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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提剑追梦】玉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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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时撞见“河洛双杰”,孔方便告了罪,与二人洒然下山去了。卫行云偏无这等眼色,俨然乐不思蜀,宇文息心知此兄几根肚肠,又不好开口赶他,只得一并引在枕流堂歇息,自去办事,任新任掌门来对付这个难缠的贵公子。
这枕流堂原是风影女侠书室,后来开辟成历任掌门的会客、用功之所。因风影女侠醉后性喜涂鸦,居室内外多达一百四十五处,后人为表尊崇,小心维护,也有大胆者于上添笔,各有独到之处,一来二去,竟成一处名胜。季宁瞻仰旧迹,一时有些怔神,回神时见那位“顾曲箫郎”眼巴巴瞅着自己,不禁失笑道:“公子若是无事,一同去巫山也无妨。”
卫行云正是转着这个念头,只不知如何提起,这时季宁自己提出,当即喜形于色,揖了一揖:“季掌门明鉴。若云姑娘没去巫山,在下交游颇广,也可多通些消息。”见季宁首肯,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季宁暗暗好笑,也不知那位“云姑娘”到底如何卓异,竟让这位江湖第一美男子颠倒至斯,甘愿鞍前马后,只为佳人一面。想着不由取出怀中的朱红册子,却见隶书端题了“长离集”三字,虽力求法度秀正,但笔势细劲,分明峻绝。
这般遒媚笔踪,季宁好似哪里见过,晃神间,书内掉落一张夹纸,捡起一瞧,却是一幅画像。虽是细笔白描,画中人月下抱琴,雅丽清举,秀目映彻,又似简傲,又似情真,传神写照,濯濯若生。真书萧散,端笔写道:“借笔无诗,有酒有琴,进士存玩”,下边盖着一方小印,刻的却是“萧桐”的小篆。
季宁心头微顿,不循常理固是乃师作派,但即日作画相还,惜墨如金,又稍嫌郑重。也不去深究,小心收了夹好,信手翻开一页,字作小楷,风骨嶒峻如故,书道:
“饿殍盈途路几千?将相荣华一万年。
叱咤功成帝王业,黎元泪尽奈何天。
生民凄凄流无所,群公浩浩封泰岩。
竹帛千载几名姓,何事奔忙世道间?
非为功名非为利,人世疾苦尘网牵。
休言朔风摧秀木,终南捷径在贪泉。”
又在旁蝇笔添道:“武德八年与华容游中原作于泥途”,写到后来,凝笔渐重,以致留下一滴墨迹。
季宁暗道:“才人家国之悲,不哭而神伤……”心念未绝,收书入怀,凝目望向门口。
少时,宇文息领着二人进来,女子秋水泓然、亭亭冉冉,正是“凌霜花”施衎然;男子细眉深目,一张国字脸颇见拘谨。
三人见过礼后,宇文息道:“翌日启程,便请施师姑随侍掌门,这位郑昌师弟则负责掌门起居,郑师弟年纪虽小,难得是烹调、莳花的好手,人又是周到,但凡琐碎,划算得当。”一通话却说得郑昌愈发窘迫了。
季宁笑问:“不知郑大哥会些什么拿手好菜?”
郑昌早觉这位掌门不同流俗,但有此之问也感匪夷所思,依言恭谨答道:“掌门言重。不过从清汤白水中熬些滋味罢了,称不上拿手,聊以自娱。”
季宁道:“以为心安乎?”
郑昌沉默片刻,坚定道:“安。”
季宁略一点头:“烹小鲜足矣,不然天下‘君子’都要饿死厅堂了。”转而问候施衎然。郑昌谨立,对这位新掌门甚是佩服,三言两语竟破了他怕人讥笑“大丈夫耽于庖厨后庭”之虑。
闲话不提,翌日动身。季宁早前告知了门人卫行云会结伴同行,施、郑二人倒不觉得如何,在卫三公子那便成了天大的美事。他本爱美成痴,见季宁清疏、施衎然湛澈已是赏心悦目,又得知郑昌是苗圃能手,更是相逢恨晚,大有谈兴。


IP属地:浙江67楼2019-07-11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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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暮春,露湿草长,绿侵古道,偶有残红乱眼、莺鸟闹春,一路马蹄印出春泥草香。卫行云却兴致勃勃问起了松篁种法,又想着如何加一株红梅,以之明艳清标,与对岸的松竹互矜高节,大似身处冰雪绝地,心愿与三友同化。
    季宁半搭着听二人漫谈,心中计算着来日,谁想那位卫三公子又没由来地扯上了自己:“……若以人类物,云姑**松,季掌门拟竹,施姑娘如兰,郑兄是白柳,在下是瑞香,方不负造物神奇。可惜在下福薄,还未见有人得梅韵高格……”
    郑昌想了想,道:“公子若是跟焱门女侠有些交情,就该去见见公孙大娘的爱徒李十二娘。那样神仙般的人品,才配得起红梅清艳。”
    卫行云被勾起痴意,忙问:“那是何等风姿?”
