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姑奶奶吵了架，日子不好过。偏又至了冬日，整天不是大风便是大雪，好恼人。干脆的躲在屋子里睡了懒觉。）
（可不知道为什么，皇甫铎总是喜欢在清晨来访。他一句‘月牙儿——’，叫我深深觉得惊起了外面栖息的飞鸟。懒懒打了个哈欠，从榻上爬起，唤令月来梳妆。哦，我是为着葫芦鸡起床的，可不是为了皇甫铎。）
（坐于铜镜前，认真研究今日搭配时，又听皇甫铎催。懒懒一开腔，带着晨起的轻哑慵懒。）
‘等一下啦，我还在选首饰嗳。’（说罢，看一眼桌上的花儿粉儿的，认为宋令月姑娘最近真是相当俗气了。骂她一句。）‘一个都不好看，你这笨蛋。’
（是以随意配了一二，稍能见人了，方出去。）
‘我要鸡腿儿呀。’（眉眼一弯。）

（里间一声又软又娇的嗔怪落进耳朵里立马令自己闭嘴噤声，甚至肩背一挺连掌都置放在膝头，坐的端正。）
（偏她出来前一刻，我才觉自己这样太傻，又换了个松散些的姿态后，她才不急不慢绕过一扇屏障来。）
：这就伸手要吃？怎不见你夸夸我体贴，专为你去绕远路。
（逗她，却仍是擒出笑来。青梅竹马，这许多年来早有默契，是以越大，竟连从前日常拌嘴都难再有。）

（今儿穿的是一身新裳，上头绣着娇艳海棠，袖口处也有一朵。恐葫芦鸡油落到绣上毁了花儿，默默地把袖口折一折。听见他话，一抬头，看他一眼，毫不走心。）
‘你今日比昨日帅。’（敷衍完毕，又低下头去，轻轻碰一碰我的葫芦鸡，看它凉了没有。见温度正好，欢喜的吩咐令月给我撕只鸡腿儿吃。这才又一托腮，娇滴滴道。）
‘你今日怎么这样好呀，专门来看我不说，还给我买鸡吃。’

（只瞧她吃的高兴，桌上添一盏热茶送她手边。）
：当做我来提亲。
（眼里盛了一汪情深，是始终如一。）

（葫芦鸡鲜美，大朵快颐之时，听得他一句‘提亲’，险些没噎着。）
（撂了筷子。）
‘不吃了。’

（眼瞧她当下冷了脸，也不恼也不气，是习惯了。）
：你不吃也得听我说完。
（这许多年，只要不谈这事她便都好。可若一谈起，她就得甩脸子。偏偏今天是打定主意非要和她说清楚，也不顺她意思揭章，继续往下说。）
：月牙儿，到底我是皇甫家的嫡长孙，也不能事事由着自己，说要等你一生一世就能等的。
：靖王殿下娶了知还，你即便情深不悔还能真嫁去靖王府做小？你做不了。
（我看着她，眼中情意难挡，却偏偏她从来视若无睹。）
：明钰公主在世尚定了你我姻亲，如今我当婚你未嫁，合该也要听父母之命。
（手抬，止她正待张口欲言。）
：我自然知道你极有主意，若你当真仍还看不上我，那就是注定了没这份缘，我不强求。
（——只再试这一回，再争这一次。若不成、不得，那便得认命。知道不能求，还求，是痴。知道求不得，还求，是害。知道无论如何做也改变不了事实，还闹得人尽皆知，是蠢。）
：只今日想与你说个清楚，往后才好相处。
（我皇甫铎，可痴、可害，却不可愚昧，不可枉顾皇甫脸面。）

（他的话字字入耳里，可我眼中仍只有那一只葫芦鸡。皇甫铎的话太多了，葫芦鸡真的凉了，落在肉上的油凝结起来，成了一个油黄的星点，难看极了。欲启齿，又叫他打断。）
（一大清早，吃多了酒吗？）
（可平心而论，又不是当真看不上他。皇甫氏的嫡长子，又年少有为，没有什么看不上的。但一辈子活在母亲遗留的阴影之下，不过是想终能跳出她的安排。可居然——分明一步都没有做错，最终却还落得今日之景。）
（我居然如此一败涂地。）
‘葫芦鸡冷了……’（颤着声儿开口，是不甘的屈服。重新提起筷来，默默地戳一戳那鸡。）‘……做你的妻子，只能吃冷掉的葫芦鸡吗？’

（她的话像一把突然刮起的朔风，正正将我所有的想说的、未能来得及说的，都冻住了。）
（我吃不准她最后一句的意思，便只能凭以往的、一概的想法答话。）
：不会，只给你吃热的。
（我真诚的回答，却紧张的捏出一手汗。）

（他说对了一句话，我是不可能嫁给朱由洵做小的。）
（叹息。）
‘景王殿下娶我嫡亲姐姐的时候，可是八抬大轿，三媒六聘一应俱全的。更别说景王府的那个金屋团栾——金屋也罢了，左右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不能少吧？’
（又看一看眼前的葫芦鸡，忽然笑了。）‘一只鸡就想娶安国明钰公主的嫡女。也亏得是我母亲喜欢你，不然就算我有一颗义无反顾嫁给你的心，她怕也是要打死我的。’
（放了筷，一托腮，看着一处若有所思的喃喃。）
‘想想以后你的知还得叫我一声嫂子，很高兴啊。’

（我在她几句话后沉默的发愣——你以为一生所求不得却竟能等到，是不敢置信。）
：我……
（回过神来，怕她反悔又急忙点头，笑再忍耐不住，全全托在脸上，眸光熠熠，无半分沉稳，一副傻而冒失的少年模样。）
：不少，一样都不能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你是我等了这许多年的人，我连性命都能给你，别的又有何不可。）
（掌伸去，握住她搭在桌边的手，带了些力道不愿松开的握住。）
：今日审言，以风月立誓。顾绮煜，我一生之妻。
：她嫁，我娶。她生，我生。她亡，我亡。
：风月若知我，当以我血祭精魂。

（话音落下了，兀自开始放空，直到他开口，方是又回过神来。他面上笑意深深，如获至宝般。一手叫他捉去了，也未想着躲。只一张白净面孔一点点伴着他的话开始泛起红来。）
‘日子还没开始过，你倒先说起死呀活呀的了。’（叫他说的直羞，连声儿也飘飘然的似是落在云里。）
（又一启齿，想同他说一说日后，只欲言又止。此刻终认为一生很长，话可慢慢说。但不知眨眼之间，却是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了。）

我有一种预感，一会儿皇甫铎回来了会让我找一下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