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千道士出入红尘那会儿,是元明三十五年,道观里的老观主拉着阿千道士,不让他返俗归家。
阿千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老观主涨红了脸,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留着他。
给了周遭道长一个眼色,阿千使了使劲,终于归了自由,只是身上的道士袍被老观主拉掉了半个袖子。
他倒没怎么在意,这道士袍恐怕许久不会再穿了,揣着自己攒了十八年的私房钱,阿千下山的时候给自己挑了身绯色长衫,微身正襟间,面前的铜镜现了一张干净的面容。
阿千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虽没有过多桃花气质,但脸蛋还是生的不错的,小时候投身道观时,观主还夸他生的好看呢。
丢给店主一锭碎银子,阿千穿着绯色长衫便出了店门,手里执了把可变幻样子的玉扇,他挪着步子,将痞子纨绔演的栩栩如生。
月夜如水,一轮明月挂在如幕布一般的黑夜上,那布满了天空,挤得满满当当的孔明灯如一颗颗明亮的繁星,烧的天空半边红。
成群结队的孩子抱着花灯穿梭在大街小巷,时而惊起一阵喧嚷嚷,时而揽足满腹欢笑,那怀里的花灯制作精细,图案上有凤凰,有麒麟,还有伏年的瑞兽,张牙舞爪的,瞳孔直瞪着。
街边有随地可见的小摊,一盏盏花灯自上而下坐落在摊上,小贩们生了一张巧嘴,向过往而来的人们诉说着花灯寓意,若未曾卖出,便接着向下一人诉说,若卖出,也笑脸相迎,送出些喜意祝福。
路上行人着新衣,麻布织的,锦绣绣的,红衣的蓝衣的黑锦的镶金的,花花绿绿迷了满眼。
远处不知哪里出来的戏曲声,伴随着绵软的勾魂的清唱,沿岸灯火漫天,唱了一地春意满盘。
一江春水上停着画舫,画舫三层有余,浮刻着精致的图案,画舫上难得一见是出了名的美人,美人弹坐画舫甲板,琵琶在怀,眉眼边用金粉细细勾着,一双桃花眼漫着勾人魂魄的神情。
江水之上是大大小小,或精致或小巧的花灯,莲花状的灯笼状的,照明了深夜有名的淮江,引得那画舫之上的美人愈加光彩照人。
阿千摸了摸鼻子,一把玉扇遮住半脸,他足尖轻点,便顺着春江水一路至了画舫之上。
画舫之上琵琶美人弹着乐器,一双桃花眼也不往阿千身上瞧,只淡淡的开口,将声线掩在乐器声之下。
“又溜出来寻欢了?”
阿千将美人身前的美酒饮下,目光迷离道:“这次是彻底溜出来了,我道袍半个袖子都断了。”
他又多饮了几口:“你瞧,都割袍断义了。”
“阿鹤,你说道士天天念叨道藏,有劳什子用,还不如咱们花天酒地腻歪在这风尘里,你说是不是。”
乐声忽停,琵琶女子一双桃花眼蕴着春江晚灯。
“阿千,你沾在这风尘里,又是为何呢?”
“为何?”阿千摇摇头。
他眉间红砂轻点,一壶葫芦酒握在手掌中,远处薄雾将花灯拢的朦胧。
“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