    郑昌道:“公孙大娘曾携徒在邺县舞剑,观者如堵,小可也只远远地瞧过一眼。公孙大娘剑光虽灿,却难掩其徒清辉。”
    卫行云闻言叹气:“在下知焱门女侠人人侠义高致,不敢轻易攀交,竟不知错过了这等风仪。”言下深以为憾。
    郑昌道:“自古贪多不美,公子见过松姿,淑女可求,已是一等一有福之人了。”
    卫行云大生知己之感:“郑兄说的很……”话未说尽,忙拉郑昌轻轻一纵。
    郑昌一回头,见是几块尖石散落在道上,赧然道:“多谢公子,是小可不看道。”
    卫行云见那些石子排列极为巧妙,稍不注意,寻常武人皆能绊上一跤,但若说有人暗设陷坑,又未免太过儿戏,心头古怪难决。却听得季宁微笑道:“此去三百里尽是荒山,天色将暮,不如去寻个避风处,找些吃食,就地歇下。”
    郑昌恭然道:“弟子这就去置办。”
    季宁道:“你一人忙,却要到什么时候?不如大伙儿各自去找,过一个时辰再回到此处,分呈成果。”众人皆觉有理,各自散开。
    季宁便即漫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神鬼惊诧,倏忽已奔出数里开外。见霞澄青山,骤然停步,微笑道:“左右无人,阁下可以现身了。”
    半晌无人应答,季宁却甚有耐心,仰望天边彩云。忽见当空一叶梧桐飘摇而落,那叶去势极缓,却似有雷霆万钧之力,须臾生出一团旋风,吹沙走石,摧人欲倒。可说也奇怪,这风势虽大,那梧桐叶却没有损坏半分,甚至连叶脉纹路都分清晰可见,只自顾自地在旋风中缓缓下落。
    季宁饶有兴致地端望那片落叶,随之晃身移步,步子不多不少,好似尺量一般,使之恰好身处风眼,周遭狂风大作,而她竟连衣角都没动过半分。少顷,那叶子终于落在季宁掌上,还未合掌,便即化为齑粉,旋风就此散去。季宁这才叹道:“有须弥芥子之能,何必盈满求损?”
    道上风尘渐息,现出一位白衣人,双瞳浮冰,面目槎牙,百拙千媸,鄙于不屑,竟是大罗门的丑女剑客越华容。
    季宁一愣,失笑道:“越姑娘,这倒意外。”
    越华容冷冷道:“季掌门明见万里,也有失算的时候吗?”不待季宁答话,又问,“那季掌门盼着是何人?”
    季宁低眉一笑,不作表态:“念头先定,难免想左。我只知姑**剑时有意藏拙,竟不想武艺高明至斯。你随行一路,以卫三公子的耳力,也未能察觉。”
    越华容冷哼了一声:“知其深浅,皆可破之”,忽然打住,转口道,“哪及得季掌门厉害?明知我跟了一路却不形于色,见来路不善也不发一招。 ”
    季宁微笑道:“不知深浅,不敢妄动。”说着注目越华容,却不再言语。
    越华容淡淡道:“世人爱美嫌恶,季掌门倒是反其道行之。”
    季宁笑了笑,道:“不过是为左证一事罢了。”
    越华容问道:“那掌门有何结语?”


    IP属地:浙江68楼2019-07-11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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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宁道:“还需越姑娘答疑。”
      越华容淡淡道:“活在世上,清醒度日,未必是好事。但你季掌门要问,旁人岂能拦得住?”
      季宁笑道:“有劳。有人在罗浮绝壁抹去了家师真迹,另手书‘怒涛吹雨惊世剑’七字,似讥似敬,是为何意?”
      越华容道:“或然皆而有之。”
      季宁道:“有人剑挑各家第一剑客,又引众人齐上罗浮,危殆本门,是为何意?”
      越华容道:“若非如此,掌门焉能主事?”
      季宁眉峰一动,续问道:“有人花尽心思,贻‘曲谐’,赠《长离》,是为何意?”
      越华容道:“完璧归赵,理所当然。”
      季宁略一静默,注目问道:“有人改颜易名,行事莫测,是为何意?”
      这回越华容却未作答,季宁也好似知道她不会回答,迎面走近,伸手抚上其人脸庞。越华容微微一怔,未作阻拦。
      面具缓缓撕下,露出一张疏淡瘦劲的脸,那好似以简至的笔触划出凌云之势,蒨绚尽扫,群峰独秀。二人静默相对,一则如淇水润竹,一则如绝壁寒松,显得清逸者更清,峻危者更峻,高标劲节,各领天趣。
      少顷,季宁方含笑道:“‘顾曲箫郎’名不虚言,以其鉴美的眼界,难怪为卿颠倒。”
      越华容苍白的面上涌上一抹血色,冷冷道:“我还道季掌门不同凡俗,不意也是以貌取人之徒。”语至微处,颇见愤慨。
      季宁微笑道:“四体妍媸固是末节,但赞‘云姑娘’之美的要毁其尊容,厌‘越姑娘’之丑的要割去舌头,未免太为难众人了。”
      越华容微微一愣,冷声道:“此二人死不足惜。”
      季宁点头道:“韦双杨奸污侍女,甄樊搬弄是非,也算各偿所报。而如郑昌无心之言,你只是想绊他一跤。”
      越华容锐声道:“你知道?”旋即又冷哼一声,“他同你说的倒多。”
      季宁微笑道:“尊驾一人一剑翻江倒海,卫三公子心系伊人,自恨不得到处治水。”
      越华容道:“谁要他多管闲事?”
      季宁微笑道:“那么‘小刀豪’燕歌儿怎么说?”
      越华容淡淡道:“掌门见微知著,何必出言讥讽?”
      季宁摇头道:“我只有一点疑惑罢了。闻道‘小刀豪’热肠憨直,姑娘既将韦双杨恶行现给她,以其为人,应是杀之而后快。她如何会隐忍不发,连仁厚长辈‘一剑擎天’丁成归也不肯说,只将讯息传回乐庄?”
      越华容道:“季掌门有运筹帷幄之能,何不自作解答?”
