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有酒。
李寻欢一杯在手。
角落上坐着个很纤秀,很文弱的僧人,虽然已过中年,但并不显得苍老,看来带着很浓的书卷气,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少林寺中最精练的心树大师。
他虽已做了李寻欢的人质,但神情之间未显得很愤怒,却显得很沉痛,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李寻欢忽然向心树举杯,微笑着道:“想不到少林寺居然也有这样的好酒,喝一杯如何?”
心树摇了摇头。
李寻欢道:“我在令师兄的遗蜕旁喝酒,你是否觉得我有些不敬?”
心树道:“祭祀祖先天地时都以酒为礼,酒质最纯,更纯于水,无论在任何地方,都绝无丝毫不敬之处。”
李寻欢附掌笑道:“说得好,难怪一入翰苑,便简在帝心。”
心树大师平静的面色竟变了变,像是被人触及了隐痛。接着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神情显得更哀痛,却也不知是为了死者,还是为了他自己。
李寻欢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徐徐道:“老实说,我实未想到这次救我的会是你。”
心树道:“我并未救你。”
李寻欢道:“十四年前,我弃官归隐,虽说是因为厌倦功名,但若非为了你那一道弹章,说我身在官府,结交匪类,我也许还下不了那决心。”
心树闭上眼睛,黯然道:“昔日弹劾你的胡云冀早已死了,你何必再提他。”
李寻欢道:“一入佛门,便如两世为人,但我自始至终都未埋怨过你,那时你身为御史,自然要为官尽责。”
心树的神情似乎有些激动,沉声道:“你弃官之后不久,我也隐身佛门,为的就是自觉言多必人,却不想毕竟还是遇着你。”
李寻欢道:“我更未想到昔日文酒风流的铁胆御史,今日竟变做了修行功深的得道高僧,而且会在我生死一发时,救了我一命。”
心树张开眼睛,厉声道:“我早已说过,我并未救你。而是我自己功力不够,才会被你所劫持,你万万不可对我稍存感激之心。”
李寻欢道:“但若非你在屋中对我示意,我也未必会闯入这里,若非你全无抵抗之意,我更无法将你留在这里。”
心树嘴角牵动,却未说出话来。
李寻欢微笑道:“出家人戒打诳语,何况这里又只有你我两人。”
心树忽然道:“纵然我对你有相助之意,为的也并非昔日之情。”
李寻欢似乎并未觉得惊奇,正色道:“那么你为的是什么?”
心树几番欲言又止,似有很大的难言之隐。
李寻欢也没有催促他,只是慢慢的将杯中酒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