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旨来的如同突然，如同外面的暴雨，变幻莫测的天意。虽然早有猜想，却还是，为初次独当一面，生出些许未知的惶恐。挑明烛火，借茶杯冷水，勾勒舆地图，寻找行军方案，大抵，又是，长夜无眠。）
（虚虚勾出两条路线，自北地郡借道贺兰山，出九原，从燕山转阴山，越上谷，雁门，代郡，过云中。怎么走，尚需抉择，叹息一声，抹去地图。）
@卫长缈

（门外的声音，在雨声里模糊，是缈娘。起身开门，将她让进来，犹且带着庭下潮湿的水汽，接过烛台置于案上，递去软巾，沏了热茶予她）
:更深雨大，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遣丫头告诉我一声，我去看你。
（看不过她这一身单薄，将架上风衣丢去，皱眉轻责）
:着了凉你又不爱吃药。

（目光落在窗栏外，正可以对上惟馨的灯火，轻叹一声，大意了，不合给这小管家婆，瞧见怀素抱朴彻夜的明亮。）
:自然不是，我们卫家女儿，没有哪个，是不当顶梁柱来养的。
（郎君学的，女子也分毫不差。即便在累世为奴的百年里，郎君传武，娘子延书，纵然艰难到了极致，亦不曾断绝传承。）
:钦天监择了三天后。
:到时候你就不要去了，等阿兄回来，你再去看凯旋。

（女儿娇嗔，已经不曾记得上次得见，是何时何地。仿佛自从晓事之后，便只有沉默而坚毅的目光，多难兴邦，又何尝不是多难兴家。生疏的试图去抚一抚她的发，却为粗糙的掌心阻止，落在她背上，不知所措的顺了顺。）
:你乖一点……
:我怕，怕牵挂太多，舍不得。
（我素来习惯了宠纵弟妹们为数不多的小性子，也就从来不知道，拒绝是这么艰难。）
:自古送行愈艰难，愈难全甲而还。缈娘，你就当心疼哥哥。哥哥答应你，一定尽快归来，到时候，满怀欣喜骄傲的去看凯旋不比送征更好。

（自知失言，便也顺从的由着她折腾抱怨，只摸了摸鼻子，不复出言。待她出了气，才又替她抚了抚背）
:我不该胡说，缈娘别气。
（她神采间，有睥睨之态，竟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还在汝南长公主府，面前之人，是汝南殿下。放良之后，焕然新生的，岂我一人。将佩剑递过去）
:你不是要替它绑个平安符，回头打扮妥了，再来还我。

（长姊侍奉圣人，一道宫墙隔天地，家中人丁素来不旺，缈妹猫儿般的眼神，委实不忍，恰扫见桌上一封信，笔迹遒劲，不输男儿，取来递给缈妹。）
:姑母来信，表妹璃娘长成，不忍她在南疆蛮瘴之地，送来金陵，不日便到了。
（璃娘还是极小时见过一眼，粉嫩一团，乖巧的窝在姑母怀里，从那之后，姑母也好，璃娘也罢，再不得见，音书往来，到底，难纾挂念。）
:我的字还是姑母教的，当时怨极了她要我将沙袋绑在手腕上，如今……
:到时候，你多陪陪璃娘，她大抵，也不记得金陵的样子了。

（她神色间有晦暗不明之色，便知旧事于她，实难释怀，将信封接过来，妥善的安置在书匣里，才正色道）
:你对姑母一直有偏见，到最后难为的也是你自己。
:我自幼习字，是姑母教授，抱于膝上，一笔一划的指点，之后姑母随夫放良，去留岂由她定。
（其后的事情，太过复杂，不能一一记得，然而在我印象里，姑母依旧是那个教我习字时无比严厉，却又想方设法在新年替我裁一件新衣的长辈。）
:阿耶阿娘已故，长辈惟姑母一人，你这样的小脾气，可不能带到璃娘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