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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晋充依，珍定徽礼，两月之内，钩弋上下莫不欣欣。至于去岁桃、槐二月之事，似只剩我一人历历在目。
亲妹得封在后，礼却先至。因临兰台碑文，其上字有模糊，便难得主动请教夫子，劳其校对，改后重誊，才奉来小山。
通传入内，正经礼道
：则贺母妃晋位之喜。
礼交宫人呈上，笑说
：抄碑忒费事，娘可莫怪儿子来晚了。
我知道，那些对珍来说毫无印象的事，其实谁都没忘。

（珍珍得徽，警诫重于赞许，这一礼字镇在心上，实难消化。原想借阿则敲打小女，显然失策，这云光半年，出后钩弋又数月，他更似鸿宁子。）
来得正巧，珍珍要吃甜羹，膳房也替你备下一碗，你尝尝——也恰许我审一审，得陛下亲教的笔墨功夫，是否像样儿。
（俊朗少年翩然来，尝闻他近日潜心诣见中书君，展他此卷，果然小有所成——一口气儿松下，这一厢上，不辜负白氏脉。按下未表，我儿虽私为白氏子，终究明重天家血。）

点头择位，未几侍呈羹上，执匙品尝，香浓正好，趣道
：珍也喜甜？看她性子，是镇日吃辣的模样。
再说笔墨一事，果然传言飞快，鸿宁时日大概她已悉晓。母妃既出云光，我该满意，但千秋之罪，仍无解。她不争辩，我知是对，却替她不值。
：娘可别说是陛下教的，儿子这水平自己掂量得清楚，就怕给皇爹丢人。

若她听见此话儿，可不饶你呢。
（忍俊不禁，释卷复看他饮羹。他这年岁，筋骨长得实快，不留神间将有个硬朗身板，令人暗暗吃惊。我错过七月余时间，没曾目睹他寝食点滴，总觉有愧，今朝失而复得，又觉不似真实，不甚满足。唉，得陇望蜀。）
你父笔力是日积月累，你尚年幼，累不出个形儿是寻常。但见此卷，却也晓得是下了功夫的。不必急于一时，凡事，总以时间见分晓。

：可不是，父皇前几日还叫我管管她来着。
亲妹便是钩弋一宝，说来俱是乐，眉眼含笑，却佯装叹息道
：母亲说，珍那小霸王，儿子怎能管的住？
笑过即歇，闻言颔首
：母妃说的是。譬如习字，临摹为基，一味模仿不可，总要寻出己之形才算有成。而形也好，下笔力道也好，又有如篆刻，刻刀分二，一曰勤，一曰时。则说得可对？

（珍珍占尽阖宫一个蛮字儿，约莫也同我宠溺脱不去干系——如天佑我，她来得及时，这往后许多错处瑕疵，皆可因云光一行，使我容她。万幸是珍珍也不尽无分寸，孩童间打闹，算不得要紧事儿。）
唉，只好随她去罢，但凡她要哭起来，怕是钩弋的屋顶都能掀了。
（则愈有年长的型儿，也适时授他涉世宗本，既言及勤与时，当也明白，万事总有力所不能及者，纵然夙夜匪懈、无冬无夏，亦不能功成。只观我千秋座下勤谨侍奉，潜心爱重，到头来，云光赐我——树大招风尔。）
没错，却不尽然。为民之道，不外乎勤时两等，你若愿当个虔心的匠人，这两桩已足够立世。但阿则不只是乃父之民，更为帝子、人臣——母亲有近来深悟一言，也需阿则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唯韬光韫玉，可远悔咎。

韬光韫玉，眼前女子，正讳玉韫二字。
:则明白母亲之意，必当谨记。
人生在世，父母兼教养之责，不知别家如何，于我，涉事之理多由母亲。想昔日持姊有言，璞玉无差，成佩成玺，全依雕琢。她的确称职，是位无可挑剔的执刀刻者，如当年幼稚懵懂，诸事便全仰赖母妃，但云光一事，恍然发现，离开小山指引，我就只剩无措。且母亲信奉的处世之道，并非无懈可击，椒房为证。
：道兄得封郡侯，母亲，待则出宫立邸一日，您可会想我？

（一言甫出，神色几变。阿则岁与日俱长，珍珍从后追赶，一双儿女，我从未细想分离。说来讽刺，汉宫留我，却不留天家子嗣，数载春秋里，我为长存此间殚精竭虑，亦为他远走高飞沥血呕心，两径背道而驰，却势在必行。）
母亲……母亲没曾想过阿则要离去。
（实话相告，纵然情知少年的成长，我却从来将他视作需我护在羽翼之下的孩童，未曾正视过弱冠元服的临近。轻叹隐于唇际，手及人肩）
你若常归来见，母亲也许能不那么想。

随心一问，不想惹她烦恼，忙宽慰道
：便是一提，娘别放心上，是则胡说了。
如昔年牙痛那日自肩上拉过她手。
：且不论儿子在哪，总会念着，护着母亲与珍妹的。
笑着放开，一字一顿
：不靠未央，不靠长乐。
有时懒于去想宫中繁杂关系，不说不表不知，亦不表赞同。后言与聿等人有约，羹剩一半，告离。

（话中情除至亲外不可得之，我育阿则与珍珍，纵在途诸多不圆满，始终有得。深感宽慰，颔首）
阿则孝心，母亲最知。
（后话更如箴一般，击在心头，直教人可滚出一颗热泪偿还——待人去后，与春来长叹：吾子肩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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