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孩的啼哭声成为我的救命稻草。）
（力竭了，产婆报喜的声都像是从虚空之中传来。模糊之中，我看见铎哥哥的脸。他在冲我笑呢——就像是，在欢喜于他成为了父亲，在心疼于我的痛累。铎哥哥，你如今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啦，你可得答应我，不许带咱们的女儿去吃酒，不然我可就要打你啦。）
（我想伸手去摸一摸铎哥哥的脸，可是我太累了，累得连弯曲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来，是靖鸿。）‘……靖鸿。’
@皇甫靖鸿

（这辈子，真的没有过好，很糟糕。）
（浑身已经习惯了极致的疼痛，反觉不出痛来了。躺在榻上，冒着冷汗，却觉不出自己的存在。从前听人说，女子诞子是在生死门前走一回，彼时尚不能完全体会，如今倒懂了明白。）
‘咳。孩子……还好吗？’（我贪恋靖鸿掌心的一点点暖。它给了我一点点的力气，让我已经飘入虚空的魂魄一点一点的降下来。）
‘母亲当年便没有想到除了姐姐，还会有一个我。’（正如我现在，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诞下一儿一女。）
（当初那么努力的要来人间走一遭的我，究竟为了什么呢。）

（都好，就好。）
（我听母亲说，阿婉被诞下之后，父亲就将她抱了去。所以他没有一双多余的手可以来拥抱我。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抱过我。而母亲，她也一样。唯有在思念常煜舅舅时，她的怀才会对我敞开片刻。可是她的心里，想的也不是我。）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憎恨他们。）
‘靖鸿你，将他们抱来一些吧……让我，抱抱他们。’（两个都要抱，每一个都要抱。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知道，他们的母亲从不曾偏袒过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他们的母亲深深地爱着他们。）
‘我就希望他们能像你和铎哥哥呀……’（她予我的暖，让我稍稍有了些力气，足以将眉眼弯起来，成了最温柔平凡的妇人。）‘儿子像铎哥哥，女儿像你，最好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他在我怀里，闭着眼睛，整个人都红红的，一点都看不出眉来。我忽的笑起来，用手指去摸一摸他的脸颊，好软——他像是不高兴了，整张脸都皱起来，扭着身子不舒服的样子。我便急忙将他还给乳母，又去接过那个小的。）
（她是女孩子。不似她的哥哥，她显得平和淡定的很。此刻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正看着我。）
‘哎……’（我亲一亲她，将她也交还给乳母。）
‘我怕是，等不到他们长大了。’（我对靖鸿说。）‘…先前，给女儿取过一个小字的。’（隐去掉的称呼是‘铎哥哥’。）
‘奚山望岁三百年，公子扶苏胡不归。’（前世今生一双人，生死轮回未央情。一笔一画写下那两个字。）‘奚姗。’
（女儿的话，还是柔一些。——他当时这么说。）
‘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我想我是在，托孤了。母亲生前送走了阿婉，再将我丢给外祖母。如今轮到我——呵呵。命运还真是一个轮回。）
‘九霄，也留给她吧。’（纯作念想。）
（毕竟我已将杀戮教给了朱淮颂。那么我的女儿，只要快乐与幸福，就好。）

好。
【你不要走，我们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你还没有亲眼看到朱由洵身败名裂。】
我会好好教她的。
【我们已经深陷泥泞，我只希望她能够霁月光风，一世安乐。】
她不要长成一个小月牙儿，也不要是一个小知还，我们的遗憾太多了。

‘我相信你的。’
（这样大胆地安心，自然来自于这一对孩子是铎哥哥的亲子。嗳，竟然至了最后，我的身侧连一个人都没有。她们一道儿拥着来了——或因为我的母亲，或因为我的外祖，又或是因为朱由洵，再或是为了铎哥哥。她们围绕在我的身旁，显得我好似花团锦簇，备受瞩目。）
（原本，还想给月牙儿一个艳丽绚烂的人生。可惜了……）
（这一辈子没有过好，很糟糕。）
‘是啊……荣华富贵也罢了，终是能够，与相爱之人伴一生吧……’（心脏尖锐的疼。）‘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我望着床顶，眨一眨眼。）‘归鸥。如果朱由洵问起来，就叫这个名字吧——’（他总是要给我一点权力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