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玉】许你三世

少年前脚刚进，后脚就有人来拜访。
“让他进来。”少年头也未回道。
宋离着实没想到，救飞飞的会是这么年轻的少公子，但他还是抱拳道，“在下宋离，是来寻被公子救下的那位姑娘。”
少年接过婢女递来的茶，对一身出家装扮的宋离并不好奇，只是不疾不徐道，“那位姑娘走了。”
宋离脱口道，“什么？走了？”
少年抿了口茶，“我今日不过去采了几味药草，还未回来她便走了，想来她这半年第一次苏醒，却是连谢都不曾道。”
宋离微微低头，“我代飞飞谢过公子”，说着从身上拿出一袋银两，“因为急着赶来，并未带多少银两，日后定派人将——”
少年放下茶盏，打断道，“不必，谁欠的，谁还。”
宋离并未听明白其中深意，但他又急着离开，只说了句，“那告辞！”
少年一直坐到茶凉透才起身往房间走去。
微开的柜子似乎揭示了什么，少年拉开柜子拿出金匣，锁已开！眼底流露出了然，“救命之恩虽还，可这银子可是要利息的。”
一个简易的茶棚坐着三三两两的赶路人。
许是寂寞，又许是打发下时间，邻座的人开始攀谈起来，“兄台这是去哪？”
“汾阳啊。”答话的人嗓门格外粗大。
一开始问话的是位瘦瘦黑黑的男子，容貌不起眼，但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哦！莫非兄台也是去仁义山庄的？”
“对啊，你小子也是去参加那位少庄主成亲之礼的？”
瘦黑男子还未答话，桌上就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桌身晃了晃，“少庄主是谁？”
面纱下的脸谁也看不清，只是那双眸子格外冰冷，瘦黑男子不由自主的回答，“沈浪！”
手下的桌子霎时分裂，在店家还未张口时，女子已经丢了两锭银子在茶炉旁。
店家的脸上恼怒陡然转换成笑脸，“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那娘们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就说了句沈浪。”
“算了，人都走了，不跟个小娘们计较，来，坐我这桌。”
快马上的白飞飞泪水沾湿了面纱，依稀能听到她喃喃自语，“沈浪，你就是如此待我的！”
汾阳城可谓空前盛况，各地前来的人已将客栈小饭馆挤满。
白飞飞从一家爆满的客栈出来后，看到一群蒙面女子，不由跟上。
脚步停在一个小客栈前，白飞飞飞身上了屋顶。
“如意姐，我们明天何时动手？”
“我会找准时机，到时看我暗号！”
随即传来杯子摔桌的声音，“想到沈浪我就恨不得杀了他，宫主为他不惜付出性命，他呢？不过半年就要娶朱七七。”
“哼！怕是没那么容易娶吧。”回答的不是如意。
“是谁？”
一道白色身影从窗子掠入，拨开一半的剑落在地上，环翠一步上前，“宫主？是你吗？”
如意却是退了一步，目中警惕更深，“你是谁？”
白飞飞拂开袖子上的手，“我没死。”
如意不信，宫主没死，那墓碑下的是谁？
白飞飞见如意始终不信，背过身解开衣裳，那本该白皙光洁的背上却是道道伤痕。
“咣当”一声，如意的剑落在地上，“宫主，你还活着！”
白飞飞系好衣裳，回身看到如意环翠眼中闪闪泪花，冷声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如意，你去给我准备一身大红色嫁衣。”

环翠眼睛瞪得老大，矢口道，“宫主，你要去抢亲？”
白飞飞勾起一抹冷笑，“无论沈浪要我不要，他都成不了亲！”
宋离连夜赶往幽灵谷，但并未见到白飞飞，甚至偌大的谷中一名宫女都没有。他想了想，便立刻赶往汾阳。
今日汾阳热闹非凡，大街小巷的人早已得知今儿是仁义山庄少庄主娶亲之喜，据说娶得还是第一首富朱富贵的女儿朱七七！
而那位朱七七也不简单，不仅拥有第一美人之称，更有一个新身份——快活王义女！
入眼即是那十里红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骑在高壮白驹上的沈浪却是一身红袍，身上配着红花，剑眉下的目光分外明亮，嘴角含了三分笑，英俊温柔的模样可是撩动了周围不少女子的心。
位于二楼窗前的白飞飞冷冷望着沈浪，眼里跳跃着不明的火光。
她本以为半年前是沈浪救了她，可如果是他，已立的墓碑又作何解释？如果他真爱自己，那不过短短半年就娶朱七七又作何解释？
宋离不断在涌动的人群搜寻着白飞飞的身影，他只愿能来得及，来得及将她带走。
喜帕下的朱七七嘴角始终上扬着，拜完堂后她就是沈浪的妻，唯一的妻！
“吉时已到——”
“慢着！”
一身红装的白飞飞在宫女的簇拥下自空中飞落。
快活王脸上的笑意顿时化为诧异和警惕，那是白飞飞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朱富贵犹在震惊中，朱七七头上的龙凤喜帕已被揭下，攥着喜帕的手关节发白，又似乎在颤抖。
那个声音她怎会忘记，同样的“沈大哥”三个字，却被对方叫得柔情百转。
“飞飞，是你吗？”沈浪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就在白飞飞出现时，庄内就变得格外安静，大家似乎更想知道的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熊猫此刻酒也醒了，正想上前却被百灵拉住，“猫大哥，你别上去添乱。”
白飞飞冰冷的眸子扫过周围，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冷笑了一声，摘下面纱。
