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来的晚一些,越是来的迟,越有些忧伤,因为它没有雪,似乎少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总有些伤感,没有雪就没有冬天的味道了吧!
这个冬天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从入冬的第一天起,我就象一个孩子等待窗前的花开一样,期待着与漫天飞舞的大雪邂逅,然而,冬日如逝水般流失,下雪的节气一个一个错过,老天连一场能够称其为的小雪也没有落下,西北的冬天就这样带着深深的缺憾和歉疚,在强劲的西北风面前,草草落幕。
在我的意象里,冬天就是应该有冰有雪的,没有冰雪的冬天,不能算是真正的冬天,虽然草木也凋敝,朔气也肃杀,但缺失了冰雪的元素,那充其量只不过是暮秋拖长了的一段冻伤的尾巴而已。
这个冬天,无精打彩,庸懒得象一位睡眠不足的中年人,阳光惨淡,整天都在挥之不去的岚雾中半睡半醒,让人倦怠、迷盹,心无所寄。有时候天空布满厚厚的云层,空气里流散着冰雪的气息,似乎真的要酣畅淋漓地下一场大雪了,然而,盼来盼去,北方雪花漫天,“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南方瑞雪纷飞,“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这个冬天,因为没有雪的渲染而缺失应有的凛冽和锐气,因为没有雪的点缀而缺失曾经的纯洁和浪漫,因为没有雪的装扮而缺失以往的壮美和肃穆,这个冬天,平淡、索然、了无生趣,就象荒凉的枝条上春天没有花事、盛夏没有繁叶、金秋没有硕果一样的冷落和空乏。
喜欢冬天,仔细想一想,其实喜欢的还是小时候的冬天——在农村,在老家。打开记忆的天窗,那里有童话般诗意的冬天。那时候,每年的冬天都会下几场象样的大雪,大概是因为“忽入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一夜风寒骨,满天风散花”这样的诗句背诵太多的原故,似乎记忆里的每一场雪都是从夜间开始的。夜寂人初静,雪落悄无声。当一声破晓的鸡唱,把熟睡的村庄唤醒,农家小院的门咿呀打开的时候,一个梦幻般的银色世界突然呈现在的眼前,让你目不暇接、始料未及,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房是白的,树是白的,矮矮的墙脊上,覆着尺余的白雪,象涂了厚厚一层奶油的大发糕,远近错落的老屋,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的雪房子,平时并不平整的院落,一夜被风雪找平,恰似一张无痕的绒毯,都不忍心踏上去,狗儿可不管这些,听到主人起来,忙从窝里跳出,在洁白的雪毯上印下两行生动的梅花。母亲总是第一个起床——“下雪了,孩子们!”贪睡的小孩子,叽里咕噜从暖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衣帽不整、跌跌撞撞地跑到院子里去,母亲东抓一个,西扯一个,帮这个系鞋带,帮那个戴帽子。打雪仗、堆雪人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刚才还沉浸在寂静中的小院,沸腾起来,松软的雪地被践踏得一塌糊涂。俗话说夜雪三场,往往雪在傍晚又飘落起来,家家户户早早关了大门,母亲把煤炉燃的旺旺的,一家人围座在暖炉旁听父亲讲故事或念关于雪的诗,记忆最深的是张打油的《咏雪》“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既形象又诙谐,一下子便记住了。有一次,在大雪的午后,一个人还真的去考证“井上黑窟窿”,事后母亲知道,吓出一身冷汗。
儿时的冬天虽然很寒冷,零下二十多度的时候也有,但留给我的记忆却是美好的、温暖的,那是因为雪。雪是冬天的精灵,雪带给冬天无限的生趣,就象一首歌里唱的那样,它有轻盈的舞姿,有纯洁的心地,它是春雨的姐妹,是春天的使节,它用白玉般的身躯装扮世界,它把生命溶进了土地,滋润着迎春的花叶。雪是美的化身,雪是爱的化身,然而,随着自然环境的恶化,暖冬不可避免地来临,雪渐渐离我们远去,远去……雪逝,是冬的残缺,是季节的伤痕,是人类的自虐,是每一个喜欢雪的人的心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