【阿卓跟我说，今日他给门口儿大爷扔了个铜子儿，大爷会算命，说是不宜出行。】
【老子说管他的，没听说承庆年间不准心这些个封建迷信？但是作为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我还是拍拍肩，告诉他这铜子儿，账房里头可不报账，得靠自己自己的月钱扣后，想也不想，转身迈出了门槛儿，不为别的，打从外地回来个兄弟，连带着一小妹，如假包换，实打实的亲生，秉持着兄弟情赛黄金，为他两肋插刀，狗都没牵，生怕吓着人家小姑娘，快步两三，走到指定地点，这才抬头看匾额。】
【嚯，兄弟情？要面子？那上头花名未闻四个字儿，他不如直接一刀把我捅死。】
我他——
【额穴突突的跳，无话可说，哪怕他一家好几十口都挂在嘴边，想起他抡板砖儿的排面，清光高照，却觉阴风嗖嗖，兄弟情，赛黄金，老子忍了，因为老子在找他妹妹，他嘴上说最好看的就是他妹子，哪个好看？什么叫好看？她们连胭脂都是一个色的！怎么认？给点分辨率行不行啊大哥？】
@萨尔都初一

（七月，处暑过后，四九城便浇了一场冷雨，凉透纱袖）
（昨个儿闻说城西胭脂铺上了新品，用膳时兴致勃勃同哥哥提及，却换来一个严肃的眼神，并认真解释的一句没空。清水眸一眨，同样谨慎地答——我也没让你陪我去呀。）
（然则，这一日跨出门槛儿前，依旧是得了由管家转达的，殷殷切切的嘱咐，道是东头的钮家少爷会光荣上岗。站在胭脂铺前，嗯，那个一众花团锦簇的姑娘中，很扎眼的大高个，应该就是他了）

【不知何时，里头的小丫头一吆喝，唰的声，人潮一拥而入，肩头相撞，瞬间被撞的眼晕耳溃，又都是一众的姑娘家，偏偏更挤的我头疼，抬手遮脸，一边往后退，给人家让出一条光明路，不过问我为何不进则退？恕我直言，来来往往，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没有。】
【可算是落得个清净地儿，抖抖马蹄袖口，以及袍角褶皱，不知哪位小姐姐，一脚正准，踢的这个鞋印儿，也是完好无损，满满当当，抖落着叹口气，正逢抬头，瞧见一溜烟儿跑过来的小丫头，长得精精乖乖，估摸就是初一，你又问我为何认定是她？】
【因为除了她还看看周围，哪位小格格还有这个闲心，早就冲进里头去了。】
初一？【将前襟袍角一撂下，凑近两步瞧瞧她，比自己矮上半头，一双眼眨了眨，也不怯，她哥一准儿是说了自己，估摸着就是了。】咳，那个——你是初一吧？

（未闻花名的匾高悬，日光映着鎏金字儿，若定睛去瞧，明晃晃地，能模糊成一个大写的贵字。然而，我看钮家的这位朋友，哪怕不抬眼，也早头昏眼花了，毕竟一堆姑娘的脂粉香气，甜腻驳杂，没几个正经男子汉受得了，而他，还挺正经的样子）
（我哥，曾经也是这么正经的）
（从袖口里摸出一包蜜饯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瞧胭脂铺门口摩肩接踵的人群，三两个下肚，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拍拍手，一溜烟儿钻到他身前）
权……哥？

【真的，如果我妹敢来着这种地方，我打断她的狗腿。】
【咬牙切齿的发誓，但是面对生死存亡之际，男人不能说不行，死在上元的板砖下，还没有脂粉堆里来的英勇，你以为这帮小姐姐一个个的拿的不是矛盾枪剑？不信你动她们手里一个试试？死在这地方，起码老子面子上还过得去，深吸一口气，大老远儿看她行云流水一套下来，我觉着——她也是有备而来。】
哎，你哥同我安排好了，你买完，咱们就找个地方吃东西，不带你哥。
【老子绝对不是开玩笑，攀山涉水都行，这个简直是要了老命，自己个儿跟她一同迈了门槛儿，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听不懂的名儿，不过一打眼就是门口那位小格格，早在我等初一一个时辰前，她就在，现在居然还没走？缓了个一缓，有些不放心，将那迈进门槛的脚又收回来，站在店外，看着冲进去的她，问道。】
初一啊，你跟哥说实话，咱们买完就走，是吧？那哥在门口儿等你行不行？

（灵灵巧巧地将小步子一迈，绣履踩进胭脂铺，正想雀跃地奔向新品，却听到身后的一句。回过头去，鬓边的银珠子一晃，缀出个粲然的弧，衬得一张面容分明剔透，玉雪好看的无辜）
是的呀——（瞧他面露难色，圆圆清水眼里，写满了理解）也行，我就怕你自己孤单。
（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权哥，进吗？

