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该是闹灾的好时候。
夜里听得北风卷地呼呼作响,夹带着声声拦腰折断的脆鸣,阿奴起身关好门窗,睡意全无。
肚子又咕噜了。
不值钱的女娃娃哪有活口的本事?若不是朴灿烈整日接济,她恐怕是活不长久。她不识得字,道理却是懂些的,那人于她不过是痴心妄想。
后来,她只遗憾没能再瞧上一眼村北那棵歪脖子树。
“喂,你看着眼生,叫个什么?”
抬头一瞬,树荫摇曳间,男孩青雉却又布着傲慢的脸庞映入眼帘。彼时阿奴只想这大概又是个寻她麻烦的,却不敢顶撞出自本能畏畏缩缩地低声回答。
“阿奴。”
“你就是那个煞星?”
她许是个煞星吧。谣言真言,如今可还有何分别?可她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过错的,母亲不争气与她何干?
男孩见她低着头再不答话,生了要强的怒意,翻身下了树,快步走到她面前,直逼得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却一目怔然,恍惚间手足无措起来。
她哭了。
娇生惯养的小少年哪里见识过这般,只想着这小黑个子怎么才能不哭。他慌了神,鬼使神差地,也不知怎么了,言语已然出口。
“阿奴不哭,阿奴不哭。”
少女只觉得发顶承了重量,方想抬手打掉却突然没了念头。少年的手与他个子一般都是大而暖,轻柔地将安慰一点一点沁进阿奴的心里。
第一次,第一次被这般温柔以待。
第一次,将温暖抱了满怀。
“以后你就是我妹了,看谁敢欺负你。”
少女心中一怔,带了些许反抗却在对上男孩的眼睛时被蓦然压制,随即头埋入怀轻轻应了声。
却听那人笑出了声,又有点点不能克制的意味。抬起头来才发现,少年白色的布衣被染了黄土色,赶忙逃出那人怀,眸中一片惧怕与慌乱。仿徨无措间,心却暖了。
“阿奴不怕,不怕。”
人生若只如初见。
阿奴只想,若是当初未曾如此相见,恐怕这一腔孤勇也便就此随着黄河奔涛逝而不复了。
她起初是恨的,恨他朴家二子又一次将她这个克母孤儿带进了村民的视野里。却也是不恨的,那人是当真将她护在了掌心里。
可凭你谁人家大业大,也是万万不能只手遮天的。
遇见贵人能如何?
老天不让你好过,你还能掀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