      季宁微叹道:“姑娘如何说动燕歌儿,我当真不知。但如此行事,略通一二。燕歌儿若告知祁连派,以丁大侠之仁名,如何会上罗浮问责我门?卫三公子是鉴美的行客,爱神魂远胜皮囊,是以你对他现真容远远不够,若他以为姑娘心歹,如何会贻剑?又如何会为姑娘奔走?那么燕歌儿的及时传讯便极为必要了。”
      越华容静默片刻,问道:“这些事,你都同他说了?”
      季宁道:“推想而已,何必多言?卫三公子又非蠢笨之人,如何行事自有主张。”越华容细眉一蹙,一时默然。
      季宁缓缓续道:“令我不解的是,姑娘不惜自污而剑挑天下,显是令尊长与家师有极大仇怨。可又为何大费周章,非要将家师与关进士的旧物送到我手里?”
      越华容淡淡道:“掌门多心了。”


      IP属地:浙江69楼2019-07-11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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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宁低眉一笑:“‘云思存’是对卫三公子的戏言,那么‘越华容’便是专冲家师的名头来的。若非姑娘转赠关进士的《长离集》,我怎会知家师小字华容?”
        越华容颇感意外,哂笑道:“你竟不知?好个磊落豪侠!”
        季宁不以为杵,道:“天下人皆道风影女侠任情恣意,我瞧她却未必当真潇洒。我随师十五载,我从未听她提过关进士,对其过往也是一笔带过,若非心魔难去,焉会如此?家师晚年忘剑,剑道之高只怕前无古人,后来人也难攀其峰,可究其根本,不过是她心伤难愈,故而物我两忘,鼓盆而歌以尽余悲,再不肯去解它。”
        越华容定定望着她,意似辨其言语真伪。要知武林中人最重师道,如季宁这般侃侃而谈、毫不避讳,实是古今少有,若叫老学究见了,定要痛骂她欺师灭祖。
        季宁目视越华容,缓缓续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指摘家师,而是旷达如我师,亦有跳不开的劫。‘天下第一’殊非乐事,家师也早已尘封往事,姑娘又何必为了师长之命,去报那被人忘却的仇怨?”
        越华容道:“季掌门生性淡泊,不会知一生只为一事戮力,却是何种滋味。”
        季宁微叹道:“非如此不可?”
        越华容道:“非如此不可,你我之战,势不可免。”说毕取出一张面具戴上,这回形容寡淡,神采尽失,殊不起眼。
        她这话语说得分外坚决,甚有重逾千斤之力,季宁却似不以为意,微笑问道:“千人千面,这回姑娘又叫什么?”
        越华容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叫卓群。”
        季宁点头道:“夫唯大雅,卓尔不群。”卓群更不打话,轻足一点,踏尘而去。
        季宁注目远送,陷入沉思。回返时,晚幕披星,郑昌业已整治得当,火架上烤兔金黄欲滴,鲈鱼切鲙鲜白如玉,不具名的朱果青瓜摆盘可爱,更甚有未尝见的蔬果碧汤,蒸梨雕成叶叶小舟,藠头点缀其间,银丹细如柳丝浮于其上,飘香阵阵,勾人饥肠。
        卫行云活络之极,代为引荐:“郑兄‘治大国若烹小鲜’,我等口福不浅。‘茕茕故兔’香醇脆爽,‘莼鲈思’回味悠长,尤其这道‘乘桴汤’乃是郑兄独创,其中鲜明活世之意,掌门一定要先品。”
        季宁心知这些花巧名目定是卫行云所安,笑笑不言,依言尝了一口,果然芳腾齿颊,便点头称赞,又道:“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是故孔子退而书,‘天骄’白简故土难返,非凡之人要偿其道,总是太难了些。”
        施衎然、郑昌面面相觑,不知掌门意有何指,卫行云却笑道:“小可斗胆,不知掌门的道是什么?”
        季宁反问道:“公子又如何?”
        卫行云笑道:“五音不耳聋,五色不目盲,五味不口爽,驰骋畋猎,我心如故。”
        季宁点头,又问:“耽而不耽,冷暖自知。公子以为那成若缺宫主的道是什么?”
        卫行云想了想,道:“成宫主以‘若缺’自号,是以含藏内收为要,刚而能柔,拙而能巧,水无形而利万物,清静为天下正。”
        季宁似有怅然:“好个‘道法自然’,道是所求,既谙自然法,攻者皆入其樊笼。”
        卫行云赞道:“掌门明鉴,据闻成宫主练就了不归先生的‘堪舆剑’,自大成以来立于不败之地,称得上天下武功之樊笼。”
        季宁点头道:“那以至强至坚之矛攻至柔至大之盾,又如何?”
        卫行云微一愕然:“掌门是说云姑娘对成宫主吗,这倒是胜负难料……若无掌门斡旋,恐成疲战。”
        季宁点头道:“神都九宫不是磨利剑的好去处。”
        卫行云怪道:“如此说来,不必往巫山去了?”
