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色的沙粒聚在狭窄的出口,一颗接着一颗落到沙漏的另一侧,像是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流一般。我在童年时应该也有过一个沙漏,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把它翻来覆去,看着没有尽头的时间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流动。我也像是在那之中的一颗沙子一般,流来流去,来到了今天。
我曾经问过她对我以前的沙漏有没有印象,不出所料得到了“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答案。我的童年,离现在已经很久很久了。我认识她,也很久很久了。这两个“以前”,究竟哪个离现在更近?
在我决定放弃思考这个对现在的我来说困难得太过分的数学题时,我又一次颠倒了手上的沙漏。虽然我从来都不觉得一个沙漏能让我回到过去的那段时光,但至少,我可以在流沙中看到自己的故事。
“喂,把沙漏放下来,到我们了。”她伸手按住了我拿着沙漏的那只手。
我松开手,看着她把沙漏还有其他东西放到收银台上。就在我把东西打包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了排在我们身后那位带着孩子的女士对她的孩子说的话。可能是她的孩子正打算往前挤——我没有回头。我只是听到她说“要等前面的奶奶好了之后才到我们”。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从以前到现在,每当我想对她“使坏”时,我都会这样。
我提着东西,和她一起离开了商店。
车上只有我和她,这个私密的空间,对我而言就是最合适那个突然想到的恶作剧的地方。
“对了,刚才在收银台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了她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我看向她,她似乎是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又别过脸去。我当然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也清楚记得她上一次有这样的反应是在什么时候。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
“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也会有被别人叫‘奶奶’的一天!”这倒是让我省略掉了许多无关的铺垫——虽然我这次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她微微低下了头,又把头抬起,看向了车窗外。我把这当成了她不情愿的点头同意。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看上去还比我老多了呢!”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反击奶奶’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她似乎接受了这个称呼——尽管还有一些附加条件。
“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喜欢你的小孩子。”我其实已经有点记不清我们年轻时的样子了,不过我还能清楚记得我们经历过的一切,还好记忆总是会把最重要的那些部分保留住。
“别了吧,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个老太婆。”她笑了。
“我会啊,虽然喜欢你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只有几十年而已。”
“几十年啊……的确不能算多久,不过也可以吧。”一瞬间,我们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一起谈论着夜莺与玫瑰的那个下午。
其实那天离现在也不是很久,你说是吧?
我的“短暂”。
我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