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盈盈一水间 】
爱新觉罗应仪，果亲王长女，敏宜福晋温氏所出，满名舒宜尔哈。
嘉正十三年小雪诞，幼体弱，与母居。嘉正十四年二月，父受“大清亲王”衔，赐城东亲王府，随迁，辟西院「盈缺」，配皆从雅。八月，山陵崩，新帝践祚，父加封和硕果亲王，循例扩建王府，仍居原处。女尚幼，心性不定。

（这一年，阿玛随额娘的意思为我寻了位师父，让我向他习画，偶尔也烹茶。据说他是万花谷的高人，云游四方，暂居京城。此时我尚不懂高人两个字背后代表着怎样的意义，亦不知万花谷是何许地方，让众人道来皆是尊敬。只知从此不能再日日贪眠，这让我不是很开心。）
（但我常画之物，与其他人不大一样，总爱描一些糕点和菜肴，师父每每看到总是先叹一口气，但又许是因着我太过年幼，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干涉，偶尔还会提点几句。除此之外，只要按时完成他布置的功课即可。）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有一天，阿玛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张我描的芙蓉糕，于是想起来问我功课的事了——）

【今日下朝得早，见着距午膳还有段时间，许久不去应仪屋子了，正巧去瞧瞧她，顺带着检查一下她的功课。虽是女儿家，只不过该会的诗词歌赋还是要学的，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也不可懈怠了。作为府中长女，自然对她赋予了期望，愿她能为京中才女之列，未来的道路也能好走些。不过应仪一向好学得紧，平日里也不需我多担心。】

（将将开春的时节，屋外仍有阵阵的寒意。早晨赖在温暖的被褥中，迟迟不肯起身，因而早膳也迟了些许。一边用膳一边琢磨着今儿个要画个什么，待用完膳小丫头进来要将碟盏端走时，方才叫了声儿）
哎，别全端下去呀，海棠酥留下吧。
（昌儿研墨，照着那海棠酥描了两张，又觉着不够，凭着记忆又默了两幅前日临摹过的芙蓉糕才满意。就这么消磨了半个上午的时光，未及搁笔，却蓦得听得外面传来一声“舒宜尔哈！”，是阿玛。来不及细想，胡乱扯了几张白宣盖在那叠刚画好的糕点上，挑开帘子迎了出去，问安后才道）
阿玛，您今日怎么来盈缺啦？

【平日里也不怎么见着应仪，差不多用膳时能碰上，将教导应仪的事都交给了温姒，我也放心。前几日听闻她说京中有个教习姑姑的教得不错，这便请了来。未及出声，便有人进去回话。本不想打扰应仪，既是如此，便进门去。】
今日阿玛来瞧瞧你，看咱们家应仪有没有听嬷嬷的话。

（面上仍是盈盈的笑，心里已是叫苦不迭，而来人接着又往里迈了步子，顿时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上来，生怕他要察看这些日子的画儿。一边紧张地揪着手帕，一边让昌儿去沏新茶来，待人落座，闻言又一揪心，小心翼翼地回道）
自然是有的。
（昌儿端了热茶上来，只让她放在桌上即可，走近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上）阿玛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罢......阿玛今日公务不多？

今日早朝下得早，所以就来你这儿看看。
【甫一进门，见着是应仪迎了上来。在屋中不见嬷嬷的身影，感觉今日仪儿有些反常。朝她身后望了望，见的桌上有些丹墨，油墨未干的痕迹。】
仪儿这是在作画吗？不知近日是否仪儿的画作有长进了。怎么好好的用帕子遮着了，去拿来给阿玛瞧瞧。
【坐一旁，端着杯盏喝了起来。】

（心中有小九九，自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举一动都写着心里有事，藏不住。递完茶又悄悄地站离阿玛有一些距离，恭恭敬敬地开始说道近日的事）
今日不巧，方先生她正好未来——啊？
（听到要拿画来，纵然是在意料之中，可也忍不住吐出了惊诧的字眼。自觉失仪，但迟迟将画拿来也定是不能的，只得一步步挪到侧厅的桌子前，挑拣许久，翻出为数不多的两张正经临摹的花鸟放在最上面，又回正厅递上，一边小声地自顾自的补着话）
方先生昨日将她布置的功课带走了，说要好好看看，应仪这儿...这儿只有这些了。

未来？我怎么没听她提起此事。
【提盖间朝她望了望，见她神情似乎有几分异样，感觉其中有什么不知道的隐情。】
是这样吗？不过我瞧着那底下还有几张，仪儿不打算拿过来给阿玛看看？画得不好，阿玛也不会说你，毕竟你还小，可以慢慢来学。
【坚持着让她拿过来，看来这丫头有什么事在瞒着。】

带话的人讲，是先生师门来了人，寻先生有要事相商。
（一问一答，再简单不过。正当要舒口气的时候，从阿玛进门到现在一直最担心的事儿还是要发生了。个子尚小，胆子也尚小，忤逆阿玛这样的事，这会儿定是不敢的。春山紧锁，轻咬着下唇，微一跺脚转身又往侧厅去，将剩下的几张刚画完不久的芙蓉糕和海棠酥全数捧到阿玛跟前，开口声音细如蚊呐）
给您......

【瞧着她左右不定的神情，便能猜出个大概，到底是自己亲生，什么样的性子，自己也最清楚。】
阿玛并非要责怪于你，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接过她递来的画，瞧着上面画的是芙蓉糕一类的糕点，不知她还存了这样的小心思。】
你来说说，这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师傅教你画的是这样的糕点？
【将画甩于桌前，待她回答。】

（递过画之后，躲闪的目光最终定在了软缎鞋面精致的刺绣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等待即将降临的艰难的时刻。待阿玛接过画，却久久没有声音，眼风微抬，瞧不清神色，又有些按捺不住。正欲开口做上几句解释，眼前人终于说话了。）
不...不是的。应仪只是觉得，花鸟鱼虫有人作画记录，是因为或美丽、或生动。可明明这些糕点这么好吃，若是能记下来，也应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以才……

【瞧着她的模样，也不忍多加责备，我相信这绝对不会是她师傅的主意。】
好了，阿玛并不是责备于你的意思，只不过是气你同阿玛撒了谎。
【虽然这瓜果糕点并非寻常作画，不过瞧着笔画点点，倒还有些个像模像样。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从前倒没发现。】
这些画可是你师傅教你的？

（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像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还是头一回。抿了抿嘴，终于敢抬头看着阿玛的眼睛。）
应仪以后不敢了。
（方先生平时见着我画的这些东西，都是欲言又止，若是画得太差，也会忍不住提点几句，我想着兴许也是怕我以后毁了师门名声。但总归，确实没拘着我。这么问，倒是有些难答。）
是，又不是…平时师父教的也是花儿啊鸟儿的，这些都是应仪自己闲来无事画一画，不过师父看见时也会指点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