四周变得更为安静，甚至能听到倒抽一口凉气声。
“白飞飞你没死！”朱七七倒退了一步，小泥巴赶紧上前扶住。
白飞飞只是定定看着沈浪，看着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漆黑眼里没有诧异，更没有欢喜！
“沈大哥，许久未见！”
沈浪心中被苦涩淹没，看着身旁已是泪水涟涟的朱七七，他退后一步，“飞飞，你不该出现的。”
白飞飞未语泪先落，字字道，“你不问我为何活着，被谁所救，为谁穿上嫁衣，却说我不该出现？”
白飞飞的话听在沈浪心里如利刃般刺入心中，可他按压下所有苦涩，牵起朱七七的手，“我如今爱的是她。”
白飞飞不自觉退了一步，脸色惨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就问你一句，娶不娶我！”
沈浪垂下眼睛，挽住朱七七的腰，一字字道，“宋离才是你的良人。”
这就是她几经生死边缘的信念，这就是让她不顾一切的男人，白飞飞眼底那微末的希冀彻底殆尽，她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目光变得决绝，“我再问你一次，娶我还是娶她！”
“她。”
“好，很好！”白飞飞语气转为锋利，她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空酒杯，往里满上酒。
白飞飞突然的转变倒是勾起了某人的兴趣，本已起身的他，再次坐下。
白飞飞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颗药放入酒中，“娶我，或是喝了它，我让你选。”
朱七七紧紧抓住沈浪的手臂，她怕沈浪跟白飞飞走，也怕沈浪喝下那杯酒。
快活王一拍桌子起身喝道，“白飞飞，念你当初救了沈浪，才对你忍让三分，可你不要太过分了！”
白飞飞一声冷笑，“我要他喝杯酒就过分了？当初我为他挡箭时你们怎么不说过分！”
小泥巴脱口道，“如果只是一杯酒我家姑爷自然喝得，但谁知道这杯酒是不是毒酒！”
白飞飞却是懒得瞧她，只是淡淡道，“是毒酒！”
“幽灵宫主果然蛇蝎心肠啊，自己得不到就要别人死！”
“嘘，你小声点，让她听到可没好果子吃！”
沈浪的神色十分复杂，他伸手拿过白飞飞手里的酒，“我——”
“我替他喝！”
白飞飞望着朱七七，那张让她羡慕却又嫉妒的脸，“这是我跟他的事，轮不到你替他喝！”
“都不许喝！”快活王一声断喝就要夺去沈浪手中的酒。
沈浪一个璇身避开，将酒一饮而下，把杯子还给白飞飞，此刻他眼中却多了一抹以往的柔情，“这是我欠你的。”
“沈大哥！”朱七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快活王，扶住沈浪。
白飞飞退后数步，她不会再被对方的那双眼睛迷惑了，宁死都不娶她的人，有什么值得留恋！
快活王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白飞飞的脖子，“解药！”
白飞飞脸色瞬间变成红色，可她的嘴角眼角都透着嘲笑。
沈浪捂住疼痛难忍的胸口，脸色已经青紫，但他还是在倒下前说了三个字，“让她走！”
“爹，快过来救救他，快过来啊！”朱七七的眼睛因为沈浪嘴角不断蔓延的血变得模糊。
熊猫扶过沈浪，为其诊脉后，面色变得更为沉重，看到快活王仍掐着白飞飞，不由恼怒道，“你还要不要你的女婿！”
“咳咳，咳咳……”白飞飞捂着被掐红的脖子，看着乱作一团的几人，渐渐勾起一丝冷笑，推开扶住自己的宫女，“没有我的解药，你们谁也救不了他。”
朱七七看着为沈浪把脉，同样神色越发凝重的快活王，突然走向白飞飞，“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白飞飞居高临下地看着朱七七，神色不见喜忧，小泥巴想把朱七七扶起却被推开。
“只要你救沈大哥，我愿意离开他！”
其实朱七七很出乎白飞飞的意料，似乎半年多成长了不少，不再骄横无礼，不再冲动无脑，只可惜，她是白飞飞！
指甲划过朱七七那满是泪水的脸，“都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白飞飞翩然转身，红裙划过地面，“我却非要新人哭！”
熊猫一个箭步拦下白飞飞，“你以为你可以这么简单离开吗！”
“难道你要送我？”
远处的眼睛更为明亮了，那嘴角丝毫不加掩藏的笑更是预示他的心情很好。
熊猫被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交出解药，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白飞飞勾起一抹冷笑，眼底的嘲弄让熊猫恨得牙痒痒。
“怎么，你想让我跟沈浪黄泉作伴，让朱七七守活寡？”
“你……”熊猫被噎的哑口无言。
白飞飞轻轻挥开挡在面前的人，“明日午时自会有人送解药来，不过只是暂时压制。至于什么时候彻底解毒，那就得看我的心情了。”
“让她走！”说话的却是快活王，因为他发现白飞飞下的毒奇异无比，甚至连什么毒都勘察不出来，更不论救了。
白飞飞的翩然离去却是引发了一片哗然。
冰白的袍子划过凳子，男子那双深邃的眼睛满是笑意，“本想看看这中原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却不过美在皮而已，但这幽灵宫主嘛，倒是有趣的紧！”
“宫主刚刚真是厉害，瞧把他们气的。”
