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带着知还去了赤练的小厨房，对于离京前还能再吃上知还做的饭食，已经足够满足。）
（难得月牙儿还有兴致，在赤练的前院布置着种了些花，眼下却成了庭容喜欢的地方。）
：容儿。
（我站在廊下对她招手，知还走之前特意交代让我看着她。）
：日头有些晒了，来舅舅这里。

（我才随同舅母来，母亲又带着舅母去了小厨房。我只得悻悻地站在院中，去逗弄那个花，而后偷偷地拿眼光去瞄舅舅。）
（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好在他及时地叫住了我，我刚才兴高采烈地旋过身来，扑进他的怀里，一如往常。）
“舅舅！”
（我笑的开心，眼睛眉毛挤在一块，方才刻意的伪装，统统都倒塌。）
“你终于，想起我啦！”

（弯腰接住冲进怀里的小丫头，将她抱起来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可从没有忘记过你啊，容儿一直在舅舅心里，天天都要想你的。
（我很喜欢她。她是知还的女儿，她也继承了知还的聪慧灵秀。本该为人父的年纪仍无儿女，自然对她就成了十分的宠爱还嫌不够。）
（指捏住她搭在肩上的小辫儿悠着劲的揪了揪。）
：这几个月舅舅不在，那你想没想舅舅了？

（我对于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回家，又仿佛十月之前的那一场离别，就在昨日。隐隐之中，我觉得不大对劲，比如说，我们的不是回去皇甫，而是在顾家。但很快这酒杯跑到耳后去。）
“舅舅，你打了胜仗了吗？屠敌三千？”
（我很喜欢他，同父亲的不一样，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的去欢喜。）
“想！每天都想！我想你回来，好教我舞剑。我和淮颂说，要你教我的，我说你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人。”

（我在她好奇的神色中当然且肯定的点了头，还顺手又捏了捏她的鼻尖。）
:舅舅怎么会打不出胜仗，自然是啊。
（我对她，是几乎将男人天性中父亲的本能全托予她身上，宠爱呵护，拿她当做心头上的珍宝。）
:我当然要是容儿心里最厉害的人，等舅舅下趟回来再不走了，就教你最厉害最好的剑舞！
（怕说再没机会令她失望，于是只能笑着，对她再重复着那几乎没有可能的事。）
（——我会回来的。）

“那可太好了。”
（我歪着脑袋，亲呢地去摸他的耳垂，用额头蹭他下巴的修整得得体的，几乎没有“冒头”的胡渣。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亲密的——想对父亲做的，却从未有过的动作了。）
“当摆庆功宴，共饮三大白。”
（我喜滋滋地说说戏文里学来的话。）
“那再等下遭你回来，我们在偷偷的喝酒，你教我学剑，我给你磕三个大响头，到时候也许快是春节，你要记得回来过节、给我一个大红封！”

（我也想过，若和月牙儿并未耽误这些年，那也一定是儿女俱全，我的女儿也一定能够像庭容这样，赖在怀中撒娇，再提许多都会被我答应的要求。）
：好，等春节，舅舅给你最大的红封。
：只是喝酒——
（我在她熟稔的小动作中回以同样的亲昵，拿额头去顶了顶她的小脑袋。）
：舅舅带你喝青梅酒——
（我从她的一些表情和动作里看到知还的影子，这是言传身教的影响。）
：可你不能告诉你母亲这事。
（再凑近了，挨着她，悄悄的咬耳朵。）
：我最怕她。

“嗯！好哇！再等等我大一些，我酿酒给你喝。届时就不是青梅了，英雄要喝烈酒——但最烈的酒，莫过于我出嫁的女儿红。”
（我倚在他的肩上，有些怅然若失，或者说是不安。我能清晰地捕捉到母亲方才出门时的失色。）
“那就要你，早些回来，平安回来啦。”
（恶狠狠地添了一句。）
“若是没有早些赶回来，我就要告诉母亲，说你约我喝酒，然后我们打马去寻你——”
（顿了顿。龇牙咧嘴）
“抽你鞭子。”

：怎么这么厉害！你母亲要打我棍子，你又要抽我鞭子！
（趁着她呲牙咧嘴，便捏住她颊上鼓起的软肉。兴许最敏感的始终是孩子，她好像能在懵懂中察觉到什么，所以不停的确认要我回来、早些回来。）
：舅舅知道了。
（我想尽力的安抚她，便又再一次搂抱着怀里软小一团的身子，将脸颊挨贴在她发顶上。）
：等战事平了，舅舅便一刻都不耽误的赶回来，我们一起过年。
（眼光落得有点远，云从远处飘来、青山氤氲朦胧。）
：在此之前，你要乖，也要帮舅舅好好照顾你母亲。
（我怕因为我的无法回京，让她将一切的担忧与失望都记在朱由洵头上。我不在乎朱由洵如何，我仅仅、也只心疼，那样太为难知还。）

（我依旧笑的没心没肺的，这是真的开心，在靖王府里，能用我的快乐连接在一起的以前有父亲，后来就只有母亲了。而在东宫，我不见得是真的快乐。不过在这里——我想起来，我不过是个孩子。）
（我有点想哭，因为我很久都没有撒娇了。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而幸福是，心里被填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快乐。）
“好，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她只有我。）
“希望，世界太平，五谷丰登，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是被她逗笑了，童言童语却也道尽千万家。）
：大家都会有好日子过。
（而不远处，知还与月牙儿正同行走来，身后更有侍女捧着妹妹亲手做的吃食。）
（这是我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