        季宁微笑道:“既已备礼,为何不往呢?”却见火架上星火“嚓”一窜,照得季宁面庞晦暗不明。
        第四回 完


        IP属地:浙江70楼2019-07-11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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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下回更新又是猴年马月了吧


          IP属地:浙江71楼2019-07-11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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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鬼蜮神都一步遥
            翻过武陵山区,便至巫山腹内,也是造物之奇,那头武陵山千岩竞秀、气象万千,这头巫山却群峰如屏、羞掩玉容,神都九宫便隐于云深雾里。不同别的江湖门派,这神都九宫自立派以来,便是静以修心之地,其主室建在神女峰顶,门人散居则在巫山群峰,除却师徒授课,自求其道,互不相闻。既无清规,也无戒律,只有《河图》《洛书》常日浸淫,天长地久,养就了神都门人的冲达淡薄,或临灭门之厄,或出天纵奇才,门人们始终孜孜于阴阳大道,不问世间风雨。
            季宁一行在巫山境内兜转半日,竟没撞见一个门人代为通禀,没奈何只能往神女峰上去,盼着那神秘的神都九宫宫主是在主室闭关。走不逾时,风闻喧闹之声,转过山壁,竟是人头攒动,如一条长龙盘踞而上,壁峭云深处,袅绕香火炉烟。
            卫行云怪而笑道:“神都山上神都庙,供的是大成佛宫主欤?”话音甫落,一个羽士从山坳处走出,提声道:“诸位稍安,宫主已然出关,沐浴更衣后,便为各位解难。”
            众人哄然叫好,口颂“活佛”,乌压压竟跪了大半。
            季宁顾而笑道:“咱们确是要拜见‘活佛’了。”说着领众人近去。
            少时,那羽士又朗声道:“有请成宫主!”喧闹中,一个白衣男子漫步而出,却见他眉眼清正,神情融散,一派飘然不群的出世模样。这位如神仙图画上走下来的成宫主拱手为礼,言语上却甚是谦逊:“各位各位,久候久候,若缺幸何如之。”众人却顶礼膜拜,交口颂道:“活佛救难!活佛救难!”
            成若缺似吃了一惊,伸手虚拦道:“哎呀,诸位请起,请起,何必行此大礼?凡有疑难,定为大伙儿一一分解。”
            众人兀自长跪不起,那羽士便高声道:“请宫主入座,为大伙儿解难。”成若缺又谦逊了几句,洒然入座。那座椅却是个莲花水玉座,成宫主素袍清容,掩映云烟,更衬得人如琼树,非人间所有。众人更是称奇,敬慕之心现于形色。
            那羽士朗声叫道:“甲号俞吉。”一个大肚便便的华服中年男子喘着粗气小跑上前,恭恭敬敬地将几块金子悄悄塞给羽士,正要向成若缺行礼作揖,却被后者虚拦道:“俞老爷何必客气?”
            俞吉又惊又喜:“宫主认得我?”
            成若缺微笑不语,羽士却咳嗽了一声:“宫主学究天人,法统阴阳,若要通晓什么,随意起个卦即可。”
            俞吉虚打了自己一下,赔笑道:“不错不错,是小人无知。请宫主慈悲,为小人解难!”说着毕恭毕敬地揖手为礼。他好歹也是一方豪富,平素颐指气使惯了,此时竟心甘情愿地伏低做小起来。
            羽士道:“俞老爷,你还未说所求……”
            成若缺笑道:“无妨。”说着微一闭目,略一掐指,点了点头,“你之所求,倒也容易。”
            俞吉又惊又喜:“当真?”说着又虚打自己一记,“谢谢宫主,谢谢宫主!”
            成若缺微一扣手,羽士高叫道:“下一位……”
            俞吉愣了一下,急道:“可我……”
            成若缺微微一叹:“既然如此,便略破天机。俞老爷不妨回家,请大夫看看你的那位新近娇妻,麟儿应在腹中。”这俞吉富甲一方,竟从未有过三妻六妾,不过是多结了个几十次亲罢了,每纳了新人,便将原配妻子扫地出门,倒也十分的专一。如今年过半百,念起“无后”来,一两任妻子倒也生养过女儿,可女儿这样的外人如何能继承他的家业?何况,他连对方如今眉毛鼻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呢。现任这位妻子可是“算卦”求来的“得子宝物”,也算结合小半年了,腹内毫无动静,可由不得他不着急,后来偶然听闻神都山宫主通天晓地,只要心诚,所求皆得,这才亲自来碰个运气。如今见这位“活佛”三言两语便算出了自己的来历所求,更无怀疑,欢天喜地地去了。
            众人啧啧称奇中,羽士又叫:“下一位,乙号齐渊……”


            IP属地:浙江76楼2021-04-0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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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闻言怔了怔,面露慈爱,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小脸,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扼住女儿脖颈。曲毅惊诧重伤之下,阻拦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子亲手扼杀女儿。那男子又狞笑一声,正要对她下手,忽然面色大变,捂着心口跌坐在地,神情颇为痛苦。曲毅正要奋起毕生之力与之同归于尽,谁想那男子见机使了个障眼法,又鼠窜而逃。曲毅垂危之际,我正巧路过,她却不要我相救,反而吊着生念说了这段过往,等我点头应允了结此事,方才瞑目。”
              说到这里,那女子冷目四顾,最终将目光投向成若缺:“我话已说完,不知宫主以为当如何了账?”
              成若缺略一掐指,叹道:“姑娘说的虽细,却未说那凌姑娘师承何处。在下心生奇怪,略算了一卦,方知这凌落尘竟是大罗门的桃花花神,曲毅则是那石榴花神。唉,这两位俱是大罗门‘廿二浮客’中人,那大罗门行事邪佞,这二人又位高权重,姑娘莫不是受了邪教妖女的诓骗?”