“可不就是，要是环翠如意姐在的话，绝对拍手叫绝！”
白飞飞回头扫了眼叽叽喳喳的宫女，十多名宫女赶紧噤声。
自拐角处走出的男女正好与白飞飞插肩而过，白飞飞不由回头看了下，那女的她似乎在哪见过。
“燕儿，前面有珠釵我们去看看。”
“嗯。”
“宫主，你怎么了。”跟在白飞飞身旁的宫女扬声问道。
“没什么，走吧。”
走过弯弯绕绕的小巷终于甩掉身后跟着的不明人物，这才回到客栈。
“宫主！”如意上前行礼。
白飞飞遣散其她人，“安排你的事做好了吗？”
“已经派人把银票送去那府邸了。”
白飞飞点头上了二楼，“明天找个乞丐将药送去仁义山庄。”
“沈公子——沈浪真的吃了？”
红衣下的白飞飞脸色格外苍白，她只是动了动嘴角，“他肯定会吃的！”
连续六日的药物，沈浪乌青的脸色渐渐转白，但仍是昏迷不醒。可是第七天，他们只等来一封信。
“七七，真要将沈兄放在白飞飞说的那个山洞里？”
朱七七眼睛浮肿，眼里都的血丝，显然是几日都没睡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沈大哥活着或许会回来！但不救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赌一赌！”
“七七——”
“我觉得七七说的对！”朱富贵打断快活王的话，过于激烈的方式只会闹得鱼死网破，退一步或许才有生机，他很欣慰他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外面风声鹤唳，洞中却是极为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沈浪终于醒来，他撑着身子起来，看到背对着他的身影，不由低唤，“飞飞……”
“沈大哥。”白飞飞上前扶着沈浪，“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
“我们以后可以隐姓埋名过男耕女织的生活，没谁再能破坏我们的感情了！”
“对不起！”
白飞飞的泪水落在沈浪的衣袍上，渐渐晕开；“哪怕现在没有任何人阻拦，没有江湖道义加身，你都不愿跟我走？”
沈浪默了许久，终是低下头，“宋离在汾阳城外等你。”
白飞飞此刻已经明白，这个男人，不会回头的！
“你走吧。”白飞飞放开沈浪。
就在沈浪走到洞口时，洞中传来白飞飞的声音，“今此一别，再不相见！”
沈浪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咬牙离去。
汾阳城外，风尘漫天。
白飞飞一行人策马来到已经等候多时的宋离身旁，她扬起一丝浅笑，“宋大哥。”
宋离握着手里的佛珠，嘴角的笑依旧温柔，“飞飞。”
白飞飞看着宋离一身出家衣着，翻身下马在他面前站定，“宋大哥，你——”
宋离却是笑着打断道，“飞飞，你先听我说，”见对方点头他才接着道，“我已习惯诵佛念经，如今见你平安，便能安心出门云游了。”
白飞飞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泪水模糊了双眼，“宋大哥，你真不跟我走？”
宋离攥紧佛珠，自从飞飞回汾阳之后，他就明白无论多少年的陪伴，不爱便是不爱，那他又何必将她捆绑在身边。
“飞飞，江湖是属于你的，我扶你上马。”这是最后一次。
白飞飞看着面前的手，将手放在他手心。
宋离看着马背上的白飞飞报以最后一笑，“去吧。”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江湖上似乎已经忘了仁义山庄的那场闹剧，但却有件新奇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哎，你听说了吗，赛华佗前不久被一神秘女子轻薄了！”
布衫男子的话立刻引起周围的目光，甚至有两人提着一壶酒坐了过去。
“赛华佗？可是那不死不救的赛华佗？”
“就是他！”
瞅见其他人怀疑的目光，布衫男子嘻嘻哈哈的喝了一口酒接着道，“赛华佗不仅被轻薄了，那根天机金线也被女子拿走了！”
男子的话刚落便有人好奇，“那女子为何要轻薄他？”
布衫男子压低了声音，“据说是赛华佗为女神龙讨回凤血剑，两人在动武时女子偷袭……”
二楼突然倒下一壶冷水，让在座几人的好奇心戛然而止，布衫男子却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他抹去脸上的茶叶，站起来就骂骂咧咧道，“是谁，是谁偷袭老子。”
但二楼没有任何人回应。男子撸起袖子就要往二楼去，被识相的人拉住，“仁兄，幸好这只是一壶茶，若是……”那人没将剩下的话说出，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布衫男子倒也不傻，转身拿出锭碎银甩在桌上，“掌柜，结账！”
“宫主，那人走了。”如意低声道。
环翠撇嘴道，“算他识相。”
白飞飞目光凉凉，淡淡道，“江湖上不该有的闲言太多了。”
环翠眼睛眨了眨，其实她也很好奇宫主到底有没有……
夜间，细雨绵绵。
白飞飞将发上的珠饰取下，看到桌上的信，不由想起两月前……
“宫主！”一名年龄尚浅的宫女将信与一叠银票递给她。
白飞飞将茶放下，“那神医未收？”
“属下不知，他家小厮只让我把信给您。”
白飞飞蹙眉将信展开，信上只有两个字:不够
待白飞飞从回忆走出，外面的更声已远，将吹灭蜡烛后，合衣躺在床上。
欧阳明日望着天空出神许久，当他下意识摸向手心时却是一空，这让他不由想起那隔着面纱的温热呼吸，终是下定决心要找到她！拿回凤血剑跟天机金线。
