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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能留下?
一瞬间,下意识想要出口辩驳。然而话语在唇齿间绕了一圈,被生生吞回喉间。在她面前任纵惯了,即便已将秦南意的声色不动沉着稳妥学了个炉火纯青,可有些亲昵,有些习惯,印刻在骨子里,生死不能忘。
我习惯她的存在,眷恋她的陪伴,可也不能再任性,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单恋一人,求而不得。并非仅是她一人。我自己,亦是深知其中滋味。
有些东西,有些感情,付出了便是付出了,想要收回,断也没有那般轻而易举。如我,秦南意大婚之夜,心中酸涩难忍,酩酊大醉一场,醉梦间方明白自己对那人究竟存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可到底晚了,晚了不止一步,晚了这一辈子。我与他相遇在白青鸾之前,我与他感情深厚亦在白青鸾之上,可我们是血脉相连,即便遇得再早,感情再深,我也只能喊他一声大哥,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是兄弟。
所以,大婚次日,第一次戴起伪装,带着笑,喊了一声白青鸾“大嫂”之后,便马不停蹄回了泰山,从此连家也少回,每每只是家书一封,让善之带了回去。他却总是疑惑,问我为何不归?我但笑不语,从来只拿留白当做挡箭牌。
思之念之,日夜梦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每到归家之时,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在叫嚣着回去,去见见他瞧瞧他,让他对我说两句话,给我一个兄弟之间的拥抱也便足够。可是能回吗?不能。离得远了都这般模样,若是靠近了,瞧他和白青鸾恩爱模样,我当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于是,流连在外。走遍漠北江南,直到心静如止水。可接他家书,接他噩耗,在满院素缟之中,看见他安静躺在棺木之中,满面灰白,再无所应的时候,曾经我以为的那些已经消散无踪的情思,铺天盖地,携风卷浪而来,连同着巨大的悲伤,瞬间将我淹没。
从此,留在秦家。日日走过他穿行的院落,坐在他的书房看账理事,便连自己,也愈发像他。我对自己说,只有秦南意才能撑起秦家,所以秦沽酒必须成为秦南意。可深夜辗转难眠,望着镜中那人,我恍惚便觉得——
秦南意还活着在这世上。
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中,到底夹杂着私心。
以秦家为牢,以秦南意作锁,我圈地为牢,作茧自缚,再也走不出去。
深谙其中苦楚,事到如今,如何再能忍心让她再走一回我的旧路?窗外阳光灼灼,斜斜打进屋内,在我二人之间划出一道线,便如天堑,泾渭分明。她合该暖阳煦风一辈子,不必陪我尝尽阴凉。
而我,也只能收回手,带着三分无奈,问她一句
:那他,对你好吗?
:你该知道,我只盼着你寻个好人家,此生安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