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亦会追忆，追忆我记忆中的她。没有一拍两散，没有玉石俱焚，是她自己，不愿再沉沦下去，索性——走了）
（是夜，支颐望月，有人可以告知我吗？予姐……你去了哪？恍然间，宫娥递话来，道上一声穆贵妃相邀。一笑，抛珠滚玉，我该去寻她了）
下雨了——（伫廊外，抬颔顾她之时，第一声，却是这般的话）

（早不知是什么时辰，借着酒精的麻醉将时间都忘记的一干二净。直到君祯来时，才觉天已不如方才清朗，浓墨一般的云将月色遮挡的干干净净，然后下起了绵密的雨丝，将发丝都打湿。）
（尼瑪哈一族，位列簪缨，是京中的一大世家，可我却觉，我这样懒怠是拂了家中人的面子。你瞧，我曾说君予不懂争取，可到了我这里，还不是如出一辙？）
（回首，却没起身，反而招手要她过来。）君祯，你过来罢？这么些雨，左右不是什么要紧的。

（她唤我一声君祯，远山一扬，眉梢间亦含柔情百转，像极了往昔的她——）
（那时，她还未入这碧瓦之间）姝姐……（我唤她一声，倏忽，再亦不言了。一扬颈，邀指蟾宫）没有月色了，我找不到它了。（雨，纷纷扰扰。嘀嗒之间，惊了清寂）
我不喜雨——（一声冷笑。别首再顾她，望见玉卮，悠悠）您饮酒了。

（温柔的，像是濛濛的雨，敲打在窗檐。）
（可她忽而一声冷笑，听在耳里，像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脖颈，顺着肌理就这样从衣襟滑落到内里，与火热的躯体碰撞，叫我陡然一惊——噢，我忘了，她在我眼里，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便饮了，又如何？你如今本事这样大，竟要管起我的事儿来了？

（至于往事，都留在了风中。我择玉卮，缓端了起）我只是想，和您一起饮。
（有酒就要去饮，勿要言为什么）这酒……真好。（人的一生，说长亦长，说短亦短，可惜，却输不了几场。我还未输，却生退意。这样的她，是不是很累？就像这雨，冰凉入骨，寒心）
（其实，她过的好与坏，都写在了脸上）您忘了——我是嫔，您呢，要尊称一声皇贵妃。

（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在不知不觉中落成了一片雨雾，如轻纱般蒙在了我的脸上。又抬头觑她一眼，带着些许奇怪。）是么……酒不醉人人自醉。你方才不是说，不喜欢下雨么？怎么又愿意在雨中与我同饮了？你究竟——
（眸色一顿。）在想什么。
（酒再好，人再好，不过是这一时。这一句却不是问，而是叹。）你也晓得呀～（那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我究竟在想什么？这一声询，询的委实好。故作一声感叹，再观这雨中的河山，好像，无月色的笼罩中，再无那仅存的温柔，徒留的，是清冷；是寂寥。对了，还有一分，仅剩的一分，黑暗）
（她的后话，就尾音绵长一延，似晚风吹过，轻挠在我的心窝。倏然，将玉卮一掷，是清脆的一声响。抬眸，眯了眼顾她）想一人——（一顿）承乾、献妃、尼瑪哈君予。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突兀地响起一声，便显得尤为刺耳。天地间的一切都似无人看顾的，在不停的窃窃私语，像在嘲讽，像在呓语。我一抬眼，因饮酒的浊色却不复有。）
（她恨我。）
（我所谓的好妹妹，一个君予，一个君祯，从来都不曾对我怀有任何善意——这真讽刺。似戏谑般看着她，凉凉开口：）是么？她这样好，到如今了，还要你这般惦念着她？

（她好吗？我不知晓——）你呢？（我反一询她，晒然一笑，连笑中，都可夹杂三分怅然）姐姐难道不惦念她……（倘若她还在，与其共饮之人，便不是我了。可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倘若）
（我再叙之时，缓了眼眸。我不想，让她观一丝的光莹。大抵，这是我留予自己，最后的回忆）姐姐。有时，我真的不解，为何予姐会不享荣华尊贵，非要贪图清净，就这般、走了。
（睁眸，长吁）现下我懂了，她太累了。可是……这宫闱之中谁不累呢？她怎么，就这般狠心。

放肆！
（君祯自见我的第一面起，就带着浓浓的敌意冲向我，一字一句，都似绵里藏针般在我的肌肤上落下。每一针，都能带起一个血孔。因而她所谓的反问，在我耳里，是更加的不知礼数。）贵嫔的一言一行，难道都不必受管束了么？！
（曾经的君予如何，也不过是曾经。我也说过，如她一般，不思进取的懒惰之人，是绝没有机会能攀上顶的。所以惦念，也从不会比我的怒其不争要强烈。）
那是她的造化，也是她的报应，左右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那我该操谁的心？（再一反询，兀自借劲儿撑掌，一晃站了起身。微移几步，将指掌延于廊外，是雨水润湿了我的掌心。再移几步，伫于廊外，嘀嗒的雨珠落于周身）
（回首）我的造化又是如何？姐姐——（唤她之时，是一抹苦笑）你说，我会不会亦如予姐。因为，我的后几十载，还像早已注定，我……看到了尽头。
（哪还有什么曙光，我从来，都是一片荒芜。如今，仅留黑暗）

谁都，都不该——（酒色再混沌，也早在雨景中散去，将清亮的眸子对上她的眼。）
（四九这座城，藏龙卧虎。或许我早前想过与世不争，又或是挤破头地去争去抢，但也仅仅是在这段虚无缥缈的关系里，慢慢存活，悄悄地成长。却不应当像她一般，妄图去干涉其他人的事情。）
（右手一支，只差手中添一柄扇，抵在她下颌上，再由我好生警告她一番。）你若想如她，那便会如她；若不想……全凭你自己。

我想——（我将尾音一延，眸中再无一丝笑意）想如姐姐一般。（我从未承认过，我甘心余生亦是如此。大抵，我生性就是这般）
（我区区一嫔，艳羡之人委实多。可是，只有她，我可以看得见，摸到着。所以，我将她视为我目标，我并不想，到头来亦如予姐，走了之时，亦是悄无声息，孑然一身。最后，什么也留不住）
姐姐，你且等我。（终了，这笑算是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