              那女子柳眉一竖,冷冷道:“好,好得很。”再无言语。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亮,成若缺举手僵立,连面上惊诧的神情都没挪动过半分。那女子持剑挺立一旁,神色也颇为迟疑。
              季宁不由微叹道:“好剑法”,原来这须臾之间,成若缺欲抬手出招,而这女子却比他更快,提剑封住了他身上几处要穴。那女子出剑委实太快、太灿,卫行云目辨女子剑法高妙尚有些难处,但以他家传乐道心法听来,却是部风云异色、磅礴宇内的壮丽乐章,也不由点头称是。当然了,对这“爱美成痴”的卫三公子而言,那女子剑术再震绝四方,哪比得上她朗照寒日的姿容之美、急人水火的义举之美,是以季大掌门只是低声称许,“顾曲箫郎”却是大声喝彩以示支持。
              众人惊骇一片,却不知那女子也暗暗古怪。为免误信人言,她暗中查探了这位成宫主多日,既亲见了他同门人密谋腌臜事,也深觉这位成宫主内功修为深不可测,故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今日在众人面前揭出这段公案,原是存着鱼死网破之心,哪知他竟是个花架子,一招便即落败。可她既占了上风,也不待多想,目视众人道:“诸位,我先前所说的无良男子,正是这神都九宫宫主。这厮抛妻害女,为人伦不齿,又以神都宫主之便,敛财猎色,长恶不悛。这位成宫主号称什么起卦便知天下,实则不过叫门人下山打探阴私,据此敛财罢了。他若当真有心救难,为何抓阄出的都是非富即贵,却叫尔等回回苦等无果?便是那富贵人家,‘解的难’也未可知呢。就好比……”说着转而睨视成若缺,“那俞吉的‘新妻’,难道不是你偷养的侍妾吗?”
              众皆哗然。成若缺有口难言,以目示意羽士分辨,可羽士骇那女子快剑,哪敢张口,只由着那女子说下去:“诸位,这成若缺若真是活佛在世,岂能不敌我一招半式?那这大神仙未免也太不着用了吧!再者此事我已再三查探,确然无疑,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在场求告多是愚民,听了那女子分说、赌咒,已信了大半,便是将信将疑的,见那女子神剑无敌,哪敢言语,只听那女子转而叹道:“可怜神都九宫清修无为之所,竟成了纳污藏疾之地,不知阳秋子地下有知,又复何思?”她说的阳秋子,正是成若缺故师,上任神都宫主。
              “诸位若还不信,待我诛了首恶,便领各位去瞧瞧这后院的腌臜!”那女子话音一落,正待举剑,“嗦”,一剑如灵蛇般上窜,将那女子佩剑一锁,成若缺也就地滚向一边。原来这位成宫主终究还是内力精湛,在生死俄顷间,生生冲破了穴道封制。
              卫行云见成若缺的佩剑明透澈亮,望之如一泓春水,不由连道“可惜”,可惜局势惊险,也无人去问卫三公子又为何“可惜”了。
              那女子眉一挑,道:“既如此,我们再见个真章!”说罢挺剑而出。成若缺虎口脱险,醒起自己气力尚好,扛起莲花水玉座奋力一格。“嗖”,那女子剑气如虹,直贯刺来。成若缺只觉胸口一凉,那女子的佩剑从玉座穿过,直挺挺穿透自己的胸膛。
              “死人啦!”不知谁先叫了一声,跟着轰乱一片,众人四处窜逃,浑然忘记了这个死者曾是他们苦苦求肯的“活佛”。


              IP属地:浙江77楼2021-04-0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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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若缺却觉心中静极,过往周遭在心头流水而过。他好似回到襁褓间,他和某人曾是一母同胎的兄弟,被人遗弃在荒山野岭,一对普通的樵夫樵妇收养了他们。这样倒也好,偏有个老匹夫从养父母家路过,执意要带胞弟上山,却独独舍下了他。只因那厮随手占了一卦,以胞弟为至人,以他为魔星,而那对蠢如蛮牛的养父母因这一卦也对他暗生嫌隙。
                若他不知这些倒也罢了,上天偏要让他从养父母口风中,探知他有一个未谋面的“至人”兄弟。他岂能甘心?便万难找上神都九宫,苦求那老匹夫收他为徒,那厮嘴上说得好听,却引他入至境,用什么两忘阵法炼他,说什么要消他心中“魔障”,可笑之至!若不是、若不是……哼,若不是他命大,岂能活到那个“至人”兄弟继任宫主?
                天道何其不公,他们明明是同胞兄弟,凭什么那人是武功盖世、受人敬仰的神都宫主,而他……却一无所有?仅仅因为他是那匹夫卦上的“魔星”?是了,魔星也好极了,有人便愿意助我反抗这世道不公。他亲眼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至人”兄弟,将宫主之位传给了他,将绝世武功送给了他,他高兴极了,想要狠狠地奚落他。现在,他才是“至人”。
                可那位似乎“一无所有”的胞弟却“一脸慈悲”地看着他,说:“你若安于山居,你永远都是‘成若缺’;若事事做绝,定有十五之劫。”
                这句话竟比一切诅咒还要可怕,如附骨之疽,教他日夜煎熬。甚至,只要他动用真气伤人,便要受钻心之痛,后来甚至只要他心里起了恶念,便头疼欲裂、病不能起。可笑他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只能笼络门人,干些敛财猎色的小勾当。这该死的“至人”,死了还不肯放过他!他到底给他种了什么可恨的秘术?
                是了,他已经死了。他亲手杀死了那位“至人”兄弟。虽然尸首不翼而飞,让他寝食难安,不过他毕竟是死了,一定是死了……不会回来,一定不会,再高高在上地夺走他拥有的一切……
                过往烟云倏忽散去。成若缺定睛一看,他胸口并无剑伤,那女子难道未刺中他?还未惊喜,就看到那女子阴魂不散地冷眼立在一旁,他下意识想逃,还未迈开一步,看向一旁如遭雷击,厉声道:“是你,都是你!”
