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世界》(一)
她很漂亮,白晃晃的一双腿,俯身拿粉笔时风衣紧裹着的纤长腰肢,我眯着眼,死劲地嚼了嚼口香糖,一只手转着笔,在白纸上狠狠地写了两个字,不会。
我喜欢看她拿粉笔在那块叫黑板的玩意上写字,那沙沙声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慢慢磨平的白色固体是在提醒这个时代是什么,狭小的一方天地里好多张桌子,在我眼里,天旋地转,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那个时候我和她坐在天台,再往上就是地表,我们的上方没有星空,只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夜风有些冷,人造光落在我们的身上,地下堆了很多啤酒瓶,她搓了搓手,呵出来的都是白雾,我想给她放一场烟火,于是人造光都炸了,噼里啪啦全城的灯泡碎了,new world的保护层也炸开了 ,我和她都脸疼的流泪。
“你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我说没有。
她哦了一声,接着就低下头去玩切水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一个上个世纪的游戏报以如此大的热忱,可是我知道,她如果是一个忍者,一定很烂,因为她向走神的我投粉笔从来投不准。
我叫王五,今年十八,正在完成每日的知识灌输。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活儿,只要你把脑子放进那个白色罩子的灰机器,选择需要的内容就完成了,一到十六岁的少年儿童强制性每年完成三百次知识灌输,哦,用上个世纪的话来说,这叫义务制教育。
我今年十八了 ,是不用强制接受教育的,我因为一点事儿,缺钱的厉害,也不知道上峰怎么想的,弄了一个“关于还原上古学习法”的课题研究,鄙人不才,正是这个研究课题的志愿者,每天有五十积分,毕业后有短期文凭,这是一件万人求不得的好事情。
一到饭点,我就从那小天地里醒来,跳着把我的白纸交上讲台,飞奔的去了集中营,名字怪渗人,不过食堂而已,食堂里人山人海,我觉得他们是一群兔子,麻木,乖巧,机械,还对人摇着尾巴,好在餐盘里不是冷冰冰的一坨营养物,是热乎乎的各式饭菜,我要了一份回锅肉,一份锅包肉,一勺米饭配鱼生,这么吃很怪,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跟那群兔子一样。
我踮起脚,左右张望着,兔子们排成一队又一队,分开的坐了,有的吃的白菜,有的吃的饲料,有的吃的白菜加饲料,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吃胡萝卜的,我激动的跳起,努力的招着手,“嘿,林秋露!坐这边!”
林秋露没办法,只能走过来,坐在了我对面,忘记说了,她就是我上课看的那个漂亮妞,不 ,她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就是我的老师。
我一直认为她是很不一样的一只兔子,比如她会在我的小世界里跟我喝啤酒,她的午饭喜欢吃胡萝卜,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是有温度的。
现在是私元十五年,我们住在new world的保护层下,社会被合理分割,各司其职,无论是制度还是生产,都比过去的公元年有很大的提高,人们抑制情绪,认为冷静是一切,同时也欣赏艺术,用林秋露的话来说,这是人类自身的合理性与卑劣性的矛盾达到的一次历史高潮。
林秋露说这话时,满脸潮红,微微喘息,她是教社科理论的。
林秋露出身资产阶级,毕业于天京大学中文系,后投身于某军事院校指挥系深造,在部队有着非常良好的前途,这种人投身于无聊的复刻文明研究,着实浪费,故此,我朝她敬礼,以我独有的原始礼节,报以人类最崇高的敬意,这事发生在我们认识的第二个秋天。
在床上敬完礼,我说我爱她,她说我批准你爱了吗,我才忽然想起,我和她都应召入伍了,她现在是我的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