或许欧阳明日并没意识到，他最想的不过是再见到那人，否则谁能从他手中拿走天机金线！
当司马长风与上官燕听到欧阳明日要走的消息时却是双双阻拦，上官燕已有三月的身孕，许是即将为人母，目光也不如以往冰冷，“欧阳公子，这本是我的事，你实在不必如此费心。”
司马长风更是点头道，“那女子诡计多端，你的金线已失，我们可不能让你冒险。”
欧阳明日笑了笑，“即是我的金线，那我更得拿回了。”
上官燕仍不放心，欧阳明日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让欠对方太多，“长风会——”
欧阳明日自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不待她说完便截口道，“你已有身孕，又无凤血剑傍身，若司马兄离开实为不妥。”
司马长风拦下上官燕还要劝阻的话，“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带上龙魂刀吧。”
欧阳明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却将刀推回，“不是谁都使得龙魂刀。”
数番劝说无效后，上官燕和司马长风只得将欧阳明日送至城门外，千言万语只道出一句，“路上珍重。”
白飞飞一行人是桃花开得最盛时赶到长安的，一切安顿好，夜幕已悄然降临。
长安城内外皆是灯火通明.风轻轻的吹,酒肆门口的旗幡不断飞舞.雾雨轻洒,古拙的栏杆被蒙上一层湿润,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喧闹着,夜里的凉气挡不住人们火热的心情.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
“六皇子，后面有人跟踪。”
白衣男子嘴角勾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弧度，“老皇帝真是费心费力！”
“那要不要甩了他们。”青衣侍卫轻声道。
“不必，就如往常一般，推我去百花楼。”
“是！”
百花楼内脂粉味扑鼻，处处尽是女子的娇笑声，老鸨一眼便认出来人，立刻挥着帕子上前道，“哟，这不是六皇子吗，奴家这就去请依云姑娘。”
青衣侍卫将门关上，隔绝了嘈杂声。白衣男子却是从轮椅上起来走到窗前坐下，而那位叫依云的身上妩媚尽散，上前毕恭毕敬道，“主子。”
“让你查的人可有查到。”
“那幽灵宫主行踪难测，依旧没有消息。”
男子的脸上蒙上一层寒意，“都是群**！”
依云的脸色煞白，不敢吱声。
“下去吧。”
“是！”依云如得大赦一般，吸了口气赶紧从暗道离去。
男子凝视手中酒盏许久，忽抬手将酒倒入窗外湖中，却在此时对上一双冰凉的眼睛。
是她！男子的手抖了一下，那双眼睛他不会忘记！正是那个说“偏要新人哭”的幽灵宫主！

白飞飞察觉到二楼的目光始终盯着她，便将湖中那盏被酒浇灭的河灯打沉，挥袖飞身离开。
男子突然低笑道，“白飞飞？你我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两日过去，天色竟也好了起来。
白飞飞把玩着天机金线，恰巧被端茶进来的环翠看见，她将茶放下却不走。
白飞飞见环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挑眉道，“怎么了？”
环翠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虽说我们夺这凤血剑只是为了引赛华佗前来长安，可您为何拿人家的天机金线……”
白飞飞的手指缓缓抚过金线，“不过顺手而已。”
“就这么简单？”环翠瞪大眼睛，她冥思苦想这么久，就只是宫主的顺手为之！
白飞飞扫了眼对方，将金线放下，端起茶，“就这么简单。”
环翠合上嘴巴，默默退了下去。
白飞飞吹动着杯中碧绿茶叶，眼底跳跃着不明的火光。
又过去一日了，环翠拉着如意坐在门槛上闲扯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你说我们在这长安多日，宫主怎么一点都不急呢，我们真的是来寻宝的？”
“宫主不是说了，等人。”
“宫主请人帮忙的方法真是特别。”
如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以为赛华佗是那么好请的。没有凤血剑他能来？”
环翠倒是眨了眨眼睛，“真有江湖上传的那么厉害就不会被宫主抢了金线！”
如意哑然，当时她们不在，不知道具体情况。
说到这环翠立刻来了兴趣，“外面都在传宫主轻薄了那赛华佗，你说到底是怎么轻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人。
“宫主！”两人慌忙起来。
“环翠，既然你觉得太闲了，那就去给百月换岗吧，她在城门外守了几日也累了。”白飞飞不轻不重道。
如意正想为环翠求情，却见环翠一声应下，说走便走了，她其实乐意的很呢。
要不怎么说环翠运气好，这刚去城门站了个半天就看到了欧阳明日的身影，可劲看了几眼后才火速回去禀报。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
白飞飞站在窗前，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一道金色身影落入她眼中，她的目光便不再移开。