                成若缺惊恐注目的是个青袍客,他不知何时而来,闻言也只是淡然答道:“是我,但并非是我。”
                成若缺又似遭了雷击,眼里血丝满布,形似癫狂:“我杀了你!我再杀了你!”手中宝剑尚在,还未刺出,就“嗖”地跳到了那青袍客的手中。
                那青袍客收剑入怀,简洁道:“这不是沂水剑的用处。”卫行云不由点头称是:“这便不可惜了。”说也奇怪,这青袍客与成若缺形容仿佛,但二人相对而立,成若缺那穆然的风仪、清寂的雅怀似都飘到了那青袍客身上了。
                青袍客更不打话,欺至成若缺跟前,抬掌之间,一股真气自灵台涌出。这感觉,成若缺一年前曾经历过,那时却是真气徐徐注入体内,不禁又是惶惑又满是对未知的喜悦,这时感受体内真气一寸寸流失,这等煎熬却比从前一无所有还要难受百倍,不禁失声惊叫:“不!不要!你不能抢走它!”
                青袍客却道:“你若安于山居,焉有今日之数?”只专注动作,一时间,二人周身雾气蒸腾,如置云烟雾里。
                又是这句!又是让他日夜难寐的这句话!成若缺目眦欲裂,如癫似狂,对了,“十五之劫”,今日“十五”!念及于此,张口吐出一口青气,然后诡笑一声,再也不能动了。
                那青袍客放开手去,眉头一敛,便即分开,复对那女子一揖礼:“诸事纷繁,有累公孙女侠远行。”
                那女子怪道:“你认识我?”那女子正是曾出入宫廷为天子舞剑,又视富贵如浮云归于市井的公孙大娘。郑昌因邺城一面之缘,悄悄告诉了季宁等人,此时见那女子自认身份,卫行云更是逸兴遄飞,心中只想:“待我日后见了‘云姑娘’,定要告诉她,公孙大娘剑舞虽灿,却是如花王牡丹,有人爱其富贵,有人嫌其富贵,依旧花开自在。舞得盛极绚极,亦是一种道。一定值得一比。”
                青袍客道:“公孙女侠名满江湖,今日有幸得见。”自承不识,却未道缘由。
                公孙大娘也不计较,反问道:“你才是真正的神都宫主?”
                青袍客却指着地上死透的“成若缺”,道:“不错,他是我孪兄余丘。”
                公孙大娘原有此想,得这位货真价实的成宫主证实,一时意兴阑珊:“也罢。”他们兄弟的恩怨倒也不必听,她数月追踪,虽未亲手了结此事,但人既已死,也算对得起石榴花神的“以死相托”了。
                正要道别,兀地发现帮假宫主装神弄鬼的羽士趁乱没了踪迹,公孙大娘眉头才微微一皱,便听得成若缺道:“门人羽翼,不必大惩。若再为恶,自有因果。”原来他在施展秘术引余丘入幻时,瞧见羽士窜逃,顺手给其种下了“德充符”。这种秘符放大了五志五气的连结,与体内真气一息同存,若不动欲念自然相安无事,若欲壑越深,越能轻易勾起喜之心气、怒之肝气、忧之肺气、思之脾气、恐之肾气,七情乱于五脏,自绝生机。
                公孙大娘不由望了他一眼,心道:“这位真宫主或还值得那些愚人一拜,求个凶吉。”但她为人任侠尚义,素不喜虚道,淡淡道,“成宫主方回神都山,定有门务要处置,我便不多扰了。”
                成若缺却道:“女侠缓步,卫三公子尚有话说。”
                卫行云本要留人,闻言不禁对季宁笑道:“季掌门,这神都山供的倒当真是大成佛宫主呢。”神都九宫宫主诡秘莫测,公孙大娘不过在心里想了想,他偏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卫行云又对公孙大娘拱手道,“公孙女侠,在下乐庄卫行云,这位是新任的山海派掌门季宁,风影女侠的关门弟子。这两位则是山海派的俊彦,‘凌霜花’施衎然、郑昌。我等拜山原是为了成宫主,但并遇女侠,再好不过。”季宁便领门人见礼。
                卫行云在江湖上的名头虽响,但其为人处世不顾流俗,虽有朝野红妆回顾、武林耋宿称赏,中正之士却少重他。可季宁就不同了,“山海派掌门”足以名贵武林,“风影女侠的关门弟子”更是令人注目,是以公孙大娘听公子佳名不以为意,却望着季宁不住心下称量。
                成若缺相机说道:“既如此,请入内小坐,慢述来因。”说着领众人转入后庭。神都九宫的宫主主室高居神女峰顶,门人则散居各处,神女峰山势峻奇,众人所在却地势较平,汉初的天翎居士曾在此处开辟了居所。余丘以此地平坦易行,将其改造为接待香客之地,可怜一代治学大师的清修之所,住进了欲壑难填之徒。
                众人只道成若缺会引往屋内,谁想他只请众人在屋前枫树下坐下。那枫树苍翠高耸,枝干旁逸斜出,形如巨伞,遮蔽天日,似自成一世界,不论今夕是何年。相传此树是当年天翎居士亲手所植,九百年沧海桑田,它自春秋鼎盛。树下摆着一张石桌,桌上划着一方棋盘,于手顺处刻着“述而”两字端方古篆,据传也是天翎居士之物。但想这位治学之师,于枫下独坐独弈,修勘阴阳典籍,也不知是静心还是寂寥。
                天翎居士与乐庄先祖“照须眉”燕琳同出一源,卫行云一扫嬉然,端然一礼,方才坐下。众人围坐枫下,卫行云心挂“云思存”,忙迭将原委说了,自然了,少不得对“云姑娘”的一番赞美。
                公孙大娘早听闻过这位卫三公子的脾性,故将信将疑看向季宁。可这位季大掌门竟似比天翎居士的“清清诀”还要波澜不惊,也不去指出卫三公子言语的夸大,只简洁道:“那位姑娘意欲剑挑天下剑派的第一人,必会一试公孙女侠的‘西河剑器舞’、成宫主的‘堪舆剑’,还望早作策画。”


                IP属地:浙江78楼2021-04-0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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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大娘爽快道:“那姑娘既是剑术高手,比试便比试。一招落败,也是畅快。”这话深合卫三公子之意,不禁逸兴遄飞:“正是呢!武家输赢,何必萦怀?来日公孙女侠与云姑娘的一番剑舞,真当在那扶风楼的《红袖奇观图》上补绘一笔,供后人风流鉴赏。”可惜在场并无孔方,自无人去附和卫公子的高论。
                  却听公孙大娘转而问成若缺:“成宫主对此不作一言,却目不离‘天翎枫’,不知有何玄机?”
