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还初

【谢令仪。字晏清】
水汽袅袅往上蜿蜒，而后消散。粉白绘落英瘦颈瓷瓶里装着的是今天方才接下的薄雪；紫砂壶里根根茶叶分明。令仪一过茶汤，独留茶韵；二过茶汤，熏染茶香，三接茶汤，已然成品。最后是韩信三点兵。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听不见那淅淅沥沥冰子儿打在屋檐上的声儿。
殿里头地龙烧的火热，令仪安然弄着茶汤，十足悠哉。她悠悠叹了一句：
“下雪天的时候，便是这个时候最是舒坦了。”
其实她弄出来的茶也并非极为好味，但是重要的是过程。
“我记得，仲仪帝姬熟识的那位也进宫了？”
她低垂着眼眸，突而问了一句。
这宫里太多相识的人，上一辈结交的情谊于他们这一辈也有深刻影响——起码是得了个眼熟。她表姐令淑，还有她刚刚提到的那位。
“浣纱去请她，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后也要在一起生活了。总得先了解下。”
令仪轻笑着，将方才弄好的茶汤都倒了。打算等到宫女将人请来，总归不能让人家喝了冷茶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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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润棠。字香映
隆冬沐寒，润棠待在厢房里，支颐瞧外头雪盖红梅枝桠。抬头撂手，惹得左手菩提珠串出声喑哑。她随手拈来两三红梅，拢着青绿裘衣，信步庭院，温婉明静的脸儿上，吐出浊气，目送它凝集向上，消失无踪。
待回到屋里，润棠正欲解衣，却逢人传信，道是谢家的贵女，那位西宫太后的外侄女，亲邀她喝茶。莞尔一声称谢，又不改身服，就掀帘而出，尾跟传话婢女，穿羊肠小道，路上寒风吹得她清醒，却不改方向，徒剩笑意。
好容易至那殿那屋，方一踏入，热气便蒸得润棠连忙解裘。她拨了拨披拂珠帘，听叮叮两声，便捂嘴轻笑起。随人入谢氏所在处，及眼便是美人煮茗图。
“我今儿可是有幸，尝一尝名动京城的谢家贵女的手艺了？”

【谢令仪。字晏清】
令仪斜靠榻上，新上的茶具盛着刚刚煮沸的雪水，在殿里泛起一丝冷冽清香。她安然闭目养神，方听到外头传来窸窣踏雪声睁开眼。凝着程家女进。
她支起身子，跪坐几前。用小布将紫砂壶盖裹住，放入了茶叶。
“这过誉了不是？我方才自己一个人饮茶，觉着无聊。”
她指了对面的位儿，请人坐下。她对程氏不熟悉，只是想来老一辈的人看人，总归是没错的。于是相较于其他人，更能加分。
“我也初到了这千秋台，你知道的。总是想找个人说话，姨母曾经同我提到过你，这不，把你请来了。”
她过了一道茶汤。
“在这儿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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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润棠。字香映
睽谢女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摆端杯盏，春葱敲案微声，示称谢意。危坐缚性，斟酌言辞，润棠怎说也有拙处，恰这谈言交际不善，口齿抒意不清，饶是聪慧如她，也是几番留心，才敢出口。
“想来竟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只我素是待不住的，若你的茶留不住我，可莫怪我叫你和太后娘娘失望。”
茶烟徐徐腾上，满室装茶香。桃目飘睐，竟屋陈设全看遍，扬眉赞云：
“你这处当真不同，屋里烧得如春，这景儿呀，也是精致生辉。”
复答其言：“我进宫多次，与这儿感觉无甚新奇不同，谈不上习惯不习惯。倒是晏如她，将我骗进来，却也总不来看我，定是不知发现了什么好的，躲着我，怕我觊觎吧。”

【谢令仪。字晏清】
轻微躬身以迎谢意，笑观座前佳人捧杯酌茗。
似不见程氏局促思言，信手取过小金镊择了一块小碳放入茶炉内，用以温热炉上沸着茶汤。薄薄水雾冉冉散在室内，如烟如云。
“我与其他擅茶贵女而言手艺粗劣。想来你已是给我三分面子，又怎么会怪于你。”
手捧茶盏，一下一下随意滤着茶汤十足闲适。
“许是最近事多，仲仪帝姬也是忙碌。也许是想让你多多在这儿结交她人。”
令仪微笑，许是程氏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不来，你也可以到处走走。以前你是往贵太妃那边走，我是往姨母那边走，虽然没见过你，但是好歹也听过你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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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润棠。字香映
白瓷杯中，含清绿茶叶，叶脉可观，一方之隅也如贪图玩乐，沉沉浮浮。润棠将这得趣的盯着许久，两眼便如于水汽洗过一般，亮澄澄的。她不明茶道，品龙井红袍，为雅士之乐，有时竟可好诗出来，一气呵成。而于她，莫说名茶，便是路边茶摊中的，都一概觉得开水加涩，哪里有什么先甘后甜。润棠粗粗喝了几口，顾盼有无棋局。
“嘻嘻，开玩笑呢。我呀，喝不出什么名堂来，许是性子泼赖，没有你这般安静似流水。”
“你这儿有无棋盘呢，忽的想下了，恰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找谁去，得闷死。”
不悔相此道，她的内心有太多太多疑惑，或许唯有这儿才可指点迷津。但笄年的女儿家，还是未能一夜成长，总喜欢玩，却又找不到人玩。

【谢令仪。字晏清。明容华。未央宫东侧殿。正五品中书舍人嫡长女。体质三等。西宫太后好感20】
-同瓶子
抬眼瞧去，程氏与她初相探。是令仪念着姨母曾与她念叨过此人。若说是了解，那是玩玩不足够的。
殿内温暖如春，她回过眼神垂眸向掌中盏。
“说个实在话的，也许若是其他秀女如今坐这儿，指不定是得说上我的茶如何好。”
嘴角轻扬，她觉着这程氏合了眼缘。不折腰瞎说话，在这宫里是让人喜欢的，也会让人拿捏了把柄。无意提点，只是想瞧着，程氏能如何走下去。
“自然有。浣纱去拿。”
暖玉棋子代替了吐着袅袅水烟的茶具。摆在贵人面前。
令仪让程氏先行下去黑子。
待到日落，冬日夜晚寒风凌冽，想必储秀那方也会查人。她让宫人送程氏而去。
@靳还初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