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斋续笔读至浅白的“酒肆旗望”时，六年大选的恩旨恰至府中，一声“钦此”尖细念罢，已将我同那老街巷里闻红鹦、大栅栏间瞧洋片儿的无忧岁月划作一笔泾渭分明，也使犹带指尖温热的书册几卷，自此空遗东窗之下，以喑哑干涩的语调，自娱般讲道着宋人悬帜的趣事，听者除却和风的轻拂，细雨的微浸，再无回应。）
（故而寻沿书屋中乍得重逢，竟半点不端着往日姑姑们耳提面命的“慢条斯理”，只知将未竟一章囫囵吞枣儿般读罢，便将腕急急一松，欲寻坤宁宫的富察辩一番“恰到好处”与“适得其反”的分别，怎料人未曾行远，已闻身后轻声徐起，不由纳罕望去。）
（原是钟粹宫孟佳，一弯晕青浅绘的眉间，笑容很是和气，连那探出的手都无多责备意味，倒亲昵更胜三分。）
唔，虽是“看守”得松快了些，好歹有你这妥帖人跟在后头，它想是出逃不成，要随我回咸福宫了。（弯唇轻快一笑，自是谢过她“拾遗”之恩，又道。）姐姐今儿瞧甚么书？上回同我念叨的《阅微笔记》，这一处可寻着了？

（二人相依，又因是旧相识，柳叶裁的眉山渐弯）瞧你走得这么急，我还以为是谁家的过客，匆匆落了书也不知。原来是你……（指尖一抬，轻飘飘地压在她怀中的那册书名，颇有意味地“指点”道）倒是像你，这么不仔细。
（复而往身后书架一瞧，目极之处，是望不见底的万罗书阁。与她的急性子不同，极是悠逸地一答）
不曾寻着书呢，你若有事便去，我在这儿多寻一刻，总能寻着的。
@穆雅云心

（同孟佳相识于五年金銮宴上，她生得清丽娇怯，行事却落落大方，很难让人不另眼相看，再于心底将“瑶光”二字摹了又摹。至于相知，倒是一道恩旨赐入宫后的缘法，故而伤怀旧日金兰时，也为这初生的交谊释然不已，笑将首摇了摇，只道。）
书里头的趣儿，同谁讲不是讲？我呢，索性不急去坤宁宫了，就学一学姐姐的沉静，同你说些体己话罢！（但见她神色悠然，不免揶揄含眉，低声又笑。）嗳，这大包大揽可遭人嫌？

（从金銮献艺，到征选掖庭，早已同她打过好几回的照面，无须赘饰过往，这份情谊就算藏于唇间，也能不经意从眼里流露）你这样的大动静，像是要将这寻沿书屋的藏书搬尽似得，怎么，这是诚妃娘娘要给你造座小金库了？
（唐宋珠玉，霁月光风，岂是几盏茶的时辰便能说尽的，牵着她柔荑寻了一处座儿，冗长午后，彼时风轻轻，低垂眉眼，盎若春温）
上回同你读书，我记得是曹竹虚的一位族兄，挫败了**狰狞多变的脸谱，终使女鬼黔驴技穷，羞惭灭迹的故事，这回儿你又寻了什么志异杂谈，要同我看？
@穆雅云心

姐姐可忒喜欢打趣人呢，谁要搬尽寻沿书屋的好珍本儿？（纵然再是清风般的天然性情，此刻仍笑着拂一拂她手，眉靥间不生忸怩，话却低低。）其实我也不太稀罕……
（至于后话，却不急将容斋卷儿里的浅白旧事议与她听，只抿唇一笑，窃语道。）你又不是不晓得，里头的书册进内时经一道排查，卷卷皆是正统至极、刻板至极，虽没甚么错处好挑，却不比宫外……旧书摊儿里淘换来的话本子有趣，我只等着来日归府，再将心心念念的志怪故事看上个痛快啦。

（暮色还未完全收拢，片云隐约绕在天际，像是沿着紫禁城走了一圈，要将高楼围成璎珞）那你不若与我说说你稀罕的……（乌鬓侧在她耳旁，柔声付与珠玑）是琳琅满目的金玉，还是那光风霁月的男儿？
（脱离泼茶墨香的东西，蜿蜒出财色二字，许久不曾被惊动过的心，因她一句归府，猛然沉了块石头，心底漾着一圈圈的涟漪，如不经意被清风吹开的书卷那样，扰得人心烦意乱。眉间心上的悸动，没由来地一苦）
你总说归府，可什么时候才有来日呢？
@穆雅云文

都不是！（声虽甜而脆，眼底促狭笑意却很是分明。）姐姐问得这样笃定，想是那光风霁月的好儿郎……唔，你也曾惦念罢？既是套进了我的圈儿，快快如实讲来！
（她眉心无声一蹙，自将这与我“共苦”般的思归之意瞧得分明。但无论行事端方、秉性却轻俏的瑶光，又或素来自诩“不羡黄金罍，却羡西江水”的我，皆身为高门之女，又兼金銮得赐、大选蒙恩，转眼已作得天子嫔御的“身边人”，如何好再将心意所向，固执摆在万念之首？）
如今咱们在宫中，已度一年或数年的光景，许是那来日，可以盼上一盼罢？终究好过……成日无所牵念，这一冬便更难捱啦。

