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子琴吧 关注:3贴子:121
  • 1回复贴,共1

雷蒙德·卡佛:他们不是你丈夫(于晓丹译,卡佛国内最早译者)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厄尔·奥伯是个推销员,这会儿正失着业。不过他妻子多琳却每晚到城边一家通宵咖啡店作女招待。有一天晚上,厄尔正喝着酒,突然决定到咖啡店那儿停一下,吃点儿东西。他想看看多琳在哪儿工作,还想看看能不能蹭店里一顿。
    他坐到柜台前,看着菜谱。
    “你在这儿干什么?”多琳看见他坐那儿就问他。
    她把一份点菜单递给厨子,“厄尔,你想来点什么?”她说,“孩子们好吗?”
    “不错,”厄尔说,“我要杯咖啡,再来一份那种二号三明治。”
    多琳写了下来。
    “有没有那个可能,你知道的,嗯?”他对她说,眨眨眼。
    “没有,”她说,“这会儿别跟我说话,我忙着呢。”
    厄尔喝着咖啡,等着三明治。两个男人,身穿西装,松着领带,领口敞着,坐到他身边,也要了咖啡。当多琳提着咖啡壶走开以后,其中一个男人对另一个说,“瞧那身上的屁股。太不可思议了。”
    另一个笑了,“我还见过更绝的,”他说。
    “我正是这意思,”第一个说,“不过有些鸟就喜欢肥娘们。”
    “我可不,”另一个说。
    “我也不,”第一个人说,“我刚才就是这意思。”
    多琳把三明治放在厄尔的面前。三明治周围,有炸薯条、凉拌卷心菜、莳萝味的腌黄瓜。
    “还要什么?”她说,“来杯牛奶?”
    他没说什么。看她还在那儿站着,他摇摇头。
    她回来时提着壶,为他续上咖啡,也为那两个人续上。而后,她拿起盘子,去取冰淇淋。她拿着长柄勺伸手到大桶里去舀冰淇淋。白裙子猛地贴住她的屁股,慢慢爬上她的大腿。露出来紧身衬裙,是粉色的,还露出大腿,皱巴巴、灰秃秃的,上面还有些茸茸的细毛,触目地满布支支蔓蔓的血管。
    那两个坐在厄尔身边的男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抬了抬眉毛。另一个嘻嘻地笑着,直勾勾地从杯子上方盯着多琳,看她用勺子往冰淇淋上浇巧克力糖汁儿。当她开始用金属罐摇奶油泡沫时,厄尔站了起来,留下了他的食物,朝大门走去。他听见她喊他的名字,但他还是径直走了。
    他看了看孩子们,然后走到另一间卧室,脱下衣服。他往上拽拽被单,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思考。那种感觉从他脸上开始,而后下窜进他的肚子和双腿。他睁开眼睛,脑袋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然后他侧过身,睡着了。
    早晨,多琳送孩子们上学之后,走进卧室,拉起百叶窗。厄尔已经醒了。
    “你自个儿照镜子瞧瞧,”他说。
    “什么?”她说,“你说什么呢?”
    “照镜子瞧瞧你自己,”他说。
    “让我瞧什么?”她问。不过她已经朝梳妆台的镜子望过去,把头发从肩头撩起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问。
    “我也不想说什么,”他说,“不过我想你最好想想节食吧。我是认真的。很严肃。我觉得你可以减掉几磅。别生气。”
    “你说什么?”她说。
    “我刚才说过了。我觉得你应该减掉几磅肉。几磅,就这样,”他说。
    “过去你可没说过什么,”她说。她把睡裙撩到屁股上,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肚子。