                  成若缺低眉一笑道:“瞻仰前辈遗芳,我却想起一事来。”顿了顿,缓缓续道,“天翎居士生于汉初,那时神都九宫遭道魔常无为灭门,他在先宫主青夜坟前立誓,要穷毕生之力,寻一超然旷达之人,传其祖师笔记,奉为神都掌门,使神都九宫不至就此绝世……”
                  众人见他不论眼前,却慢条斯理地说起神都旧事,均觉奇怪,但想这位成宫主行思卓异,一时无人打断。
                  “这样的人虽然殊属难得,天下间倒有两个合意的人选。一个是不归先生,他是前任宫主珂月的独子,子承母业,再好不过,但他行踪不定,又是最怕拘束的,请他来做神都九宫的掌门,实是比登天还难。还有一个是当朝的女神相许负,她生来神异,精通三易之秘,是继任宫主的上上之选,但她十九岁便官拜鸣雌亭侯,一个名震天下的女列侯自不会去做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是以天翎居士一面整理阴阳典籍,一面遍寻江湖异人,这一找便找了二十年。直到文帝九年,许负请求致仕,归隐商洛山,潜心著述。天翎居士瞧到转机,不远万里赶去商洛山拜见这位天子义母、列侯神相。还未禀明来意,许负便说:‘吾今年五十,将亡于八十有四,那时再来吧。’”
                  神都九宫门人多隐世不出,熟知江湖典故的卫行云也第一次听闻,不由道:“竟有此理?”
                  成若缺微一颔首:“天翎居士也以为许负是随口搪塞……”
                  卫行云摆手道:“不然不然,区区是说‘竟有此理’,而不是‘岂有此理’。许负奇人也,奇人定有奇举,她这么说定有深意。”
                  成若缺点头道:“公子慧识。其时天翎居士却不知许负之意,悻悻而归,如此又过了三十四年,许负果然殁于商洛山。这厢后人还在办着丧礼,那边天翎居士却已在神都山上见到了许负……”
                  卫行云问道:“莫非她是有意假死?”
                  成若缺笑了笑,道:“何必要等三十四年?”却不肯道破玄机,续道,“她说,吾一生已尽,现可学习阴阳之道,便自号易阳子,是为神都九宫第七代宫主。不余一年,不归先生竟游子归家,在神都山住了三年,与易阳子印证道法阴阳,方才逍遥江湖。神都九宫也因这两位异人,又复兴于世,天翎居士余愿已足。”
                  说到此处,成若缺望着“天翎枫”,转而道:“公孙女侠,季掌门,卫三公子,本门虽不出世,却与各位祖师颇有渊源。不归先生、天翎居士都是乐庄先祖‘乐游仙侣’的故交,不归先生也与焱门祖师白简女侠证过武道,山海派祖师风影女侠曾在扶风酒楼上解过不归先生的隔代机锋,与我师祖星黎老人亦是好友。更不用说,白女侠还是‘乐游仙侣’的爱女。如今,四派武道迥异,自成一体,但大道殊途同归,若溯源而求,定有相通之处。”
                  这番溯源“攀亲”却要比说神都往事还要奇怪,可众人却不以为意,季宁仍是温淡如常看不清心思,施衎然、郑昌掌门立于身侧,端凝不动。公孙大娘则学着成若缺,认真地地看起天翎枫来。唯卫行云听故事入了迷,想了想,欣然道:“是了,家先祖笔记中提及,不归先生做客乐庄时,曾将一手‘北冥六御’的绝技传给了白天骄,天骄亲见了那云谲肆意之相,却化繁为简,自创出卓荦磅礴的‘鲲鹏剑术’来。星黎老人与风影女侠论道,也使过‘北冥六御’,风影女侠却说:‘云变,不若观自在’,随手克之。可见,人之性情,成其武道,故而同根虽殊途,若是……”
                  卫行云还未说完,公孙大娘一声断喝,一剑往头顶枫树劈去。卫行云不及制止,但听得当空“砰”地一声巨响,九百年“天翎枫”轰然倒向众人。这巨枫耸立时本已遮蔽天日,这时倒地更有天崩地裂之势。众人视线受阻,所在地竟也整个塌陷下去,陷入无边黑暗。


                  IP属地:浙江79楼2021-04-09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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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三人相顾无言。少时,卫行云才道:“据闻不归先生有一手‘震往来厉’的遁行功夫,成宫主既集先生大成,定也会这个。望他寻个安静处行功,早日康健才好。”
                    公孙大娘心道:“哪怕真有这种神鬼武功,他也是凶多吉少。唉,神都山就此绝脉,实在可惜。”但见卫行云力持乐天,也不忍说破,转而动起归思,念起远方的徒儿李十二娘来了。
                    环顾四周,岩壁空荡,偶从石缝处射出幽光,照得地下长河波澜熠熠。三人站在岸边,见那长河弯曲西流,除却水路,更无出口。方才落水,水深难测,更不知这河长几何。只怕贸然入水,纵然学全了天骄白简“乘风蹈浪”的神通,也会半路脱力溺亡。成若缺既猜测有人前来“收其尸”,三人便计定原地等候,以图后作。
                    卫行云闲谈道:“成宫主说‘此地为暗河’,莫不是暗河尽头竟是暗河教主巢?”暗河教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门派,它何时而建,何时而兴,一概不知,唯有一句“唯死者入暗河”在江湖广为流传。数百年来,在地上各大门派轮流称雄,但在地下却一直是暗河教的地盘。所幸,“见不得光”的暗河教只负责鬼蜮横行,与地上“活着”的豪杰们井水不犯河水。