（抬指抵上她柔唇，指腹痒痒地，叫我笑弯了眉）我的仰慕的那些豪桀，都只存于书中，你说这天底之大，哪里去寻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英雄……就是有，我也不告诉你！
（偏头望去，正好看见冬阳照亮了对首屋脊的檐雪，晴光之下，眼底瞬息变化着的晶泽，又默不作声地藏掖回深处，剩下的一丁点儿柔和，浸润在光晕中）
不想也罢，从前临了腊八、小年，祭祖是少不得的，我倒是有些惦念家中的祭灶果儿……
@穆雅云心 你结吧2333贴戏大群戳我

你这人可忒没趣，那书里定鼎乾坤的好男儿，未必在这世上寻不着呢，（一双眉似新月弯弯，轻抬起柔软指腹，顽意极浓地刮过她靥上梨涡。）只瞧咱们瑶光姐姐，愿不愿“溯洄从之”于……那既阻且长的路上啦！
（思归之意本便浓郁似三月杏雨梨云的香、八月十五仲秋夜的深白月光，教她一句“祭灶果儿”撩拨，更是作了眼底呼之欲出的水光。转念又觉这般太过轻浮，忙将眸阖了又阖，待再望瑶光时，已是神色无殊。）
好姐姐，指不定明年便是柳暗花明，又可在府中随着姊妹们，以香甜的麦芽糖祭灶神啦。

（娓娓道来的几句诗经，被她挪耶地听不下去，压袖将她手中那页书合上，原来除了我之外，同龄的女儿家，私底下都是偏爱这些情话诗词的）再说下去，你快比上咱们入宫前，那茶楼里说书先生了！
（于我们这样的年纪，九五之尊，自不敢奢望，有心多瞧了几眼黄带子，皇门贵胄，能一脚踏上鹊枝，也可顷刻落入深渊，总是不如心里的那番意。依照玉录玳的话儿来说，便是我平日读的书太多，倘若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人儿，仰慕他的姑娘一准儿挤满了天街，哪里还轮的上侍奉宫闱的我）
如今淑妃娘娘得封四妃，我跟在钟粹宫里，礼遇皆是极好，可我总是想这儿想那儿的……云心你说，是不是因我日里太闲的缘故？
@穆雅云心

（世间事说来也当真稀奇！眼见她伤春悲秋，去岁宫宴上几度归家情切，甚眼底泪光盈然的自个儿，反倒肯换了“循循善诱”的姿态，将瑶光的眷念与忧愁一一开解。可那水晶心肝儿般通透的额尔德特与我讲起道理时，偏又似幼时恃娇取闹的小童，半点不肯入耳。一时也笑自己这“强充从容”，偏满人姑奶奶的执拗劲儿作祟，靥上神情半点不许生愁。）
（额首忽垂，且将那怀中的容斋卷儿笑搁身侧，这方轻倚她肩头。）
这易封造册，虽是淑妃娘娘自个儿的风光，于你倒也算与有荣焉，比起那胡思乱想，该真心欢喜才是——纵然不为富贵恩荣，为待你优容的主子，也算理所应当。
至于往后，嗨！兴许不必“溯洄从之”，你的如意郎自个儿便冒头了呢。待到那时，哪还须冥思苦想，又哪还须顾自忧愁？

（将翰墨书香皆收在案沿，二人临在窗下，絮絮说起了心底事）
可不是，因着腊月这一回的封赏，钟粹宫的门槛儿都要被人踩破了，都说逢人三分笑，我这笑得脸都僵了。（她侧首正倚着我肩，不期然嗅到她发上的茉莉香，将话锋一转）那你在咸福宫过得好不好？
咱们这一东一西的，平素打的照面也少，也不知你这“闷葫芦”可受了委屈不曾？

（她的语调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意，却将狡黠的笑藏在轻翕的唇间，悄无声息地自转话锋，由寤寐思服的如意郎，讲至七年腊月的阖宫封赏。向来待“身外事”不甚关切，纵瑶光欣欣然提及，也不过有一搭、无一搭地应。）
哦。既是恩荣颇厚，淑妃娘娘可曾赏了你京中时兴的彩花库锦？下回穿来与我瞧上一瞧，也让人，（分明语有打趣，却顾自将眉心轻拢，作出一副“心向神往”的滑头模样。）让人长长见识呢！
（“闷葫芦”仨字儿听得很是纳罕，忽福至心灵般，直起轻倚的颈，笑嗔一句。）
自小到大，你倒是头一个这般说我！往后呢，真该领着瑶光姐姐到我额娘跟前儿，让你信誓旦旦同她讲，我在宫中作了个锯嘴儿的闷葫芦，她定要笑弯了腰。

（与其论些今古旧事，我更偏爱与她话长里短地说着那些“小事”，譬如这一匹彩花库锦）都说是时兴的云锦，主子见了更是喜欢，我又哪里能同她穿一样的。你若是想开开眼，不妨来钟粹宫，给咱们淑妃娘娘请个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苏州的锦、蜀地的绣，送往钟粹各殿的年例，上下皆是依例按品地选，不曾有越俎代庖一说。有人仰慕那些贵锦名绣，便只有往上爬，才能有资格穿得起这身衣裳）
（话至于此，堪堪停下，万虑皆忘，什么龙楼凤阁、利锁名缰，都未曾因它一笑。眸光落定眼前一方镇纸，铺开一卷雪宣，边同她语笑，边提笔舔墨，待她道罢一句笑弯了腰，正好落成一个葫芦形的图案，她又说不像，二人又辩了几句，直至暮晚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