欧阳明日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那道清冷又幽深的目光。
而不远处的楼台上，一人着银色云纹的惨绿罗衣，外罩轻罗白轻纱，那人的目光却是定在白飞飞身上。
白飞飞终是一笑，朝身后道，“让店家上茶。”
走到门口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梳妆台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欧阳明日坐在那轻敛着眉目，似乎没听到脚步声，长而漂亮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的神采。
“物归原主。”白飞飞把金线递了过去。
欧阳明日抬起目光，将金线收下，“那调戏一事呢？”
白飞飞正添茶的手一抖，回头扫了眼身后屏气凝神的两人，如意只好拉着不情不愿的环翠下去。
白飞飞似笑非笑道，“公子经不起调戏？”
欧阳明日这次倒是完全睁开了那双泛着迷人琉璃色泽的眸子，他是什么人，他当然会说，“经不起。”
白飞飞闻言勉强将茶咽下，仍是不免咳了一声，她真没想到对方会反将她一局。

“那只是一个不小心。”
欧阳明日意味深长道，“哦？不小心落于下风？不小心坐在我怀里？”
白飞飞目光一闪，道，“当日动武可没说不能用美人计！”
欧阳明日不觉好笑，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许久，直到白飞飞有些不自在才淡淡道，“美人是真，可是计却耐人寻味。”
白飞飞矢口道，“你以为我看上你了？”
欧阳明日不急着回答，反倒是悠悠喝了一口茶，才慢慢道，“看上也是正常的。”
对于始终落于下风的白飞飞，她觉得这个话题该终止，“你——”
窗外飞进来的不明物直朝白飞飞面门而去，就在离她眉心薄纸之距时，欧阳明日的金线一闪，那东西稳稳落在桌上。
“不愧是幽灵宫主，胆子倒不小。”
白飞飞气定神闲，她当然知道对方不会置之不顾，那何须自己动手，“小了怎敢动凤血剑。”
“哼。”欧阳明日虽是一声冷哼，但却没有生气的样子。
白飞飞拿起桌上的东西，这是，一盏河灯。
难道是那个把她河灯浇灭的人？不过她向来对送上门来的东西没有兴趣！起身走到窗前将河灯丢了出去。
白飞飞却不知这一丢可害楼下路过的小姑娘动了一番春心，以为是哪个小郎君特意丢入她怀中，满目含羞离去。
欧阳明日看着坐下来的人，问道“白宫主不喜欢？”
白飞飞眼底闪过一道异色，“玉质不纯。”
欧阳明日眉目微敛，那盏玉灯无论是做工还是玉脂都是难得一见，想来这幽灵宫主想说的不是玉质不纯，而是送意不纯吧！
但他也不说破，只是道，“白宫主既然以凤血剑引我来，想必是有什么非请不可的理由。”
白飞飞一向欣赏聪明人，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去一个山洞，你只需为我开路，事后自将凤血剑归还。”
欧阳明日嘴角微弯，“山洞莫不是有洪水猛兽？”
白飞飞认认真真道，“洪水倒没有，猛兽是有一两只。”
欧阳明日眉梢微挑，“一只还是两只？”
“两只。”
这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欧阳明日缠绕着手里金线，“洞中还有什么？”
“机关”顿了顿，白飞飞给欧阳明日添了些茶，“还有天星阵。”
欧阳明日目光微变，“你说天星阵？”
白飞飞不明白对方为何反应这么大，只是如实道，“羊皮卷上是这么写的。”
“可否给我一看？”欧阳明日没想到这世上真有天星阵！
白飞飞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毕竟凤血剑在自己手上。
欧阳明日随着白飞飞来到房间，客栈的布局倒算不上精致，只是看着较为雅致。
白飞飞将蜡烛点亮，从镜身后拿出羊皮卷，欧阳明日看了有近一柱香的时间才还给她。
“好，我跟你去。”
白飞飞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过她可不会让他有反悔机会，“三日后便是月圆夜，酉时我们在此会面然后去无夜山。”
“白宫主，既然是你引我来长安，那吃住之事自然也……”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白飞飞嘴角动了动，这就是传言中行事孤傲的赛华佗？
“好吧，这客栈还有空房，我让人安排。”虽然说的不情不愿。
欧阳明日的眼睛在烛光下格外明亮，“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飞飞抿了抿嘴角，算了，三日而已！
就在两人走出房门之际，白飞飞冷不丁道，“你觉得五万两救人一命够不够。”
欧阳明日心中一动，淡淡道，“如果是我的命自然是不够，你的倒是绰绰有余。”
白飞飞忍住要动手的冲动，咬牙道，“那公子可千万保重身体！”
“自然。”欧阳明日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他当然察觉到对方在试探他，试他是不是那位无名无姓又人去楼空的神医。
百花楼，莺莺燕燕之声绕梁不散。
“主子，幽灵宫主，她，她——”来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男子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摇晃着手里的酒盏，“说。”
“她将您送的河灯丢了。”说话的人那可是战战兢兢。