                    公孙大娘扬眉道:“便真是这鬼蜮,后退无门,也只能闯一闯了。”
                    卫行云道:“虽惟如此,要有前门可……嘿,来了!”他家学渊源,耳力极佳,已然听出汩汩流水中的撑桨之声。
                    少时,一座华船自拐角处徐徐开来,这船身形巨大,在岩洞间穿行,委实有些拥挤,倒也不知它如何顺当航行。这船四面明珠璀璨,珍珠、玛瑙、珊瑚……船行之处,光昳照人。船首站着一个紫衫女子,自懒洋洋地倚在船桅上,珠光宝气下,难掩其人艳光。
                    这场景倒是大出卫行云的意外。按他所想,来为成宫主“收尸”,一艘小船,几条壮汉足矣。谁想来了艘满载珠宝的华船和一个珠围翠绕的女子。难道那位南风师叔天良发现,要厚葬师侄不成?
                    见那紫衫女美艳无匹,卫行云不禁多瞧了一眼,一时把鬼蜮当成了仙都。
                    那紫衫女却看也没看这让朝野红妆频频回顾的江湖第一美男子,而是细细地打量了几眼一旁的季宁,笑道:“闻说季掌门少年英发,我还不信,非要亲眼看上一看。如今这一瞧,倒还真有几分意思。”复又对公孙大娘招呼道,“好姐妹,快一起上船来罢。”
                    见二人迟疑,那紫衫女又笑道:“季掌门和公孙姐妹武艺卓越,还怕坐贼船不成?便是贼船,不上却也没机会了。”此时的“接引”十之八九不是好意,但她这般大方,反叫人无话可说。
                    季宁道:“姑娘所言极是。”纵上船去。公孙大娘也随之上船。卫行云正要登船,那紫衫女笑而拦道:“这船只接待女客,公子是上不得的。”
                    “这……”
                    那紫衫女一叉腰,大喇喇道:“这什么这?这是我家的规矩。公子自诩红粉中的知己,难道连这小小规矩都不肯守吗?”登时从风情万种的女郎变成横眉竖目的辣子。
                    “顾曲箫郎”流连花丛,几曾受到女子这样的冷落?他爱花惜花之极,对着千娇百媚的美人,岂能自承一心冒犯女子?明知于己不利,也彬彬有礼道:“既如此,小可不搭便船便是。”
                    卫行云被言语挤兑,季宁静观不语,公孙大娘却看不过眼,便要开口,却听那紫衫女笑道:“‘顾曲萧郎’,真真百闻不如一见,请上来吧!”这女子翻脸竟比翻书还快,可卫行云既得许可,何必旁生枝节,便欣然跳上船来。
                    船即缓行。那紫衫女揭开内舱珠帘,笑道:“三位,里边儿请,咱们边吃酒,边说话。”说笑引众人进来。众人甫入内舱,登觉眼前一亮。似误入群芳园,牡丹华贵雍容,石榴红焰似火,待霄草青丛逸出……四时之花在室内竞相绽放,既明艳鲜活,也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苍藤花树下,一人于案前独坐。那约莫是个年轻女子,穿着宽袍白衣,戴着半截雪狐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和杏眼和玉雪下颔来。案上摆着张无弦琴,一角点着支不具名的安神香,另一角则放着小火炉,水沸汩汩,正自煎茶。
                    这焚香抚琴的女子,多少带着一丝静好宁和的意味。紫衫女却如撞了鬼般,大惊失色道:“我的三月杏花酒呢?我的三尺珊瑚树呢?我的三……”
                    “撤了。”那白衣女子不紧不慢道。
                    “岂有此……”
                    “人说‘迎客以茶’,老子又说‘五色令人目盲’,我也为全礼数和为您好呀,您说是不是?绮妍姐。”那白衣女子眨了眨眼,复又起身对来人俏皮地施了一礼,“小女子夏冥,这厢有礼啦。”
                    叫人来瞧,她眼是笑着的,唇是笑着的,连衣角所系的白兰都是笑着的,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东君所顾的鲜妍,但若非要细究,她的眸光是静的,她的语调是静的,甚至她跳脱的行止都是静的,连带着满庭芳草都冷清起来。
                    【本回完】


                    IP属地:浙江81楼2021-04-09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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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几楼仅自己可见,嗐,发不了文的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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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2楼2021-04-09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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