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树呀，我见过你被摧折摇撼；
那么，你也一定见过我的惶惑愁苦；
我差点儿在生活中因此而认输。
那一天，命运使我俩并肩而卧，
命运女神常常有我的独特意图；
你关心的只是外界的风吹霜打，
而我担忧的却是内心的冰雪雨雾。
——弗罗斯特《树在我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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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开花儿了？”一大早，我就来到了这儿。
“是呀是呀，就在今儿开的。怎么样？好不好看？香不香？”
回答我的，是一棵树，一棵开满桃花的树。
就在几个星期前，我靠在树上休息时，他和我打了声招呼。树会说话？有意思。于是我就和他多聊了几句，发现这树挺合我胃口的。在那之后，我一有空闲时间就会来这和他说说话，来多了也就相熟了。
我踮起脚，凑近一朵粉红的花儿闻了闻。
“嗯——还不错，有点香味。”
“还不错你个头哦！我开的花那绝对是花香四溢，蔓延千里，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香最好看的花！”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抖着树枝，仿佛这样做就能让花香飘到千里之外了。
我捡起一朵抖落到地上的花，抬起头，看着满树粉红的桃花，不由得咧嘴：“你再这样不要皮，这一树的花都会掉光的！”
“哼！不和你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虽然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停止了抖动，估计也怕花儿都掉光了吧。
“你个傻树！”
“****孩！”
“……”
吵累了，我便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头枕着手看向天空。天上飘着几片时卷时舒的残云，它们一路飞舞着，变化着。
“喏！你看！”我指着一朵形似花的云，叫嚷着让他看。
“那像不像你的花儿？”
“嗯？像屁啦？！这哪一点像我开的花了？我的花那么好看，这明明就是张大婶她孙子儿白花花的屁股！”
“噗！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哈哈哈！”
之后也就一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看着有云没云的天空……
白云悠悠，时间在那清风里慢慢地流逝，蓝蓝的天也被落日盖上了一席红毯。
……

花开花落，春天踏着满地花儿悄然远去，夏天迈着似火的步伐急匆匆地赶来，空气中多了一丝燥热少了一缕花香。
我低着头，盯着脚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嘿！小屁孩！”突然一声呼喊惊醒了我。
“谁？”我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没人。又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只看见了一棵树，一棵桃树。对！一棵桃树！
“啥？你不记得我了？你一个月没来看我，就不记得我了？好呀，****孩！”桃树很激动的样子，整棵树都在剧烈地抖动，绿绿的叶子也在哗啦啦地响。
“呀！怎么可能！我……我只是最近有点忙，你看，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我马上回应他，害怕他继续生气。但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我又低下了头看向了脚尖。
“哼，我知道你是忘了我。”他似乎还有些生气。
“我没有！我，我……”我马上抬头看向他，急切地想澄清自己，但被他打断了。
“你都不来找我玩儿，我一棵树孤苦伶仃得，好无聊啊。”
“我这一有时间不就来看你了么。”
“哼，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啊？你能忙什么？”他还是不相信我。
“我家……我爸妈离婚了。”我不愿再说下去，靠着树干就坐了下去，揪着他的几根树根。
“……”
他也没再说话，但抖落了几片叶子掉落在我的头上。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
“呐，你说。我以后应该怎么办？”
“……该干啥干啥呗。”
“我能做什么啊？”我将头埋进了双腿之间，思绪乱如麻。
“……”
“你呢？你想做些什么？”我问他。
“我啊？当然是长大啊！我要长成一棵大树，去呼吸更新鲜的空气，看更远的地方，结更香更好看的花！”
“但你才这么一点大，行不行啊？”
“我知道自己卑微如草芥，但只要我愿意，总能长成一棵像样的树！”
“……”
“你在哪儿学的？”
“哈？你！……好吧，我承认，是张大婶他孙子读课文的时候，我听到的。”
“果然，你这一棵树能有啥本事？”
“我好歹也是一棵有梦想的树好吗！”
“……”
那整个夏天，犹如饱饮了一壶壶醇厚的花酒似得，醉醺醺的。什么都不记得，但又什么都忘不掉。
……

一夕之间，季节转换了冷暖，心事还在盛夏的夜里辗转，眼前已然是一派初秋的清寒。
时隔多日，我又来到了这里，但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让我有些惊讶。树上的叶子掉了
一大半，剩下的也都黄了。
“你这怎么了？”我摸了摸他干枯枯的树皮，问道。
“啊？你来了？秋天了，当然这样了。”他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我，整棵树都萎靡了不少。
“……”
“你呢？你怎么样了？又很久没来看我了吧？”他问道。
我一愣，撇过头去。
“还好吧——又不怎么好。”
“嗯？怎么了？”
“我妈去世了。”
“啊？”
“我该怎么办？”我摸着他身上的脉络，他没回答我。
“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了，我觉得这世界对我太残酷了一点，对我来说已经没多大意思了。”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总觉得不甘心。
“***！什么叫没意思？”
他好像很愤怒，树枝在晃啊晃。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就算只剩你一个人，那你也要顽强地活下去啊！”
是啊！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活着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哪怕只剩我一个人。
我再一抬头，仿佛能看见他在笑。
——
那个秋天，幸好有他对我的鼓励，我才坚持了下来。
这一年冬天，我站在了他的这个位置，挺身看着南方，那里应该和他说的一样吧？
“一切都会好的，城南的花儿都开了。”
我本来是想来和他道别去南方看看的，但他没再等着我的姗姗来迟，他已经被伐了。摸着他剩下的树桩，上面的年轮让我回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风总会吹过田野的，不如就做一棵树，站成永恒。”
你个骗子，说好站成永恒呢？不过。
我相信，来年春天，花香必定会溢满千里。
——
多年后的今天，我才幡然醒悟，哪有什么会说话的树，那不过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罢了。

——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三毛《说给自己听》

——END——
前些日子，学校组织了一次作文比赛，因为不限文体，不限内容。就突然想到了这个月练，想想也很久没写过了，就趁着一时脑热写完了。事后才被通知想要进行评比，就要交钱，我就托人把这文拿回来了。今天放假，就修改了一些地方放这来了。
一如既往的偏离了我最初的题意，但好像还可以？后半段主要是引用了平时摘抄的句子，这就导致了题意的偏移，但也算是圆回来了。
青衫，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