本以为会有雷霆之怒，男子却是笑了，“呵呵，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里也有

墨绿色衣角划过，“赛华佗真是为凤血剑而来？”
“是的。”
“那凤血剑不动了。”
“什么？可是——”
“退下”冰冷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
长安街，热闹依旧。
白飞飞带着环翠如意走在街上，环翠这几日早将这长安的大小事听了个够，自是知道这最好的酒楼在哪。
“宫主，就是这，低至千两，高至万两，是当朝六皇子的产业。”
白飞飞抬头看了眼，“云遥楼”
“环翠，把赛华佗请来。”
“啊，您早上不是特意避开他吗？”
白飞飞扫了她一眼，如意却是立刻懂了，“宫主让你去就去。”
环翠吐了下舌头，“是。”
“掌柜，我们要一个雅间。”如意看了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白飞飞。
“两位客官，今日雅间已满，还请改天——”
掌柜还未将话说完便有小二急匆匆跑来，附耳在那掌柜说了几句，那掌柜脸色微微一变，再看向白飞飞时已经换上恭敬笑容，“两位姑娘随我来。”
能让掌柜变得恭恭敬敬除了这酒楼的主子想必不会有别人。不过她也不会客气，本来她就未打算白走一趟。
行至七楼，掌柜关上房门出去后，如意才道，“宫主，这掌柜不对劲。”
白飞飞却像丝毫不在意一般，靠在椅子里阖上眼睛，“总之今日不用结账了。”
花香萦绕，这七楼十分安静，且只有两间房，这七楼之请当然不简单。
突然响起的打斗声让如意目光变得凛冽，直接拔剑护在白飞飞身前。
直到厚重的屏风倒下 ，白飞飞才睁开眼睛，眼中的冷芒一闪而逝。
轮椅上的男子雪衣乌发，清雅绝伦，剔透如珠玉。手中拿着一支精致的白玉短笛，上面已被血染红，那眼中却是无波无澜。
外面的打斗声不停，房内却是出奇的安静，几名黑衣人将白飞飞与男子包围，为首的那位黑衣人沉声道，“江晔，你的死期到了！”
男子脸色十分苍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当黑衣人的剑逼近时，白飞飞却淡淡开了口，“等等，即是两位的恩怨，可否让开一条道让我出去先。”
白飞飞一席话着实让人受惊不浅，其他黑衣人将目光落在为首那位黑衣人身上。
“你以为这七楼是谁都能上的吗，想去通风报信？杀了他们！”
白飞飞脚一动，将轮椅推了出去，“谁的恩怨谁去了。”
江晔神色微变，这女人心可真狠，罢了，还是自己解决吧。
白飞飞拾起茶盏挡了挥向她的剑，目光陡然变冷，不知死活的东西！
江晔目光顿变，看着加入战中的两人，随即转向黑衣人，这不是他的人！
房间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江晔的目光锋利成一片冰刺，唇角弯出残忍的弧度，整个人仿佛聚集了一整冬的寒。
为首的蒙面黑衣人没想到江晔的武功如此之高，但他也看出了江晔很在乎那白衣女子，他的剑突然转向白飞飞。
好强的内力！白飞飞心中一沉，往后退了两步，如意心里着急却无法分身。
当黑衣人的剑即将刺入白飞飞身体时，一只手握住了剑刃，“走！”
白飞飞诧异地看向轮椅上的江晔，挥剑刺向黑衣人，“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眼看白飞飞又落了下风，江晔无法再安坐在轮椅上，哪怕冒着暴露的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根天机金线缠在逼近白飞飞的黑衣人身上，将他摔在几个黑衣人身上，为首的黑衣人刚刚看清那根金线，那握剑的手便被缠住了，由于太快，血好久才漫了出来。
白飞飞却似没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剑，她的眼神定定看着那被金线缚住的手。
欧阳明日的目光冰凉“让他们住手。”
江晔微离的身子不动声色间回到轮椅上。
为首的黑衣人心中虽然十分不甘，可他能感觉到，只要他稍微动下，他的手必废无疑，“还不退下！”
剑随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欧阳明日将微愣的白飞飞拉到身前，确认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来晚了。”
如意环翠这才匆忙上前，环翠倒没受伤，如意手臂却被剑划了一道口子。
屋里的黑衣人趁机消失不见，欧阳明日收回眼角余光，谁的仇人谁解决，他可不会无故出手。
江晔推着轮椅上前却是问白飞飞，“姑娘你没事吧？”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
白飞飞总算是回了神，淡淡看向江晔，“承蒙六皇子连累，怎敢有事。”
江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姑娘说的对，倒是我的错。”
博可怜谁不会？她白飞飞最擅长的东西！
“我可没什么同情心，这副神情还是给你手下留着吧。”
男子闻言，脸色数变，终是没说什么。
欧阳明日心中的不悦一扫而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走吧。”
白飞飞点了点头，拿药给环翠，“给如意上药。”
