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得你开了@朱由洵

（我几乎都快要记不住从前知还还能好好同我说笑的模样，在岁月的涛流中，那张笑面已被搅的面目全非，然后再拼凑，就成了如今这样冷硬的皇甫靖鸿。）
（真相才最伤人。）
（在我自以为至少从前的真心被靖鸿的话撕碎，露出血淋淋的真以后，被愚弄的反而是我。）
（赤练门外，犹豫而再入门——既已经窥得了冰山一角的明白，便不能再装着糊涂。）
（至少，也是给云氏一个交代。）

（朱由洵的到来，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意外。）
（自从告诉淮颂所谓的‘真相’之后，我就在等待他来。甚至为了他的到来，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台词。我将它们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确保在脱口时会变成一句又一句的情话。）
‘殿下——您怎么来了？’（这是第一句。它带着意外，更掺合着惊喜。仿佛终日在赤练期待着他，终于得见之后又不敢全情流露。压抑着，但欢喜还是悄悄地从字音里溜出来。）
（再下一刻，又一怔。笑起的唇角微微僵在脸上。）
‘您，是为了云氏来的吗？’
（这是，第二句。）

（我想应是我眉眼里都有压抑的愠怒，像是三九的寒风，才令她看着怯怯。）
（压着心里那口气，摆手退去侍女，而在门阖上那刻，还仍是忍不住高扬了一声。）
：云氏——顾绮煜，你当年应我照顾她，便是照顾的令淮颂没了娘？！
（这才是心里的伤，久年不愈，如今再提才是真正剜肉的疼。）
（这个亏欠，才是这些年所有错的根源。）

（我该是为着他因其他女人质问我而痛心的。诚然，心尖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但极快的，它就不见了。因为我想起皇甫府的素白——是他，一手害死了我的丈夫，让我腹中的骨肉还没有看见这世间一眼就再也无法看见他的亲生爹爹。）
（朱由洵，是原罪。）
（但是，我‘爱’这个原罪。）
（垂下头去，像是在极力隐忍。再抬起头时红了眼眶，说出第三句，台词。）‘殿下，您冲我喊什么——您也知道，云氏病了。她既是病人，就是该死的！’（又一次低垂下头去，飞速地顺了一口气，语气也减缓了，低低呢喃，又足以让他一字不落的听清。）
‘何况……何况……我……是为了你啊……’

：荒唐！
（喝声斥她，脸上的寒意似都能凝了冰碴，峰眉紧皱。）
：什么叫“既是病人，那就该死”？！
（燥郁难掩，自是语气都重几分。）
：顾绮煜，你为我，便忍心让云氏病死！你为我，就狠心让一个才刚出世的孩子没了亲娘！
：你是多狠的心？！

（我不忍心的。）
（云氏该活着的。她若活着，今日我与靖鸿的复仇便可多得一位战友，又或是多得一位可利用之人。所以，我其实是不忍心，且十分后悔的。）
（朱由洵，此刻你那被狗叼走了的心，也开始痛起来了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上，说出当年流去他孩子时曾说过的话。甚至语气都是几乎同样的。）‘你知道从前我每日听着你说云婧娴，我的心有多痛吗！’（而忽然，又笑起来。）‘朱由洵，你怎么会对这样的痛陌生呢——若今日皇甫铎仍旧活着，若今日我仍旧一口一句‘铎哥哥’的唤着他，你不会仍旧想要让他去死吗？’
‘说我狠心……’（低低地笑出声来。我真的是，听到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啊。）‘我们，明明就是一样的啊——’
‘鹤君，你忘了吗？我是为你而来的啊。’（童年的蜜语，终于一语成谶般。）
（这一生，只为你一个人。）
（才怪。）

（“我是，为你而来的。”——这是个挣脱不开的命结，从孩提懵懂的初见，到后来我为人夫为人父，然后到了现在，我与她似乎都无法摆脱命运强大的支配。）
（我以为我不爱她的时候，她不肯妥协。而当她放弃我的时候，我不愿放手。）
（总是岔开一步。）
（我难得沉默了，只盯着她的脸与眼，在极静之间仿若扑食猛兽，狠狠将她锢于怀中，唇瓣贴合撕咬，不留一丝余地。）
（贪婪、自私。我即如此，从来这样——我不好受，别人也休想逃开。）

（我与他一同沉默。）
（屋内静极了，连外间令月唤绥绥的声儿都能听得清楚。我忽然的，走了神。也只在这一瞬，朱由洵仿佛饿虎般扑来，脚下微一踉跄，腰背磕上桌子。后背火辣辣的疼，而我的两只手没有推开他。我用一只手努力地支撑着身后的桌子，让力气全集中在手上，以减轻腰背的疼痛。而另一只手，在我迎合他霸道又狠戾的吻得同时，悄悄地挡住了腹。）
（当血腥味充斥时，我推开了他。重呼入的空气——甘甜而美味，远胜过他的唇。）
‘为了你，也为了我们以后会有的他——’（我将手放到腹上，那个他以为是空荡荡的地方，郑重其事的，说出另一句谶语。）‘别说伤害旁人的性命，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都愿意。’
（朱由洵，我爱你……吗？）

（我随着她的声音、她的动作，目光一路往下，看着她手心贴护的地方——从前，那里孕育过我的孩子。）
（我爱她，我承认。可与爱共生的也有恨、也有恼，可所有的复杂汇聚一起，却在现下的某一刻里突然随呼出的气息一同消散无踪。）
（我们是要纠缠一生的——这若原罪的爱生了双刃，割她骨剜我肉，至死方休。）
：这是你说的。
（我忘了来意，流连进她的情真意切里。眉宇之间阴鸷未褪，只略弯腰身将她抱起，往那床榻去。）
：你逃不脱的。
（我和你。我们，至死方休。）

（这是我说的。）
（为了报复你，也为了我们以后会有的他的尊荣幸福，别说伤害旁人的性命，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我都愿意。）
（他抱起我时，我看见铎哥哥的脸。那是他还小时的样子，正捂着被我咬破的手，气急败坏的发誓要揍我。我向那一张虚空之中的脸轻轻吻去，正吻上朱由洵的下巴。）
（我模仿着顾绮煜。模仿着从前那个爱他的顾绮煜。环住他的脖颈，将脸颊贴到他的胸前。笑靥翩跹，柔情蜜意。）
‘我不逃脱了。’
（至死方休，就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