我——
【进还是不进？看着人来人往，总觉着是刀光剑影，我脸上写着坦荡，内心都布满忧愁，她一回头，突觉寒光一凛，或许是她同上元长得太像，这么一瞥，灵光闪现，忽而自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一句权哥，仿佛刀尖刃上舔血，问你，活着不好吗？】
我——。【一瞬如鲠在喉，此刻无关乎尊严，不孝有三，没命最大，即刻想也不想，便抬腿一迈。】我进。

（大抵权哥被这群表面温柔抢货凶悍的胭脂虎吓到了，故而，我很有耐心地等待原地，理解至极地将他望着）其实，一会儿还会来一拨人，你站在门口，会更拥挤的
（我实是个贴心的小女孩，一壁跟他解释，一壁让他跟上我前进的步伐。驻足在齐整罗列的小巧脂粉盒子前，青葱似的指甲在上头点来点去，游移不定）
你既然来了，也替我做个参谋，选一选样式

【在这场面上，她是常胜将军，我是茶水小弟，没道理不听她的，步子往她身边挪挪，不动声色再挪挪，这帮小格格，成群结队，个头不大能耐不小，一个比一个冲劲儿足，跟在她身后，生怕遭遇不测，有句歌怎么唱的来着？哦，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参谋——？
【声一拉，不可置信，肉眼可辨，这回没有丁点儿的遮掩，仿佛千万个二踢脚顺着耳廓扔脑仁里，我觉着不行。】
初一你听哥跟你说啊，哥从来没干过这个。

（我很用心，也很投入，所以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拿出正中间的茉莉花粉，葱白指肚一抹，在手背上涂匀，然后是玫瑰粉、桃花粉、玉兰粉……仔细品鉴，认真比较，然后，我就挑花眼了。一偏小脑袋，晶亮的一双眼，滴溜溜转到身边仿佛乌云罩顶的权哥身上，笑嘻嘻地）
权哥，你看看，是这个香好闻，还是这个，还有这个——
（三个小盒子躺在白皙手掌，悉数捧到他跟前，颊边有个甜甜的酒涡，却在仔细瞧他的时候，停顿了笑意，诚挚地发问）你好像很委屈？

【我觉着心口发闷，就靠在前头的没准儿外头阴云压阙，估摸着待会儿就得骤雨围城，刚想回头提点她快些，待目光探寻，定格落在她手里头小小的三方盒子前，一串连珠炮儿似的发问，忽觉目眩，脑中电闪雷鸣，此情此景，还不如直接劈了我。】
【讲道理，对于她说的，自己压根儿一个都没分清，不是如书籍晦涩难懂，这玩意儿，难道不都是一个模样，一个味道，哪里有些不一样，难不成还得吃到嘴里尝一尝，我瞧瞧她，她瞧瞧我，秉持着珍爱生命这个道理，我不能莽撞行事。】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冲她诚恳摇头，一顺手把三个都接过来。】都好，都好，咱们都买了，成不成？

（我与他，四只眼睛，面面相觑，心头浮现一丝疑惑——这个哥哥，不是哑巴呀）嗯？（掌中一空，再回过神来，他已然一副包圆的开阔架势，长睫毛忽闪，蓦地笑了，明眸是两弯新月，极真心实意地，冲他甜甜道）好！
（滚滚历史东逝水，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地，买买买，都是对女孩子最有杀伤力的态度，故而，我此刻看这位哥哥，觉得他挺帅的）
我再看看胭脂。（长指一扬，向人群已疏散的柜台去）权哥，你说是玫瑰色好，还是桃粉色好？

【说来惭愧，我不是那些个在情场上摸爬滚打的高手，只不过知道保命符上留有几字，美、行、买，你说的都对，将东西一股脑的推给掌柜的，舒一口气，故觉已经历劫一关，没曾想，是我太年轻，一山更比一山高。】
【话确实是如此，但是带她一举，自己条件反射似的，背一靠柜台，我深知，退无可退。】
等等——初一啊，它俩？不是一个色？
【诚然，我觉着，初一如果不跟我摆弄这些瓶瓶罐罐，她还是个，顶乖巧，顶可爱的小姑娘，但这话不能当面说，因为我我要保持着，她一直很乖巧，很可爱的态度，来积极面对人生。】

（胭脂瓷盒儿举在脸颊一侧，纤指隔空点了点，示意他认真瞧）这是桃粉色，一般穿俏一些的衣裳，都可以涂这个，显得很有气色。（又换一盒）杏子色，我最喜欢，很活泼。（再换）玫瑰色，很浓，但是一般见情郎的时候，可以用——
（想起了呦呦努力变装的模样儿，眉眼更弯）这些都是面脂，还有口脂。权哥你过来仔细瞧瞧，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