几人的离开让江晔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的手下也有不少人受伤，可全都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派火舞阁的人去查，抓到后把他们的眼睛给我挖下来。”冰凉淡漠的声音让跪着的人背上忽起凉意。
白飞飞看了眼走在身旁的欧阳明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试他一试，手抚上额头，身子晃了晃作势要晕。
欧阳明日瞬间扶住白飞飞身子，“你怎么了？”
白飞飞目光微闪，冰冷的匕首抵在欧阳明日胸口，在他耳旁吐气如兰，“不是谁的美人计都会手下留情。”
走在街上的人自然看不到白飞飞袖中的匕首，只看到欧阳明日搂着白飞飞，每个人神色都精彩的很。

欧阳明日在环翠如意的虎视眈眈下伸手给白飞飞背上拍了拍，感觉到对方的身子有一瞬间僵硬，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白姑娘今日为何不戴面纱？”
白飞飞心中一惊，收了匕首微微退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以为呢？”
欧阳明日扫了眼四周各异的目光，低了声音，“你觉得今后江湖上盛传赛华佗对幽灵宫主百般关怀算不算一段佳话？”
果然被对方猜出来了！这人真是——让她欣赏。白飞飞嘴角的笑若有似无，“算！既是如此，到前面的酒楼坐坐怎样？”
“你觉得我会拒绝吗？”清冷的声音里夹了丝浅浅的揶揄。
“你只会恭敬不如从命。”
环翠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两人，朝如意努了努眼睛，“你说宫主是准备对赛华佗使美人计吗？”想当初宋离不也拜倒在自家宫主的裙下。
虽然如意环翠两人自小在白飞飞身边，但如意比环翠沉稳也更了解自家宫主性格，她能感觉到宫主对赛华佗的不同，
“不尽然。”
只是三个字，环翠使出浑身解数都套不出如意的其他话。
白飞飞倚在窗前，目光不偏不移地落在欧阳明日脸上。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点病态的苍白，任由窗外淡淡的清风送进房内，微微抚动他几许发丝，而他则翩然自若地洗茶，倒茶。光是看着他，就骤然体会到了一种心情极度宁静的感觉。
“我好看？”突然响起欧阳明日清悦的声音，但并未看她。
白飞飞微怔，却又听见，“就允许你看吧。”
白飞飞呼出一口气，她刚刚竟会认为他好看！
欧阳明日见白飞飞脸色不郁走来，如墨的眸子里隐隐浮起一丝笑意，“想留在长安？”
白飞飞坐在他对面，“你如何知道？”
欧阳明日端起茶盏，“如果不是又何必引起六皇子的注意，如果不是又何必靠在我怀里，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为留在这做长足打算。”
被说中心事的白飞飞却是面色不改，低头慢慢饮茶。的确，她去云遥楼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六皇子！就算没有刺杀一事她也另有计策，街上之举也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幽灵宫主与赛华佗关系匪浅，这样才能更快在长安立足。
欧阳明日将金线一圈圈缠绕，慢条斯理道，“那六皇子江晔是在十六岁那年外出狩猎遇袭，被人生生挑断脚筋丢入狼群，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白飞飞挑眉，“你认为他不简单？”
“自然不简单，否则他能让皇帝忌惮三分？”
皇帝？为何对自己儿子忌惮？白飞飞问道，“此话何意？”
“因为他的母亲江贵妃是皇帝抢去的，他的生父也是被皇帝杀死的，只是这是秘闻，极少人知道。”
怪不得六皇子随母姓！白飞飞的目光多了一丝审视，“你为何要告诉我？”
欧阳明日望进那双深如古井的眸子，“我觉得白姑娘是个值得活着的人。”
值得活着？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所以这就是一月前你故意手下留情的理由？”其实当日动武若不是他有心不伤她，那只被金线缚住的手一开始便废了，就如刚刚那黑衣人。
欧阳明日闻言倒是仿若叹息一般，“唉，既然白姑娘如此通透，那这人情我权且为你记下，他日还我也免去你心有愧疚。”
白飞飞闻言一怔，那清冷的眸子难得出现少女的迷蒙，在瞥见欧阳明日眼底的笑意后，她咬牙道，“公子如此用心良苦提醒，我自然不会忘。”当然，她也不会还。
欧阳明日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不慌不忙道，“姑娘怕是不知在下乃锱铢必较之人，赠人恩情喜欢百倍千倍取回，”顿了顿，接着道，“所以这午饭时间到了，白姑娘你看？”
白飞飞脸色忽白忽青，终是深深吁出一口气，“我请！”

夜越来越深了。 本来明亮的月悄然躲入了云层，一片黑暗。
数十道黑影悄然遣入客栈，一阵迷烟后，几人轻轻推开了欧阳明日的房间。
寻觅一番后，有人压低声音，“没人！”难道走错房间了？
“你们这是要找什么。”陡然响起的声音淡漠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莫名让人有一种牙齿打颤的寒凉。
暗中的黑衣人人一点都没察觉到欧阳明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皆被那无声的强大气场压得忐忑不安，握着剑的手心都是一片冷汗。