1楼2009-02-22 08:38回复
        两周内,她的体重就少了三磅半。
        “我现在是吃一小口就得,”她说,“我一整天都饿着自己,上班时才吃一点。就有了效果。”
        但一周以后,她竟一下子少了五磅。再一周后,九磅半。她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宽松了。她只好拿出付房租的钱买了身新工作服。
        “班上有人开始议论了,”她说。
        “议论什么?”厄尔说。
        “比方说,我的脸色不好,”她说,“我都不像我了。他们担心我体重掉的太多了。”
        “掉肉又有什么不好?”他说,“你不必理睬他们。让他们少管别人的事。他们又不是你丈夫。你不是非和他们一块儿生活不可。”
        “可我非和他们一块儿干活不可,”多琳说。
        “这没错,”厄尔说,“但他们不是你丈夫。”
        每天早晨,他都跟着她走进浴室,等她站到秤上去。他跪着,手里拿根铅笔、一张纸。纸上写满了日期、星期几、数字。他读完秤,就对照纸片看看,要么点点头,要么噘噘嘴。
        多琳现在呆在床上的时间多了。孩子们去上学以后,她就又躺到床上睡觉,下午上班之前还要午睡。厄尔帮她做做家务,看看电视,让她睡。采购的事他也都包了,还不时出去面个试。
        有一天晚上,他打发孩子们睡了觉,关了电视,决定出去喝几杯。酒吧关门以后,他又开车去了咖啡店。
        他坐在柜台前,等人来服务。她看见了他,说,“孩子弄妥了?”
        厄尔点点头。
        他没有马上点吃的。而是看着她在柜台后面转来转去。最后他要了份起司包。她把点菜单递给厨子,又去招呼别的顾客。
        另一名女招待提着咖啡壶过来,给厄尔的杯子倒满。
        “你的朋友叫什么?”他问,朝自己老婆点头指了指。
        “她叫多琳,”女招待说。
        “她看着跟我上次来这儿好像大不一样了,”他说。
        “我没看出来,”女招待说。
        他吃着起司包,喝着咖啡。柜台前不断有人坐下,有人起身。大部分柜前的客人都是多琳招呼的,其他女招待偶尔也过来开菜单。厄尔看着他老婆,非常留心地听着。他因为要去洗手间,不得已从座位上离开了两次。每次他都怀疑他会不会漏掉了什么事没听见。第二次回来,他发现他的杯子不见了,位子也被人占了。他到柜台头上,挨着一位穿条纹衬衣、年龄稍长的人在高凳上坐下。
        “你要什么?”多琳又见到厄尔时问道。“你还不该回家啊?”
        “给我来点咖啡,”他说。
        厄尔旁边的人正在看报。他抬起头,看多琳给厄尔倒了杯咖啡。多琳走开时,他瞥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报。
        厄尔咂着咖啡,等那男人开口。他斜着眼睛瞟着他。那人吃完以后,把盘子推到一边。他点上一支烟,把报纸在眼前对折起来,继续看。
        多琳走过来,撤走了脏盘子,又给那人添了咖啡。
        “你觉得那东西怎么样?”多琳走到柜台另一头后,厄尔下巴点着她问那男人。“你不觉得她有点特别吗?”
        那人抬起头。他先看多琳,又看厄尔,然后就低头看他的报纸。
        “嘿,你觉得怎么样?”厄尔说,“我问你呢。看着好还是不好?告诉我。”
        那人哗啦啦抖抖报纸。
        多琳又朝这边走过来,厄尔拍拍那人的肩说道,“我跟你说啊。听着。看看她的屁股。现在你瞧着。我能来一杯巧克力圣代吗?”厄尔朝多琳叫道。
        她在他面前站定,呼出一口气。而后她转身取了一只盘子和冰淇淋勺。她探身到冰柜边,弯身下去,把勺伸进冰淇淋里。厄尔看了看那男人,多琳的裙子爬上她的大腿时,他朝他眨眨眼。不过那人正抓着另一个女招待的眼睛,做着眼色。然后,他就把报纸夹在胳膊下,伸手去掏兜。
        那另一位女招待朝多琳走过来。“这是什么人呐?”
        “说谁呢?”多琳四处张望着问,手里还端着冰淇淋盘。
        “他,”那女招待说,用下巴指指厄尔。“这小丑究竟是谁?”
        厄尔的脸上挂上了他最得意的微笑。那笑容持续了很久,直到他觉得脸都快变形了。
        但那位女招待非要搞明白他,多琳慢慢摇了摇头。那男人在他杯子边放了些零钱,然后站起身,不过他也等着想听听回答。他们都瞧着厄尔。
        “他是个推销员。他是我丈夫。”多琳终于说道,耸耸肩。然后她把没盛完的巧克力推到他面前,转身给他结帐去了。
    (2007.6.23.修译)
    (转自于晓丹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eb309b010009i1.html)


    3楼2009-02-22 08:3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