但想起主子的吩咐，为首的人还是咬牙道，“上！”
细细的金丝一闪，只见几点金光掠过。
血腥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伴随重物落地声的还有痛苦呻吟声。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是谁都惦记得起的。”房间的烛火陡然亮起，欧阳明日脸上的神色在摇曳的烛火下明灭不定，手上的金线却是滴血未沾。
房内的血腥气随着开着的窗渐渐散去，欧阳明日抬起眼角，“热闹可看够了？”
随着掌声的响起，白飞飞施施然走到欧阳明日身边，“好功夫！”
“那也不及白姑娘的闲心。”从头到尾在一旁看戏却不出手帮忙。
白飞飞看了眼地上的血迹斑斑，“我不同你，我可是得在这长驻之人，还是不要树敌太多的好。”
树敌？怕这敌人跟她可脱离不了关系！欧阳明日道，“白姑娘，这离月圆之夜尚有两日，我如今受惊非浅，怕是不能用武，这两日还请姑娘好生保护才是。”
环翠嘴角抽的厉害，她着实没想到世上还有能在宫主这讨着便宜的。
白飞飞心中升起一股郁闷之气，恼道，“你——”
欧阳明日又道，“否则这数月心血功亏一篑就……”
“如意，去把我旁边的房间安排下，让这位欧阳公子住下！”
欧阳明日看着无计可施的白飞飞，没来由的好心情，“如此甚好。”
压抑的空气让跪在地上的人抬不起头，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腿在微微颤抖。
“他当真是这么说？”
“是，是的。”
赛华佗，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到底是为凤血剑而来，还是为了……哼，我看上的女人谁都别想夺走！
“去查清楚白飞飞开了什么条件才让赛华佗迟迟不带凤血剑离开。”今日长安的流言让他很不开心。
“是！”
这种事说难也不难，虽然江晔明面上只有云遥楼，可暗地里却操控了这长安三分之二的酒楼，当然，这其中就包括白飞飞住的那家客栈。
长安的流言传的异常快，不过这也得归功于白飞飞。
刚走在街上就引来好几道目光，对着白飞飞跟欧阳明日可谓是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一旦被欧阳明日的目光扫到时，又作鸟兽般飞快散开。
“这下满意了？”
白飞飞眼中飞速闪过亮光，“还需你多多配合。”说着就走到一卖发钗的摊位前，拿起一个还算别致的步摇放在发上转身问道，“好看吗？”
但见其一双柳叶眉眉飞入鬓，眉下那一双盈盈黑眸似把星空都藏匿在其中，璀璨而逼人。笔挺的鼻子下，小巧的红唇微微勾勒，纵然只是浅浅一笑，却是生生逼退了万千粉黛。
看着尚在怔愣的欧阳明日，白飞飞心里那憋了一晚郁闷之气总算散去。衣角一动，向前方走去。
“哎，姑娘，你还没给钱……”脱口而出的店家声音越来越小声，找幽灵宫主要钱这不是不要命了。
“店家，给你。”欧阳明日递了一两银子过去。
店家愣了下，赶紧接过，“哎，老奴这就给您找。”
“不必了。”话落便跟上了前面那道身影。
白飞飞可是从街头逛到了街尾，把能买的都买了，当然，这银子都不是她掏的，因为她挑了就走，压根没打算付银子。欧阳明日没法，只能一路随她。
不过这可苦了如意跟环翠，两人手里的东西已经抱不动了。
轮椅上的江晔紧紧握着短笛，那只受伤的手上白纱已是一片血色。赛华佗，你最好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推我过去。”
“是。”
对于拦在前面的人，白飞飞心底闪过冷笑，终于来了！但她却转身就走。
“姑娘且慢！”
江晔的轮椅再度挡在白飞飞面前，却故意忽略欧阳明日身上不悦的气息。
“上次承蒙姑娘相救，今日既有缘碰上，还请移步云遥楼，好了表谢意。”
江晔之举立刻又引来了更多目光，天啊，近日长安的怪事总是出奇多啊！
“了表？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真正的谢意厚重的很？”白飞飞来了三分兴致。
江晔没想到对方的回答会如此出人意料，嘴角微勾，“自然是的。”
欧阳明日敏锐地捕捉到江晔眼底的兴趣，这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白飞飞看向欧阳明日，“去吗？”嘴上虽这么说，眼里却分明示意他拒绝。
欧阳明日却似没看见一般，淡淡道，“既然你有兴趣我自然作陪。”
白飞飞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在此刻搅局，只好道，“要不——”
“那有请。”江晔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才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宁可多个碍眼的人也不要让他们有过多独处机会。
这第二次来到这七楼，却是换了间房。
房中摆设不多，却是样样不扉，欧阳明日始终轻敛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所有神采。
白飞飞打开百花瓷杯，缕缕桃花香扑鼻,瓷质通透，里面漂浮着几片粉色桃花，浅酌一口，入口甘甜，香气似乎停留在口中，“好茶。”
江晔笑道，“姑娘若是喜欢，日后随时都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