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夜色黯澹，榻旁点着支孤弱的烛火，借着这点零星光芒，依稀能见怀英于睡梦中仍然紧蹙的眉。轻轻翻了翻身，顿觉腰背间酸疼不已，这才想起适才受了好一番折磨，心有余悸般的一颤，连忙伸手摸了摸下身，探觉无恙，方在他怀中安枕。】
【脑中昏昏沉沉，火气不知散到何处去了，冷静下来便有些后悔，我好好与他说就是了，何必吵个不占上风的架？心中仍恼他不知好歹，却下意识地抬手抚在他眉间，察觉人吐息一滞，知他也已醒来，道】
连睡觉也皱着眉，还在不高兴什么？

【镇日里不常於书室下榻，兼怀心事重重，是故睡得极浅，觉察他在怀中动了一下，便陡然醒转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又闭眼装了半天睡，至他那句问话响在耳边，方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还不是梦到你和别人跑了？【这才张目向他，凑过去极轻地咬上他唇，哑声道】以后可不许这样玩笑了。
【在锦褥下握住他左手，不依不饶地拽到他眼前，於那枚光泽如新的银戒上留下一吻。】
你看，我又为你戴上一次。别再摘下来了，好不好？

你成日这样待我，便是真与旁人走了也不必叫冤。【极为不满的轻哼一声，偏头避开他】多的我不敢求，只求王爷少折腾我几回，让我多活几年吧。
【拇指抵上指间银戒，那颗璀璨的宝石在微弱的灯火下依然亮的刺目，不由轻阖上眼，平淡应道】
这枚戒指……真好看。【将手放回身侧，耳闻这两句好声好气的哄劝，心间反而涌出无尽的委屈，缄默许久，忽然侧身揽上他肩，埋首于他肩头】都怪我，我说那个孩子……都怪我，是我心志不定，辜负发妻、欺瞒胞妹，令当朝皇子背弃伦常，那些因果业报合该都来找我。我的怀英那样好的一个人，分明什么都没做错，老天果真瞎了眼吗？
【话未说完，早已泪流满面，更加不肯抬头】这戒指真好看，就是不该戴在我的手上。我不怕报应，只怕报应不找我，倘若样样都寻到你身上，真比杀了我还难受……我怎么能害你……我怎么能害你？

好哥哥，我错了还不行？你只管打我骂我，可别再讲这样不吉利的话了。
【见他忽然揽上来，下意识地将人抱了个满怀，没过多久，盖在锁骨边的单衣便被泪水浸湿。知他生性要强，不肯轻易示弱，只能不言不语地把他搂得更紧，许久方道】
倘或世间果然有天理报应，不如立时让它降下一道雷，把我劈个粉碎，否则我定要与你同路并辔，死生不离。【轻轻抚上他背脊，语声温和之极】听话，别总是自己乱想。咱们之间的事儿，自一开始就是我逼你的，我知道哥哥疼我，不愿让我难做，因而从不敢奢求更多。如果不是我这般胡作非为，你早就过上娇妻美妾、自在得意的好日子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些烦恼？所以……你不记恨我，我就挺知足了。
【口中少顿，笑仍在眼底】我们已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纵是见恶六亲、举世加阻，於我也不值一提。所谓因果业报，尽管教它登门，且试试是它折我的剑利，还是我杀它的刀快。
哥哥，【低唤一声，吻去他颊上泪痕，最终滞於唇角】我心明昭，天地可鉴，江河万里是为证。你信不信我？

你说的我都信，我适才没说假话，无论你待我如何，我待你都不会变，更不会背弃你、厌恶你。【至此一顿，又低声道】只要是你，只要是我的怀英，我便什么都愿意。
【我始终不如怀英坦荡，二人间的事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全无平素干脆利落的做派，有时亦对自己有些不耐。可凡是与怀英有关的，都不容我不慎重，一时有些迷茫，下意识地抚着他的脸颊】
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镇日出入枪风箭雨中，也不知忌讳些。何况……你便是不信天理报应，口中仍须存些敬畏，不准再说了。
【怕他再说下去，便欺身吻上他，将余下的话压在炽热的唇舌间，许久才从缠绵的拥吻中挣出个喘息机会，含糊着说】
……如若因果报应当真有利剑悬顶，那就让我做你的盾吧。只要我还未销骨黄土，便没有谁能欺负我的怀英。

【他原先也是万花丛中过的浪子王孙，这一下浑无征兆地吻上来，唇齿间的功夫竟比我还厉害些，到头搞得我差点喘不上气儿。深觉无颜以对，只好宣泄一般咬在他颈间，最终化作温软的舐吻。】
世间哪里还有人敢欺负我？【不待他应，便报以无畏的一笑】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和他们坐在同样的位置上，无须再仰望任何一个人。
【小时的我亦曾优柔而软弱，只因一个保护他的愿望，才次第变作今日无所不克的怡王。我早已习惯把我的一切与他分享，纵然是这天下大业、宇内列疆。不再掩藏眼底炽热的光火，陡然望进他双目，许下一个坚如金石的誓言】
我不想再做别人的翼副了，以后我要开始去做自己的事。知道吗，如果有你在我身旁，满天神佛也未必只栈顾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兄。这世间属於我的东西，必定越来越多。至於那些曾把我踩在脚下的人，总有一天，全部都要臣服於我的马后。
【很快又笑了一回，手环在他腰间，轻声道】好了，咱们不提这些了。折腾了这么半天，饿不饿？

【其实并非不知以他如今军功彪炳，早是能号令三军的将军了，连那个小字都无需再缀。只有我还和从前一样，无寸功在身，还在得过且过的混日子，我与怡王的距离便在他马不停蹄的征伐间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难及了，至于保护之类的话，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如是想着，口中一字不提】
那也不好，【我只觉他想去做的事，将比扬戟沙场凶险百倍，甚至能将局面推到任何人都不能把握的境地。说不出究竟什么不好，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没意思，我不喜欢。
【贪恋他怀中温和，倚着不愿再动，没心思起来用膳，也不愿让宣文看见屋内情状，索性偷个懒算了】
不饿，不想吃。【话刚说完，腹中极不配合的抗议了一声，搅得尴尬极了，只得再道】……你是不是也没用膳？

【满心热烈的企盼，终只等到他一句囫囵而不满的应答，大抵明白他别扭的因由，便探首在他额前轻啄一回，张口哄他】
都听哥哥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做。无论来日我是何等身份，总还要待你一如今时，同你一生一世。
【馀下的一句话又悄然咽入腹中：假使我果然如愿以偿、登临极天，那我们也可以活在阳光之下，不必遮掩矫饰，永远在刀尖上行走。忽而一笑，只叹自己思虑太多。】
你自小就这样，偶尔赶上身边没人伺候，就偷懒不进晚膳，多少年了都没改过，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头前儿我去云南的时候，你没跟我一块，搞得我每晚都在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愿他弄坏了身子，便又问一句】今晚吃什么？

没事，你无须与我许一生一世，假使哪天王爷心思变了，我断不会缠着不放。
【知他又把我当女人一般哄，心里全没当回事。何况一生一世这样的话，我从前不知许给过多少女人，根本不足为信，只要眼下能在一起便很知足。揉了揉肚子，实在没食欲，随口应和他】
别教训我了，我哪儿是懒得吃，还不是想你想的吃不下饭。这会儿跟你一起，更没心思吃饭了，让他们问问厨房里有什么，随便吃点就行了。【伸手在他腹上摸了一把，转而笑道】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墨迹太久。

哎，我果然还是有直男癌附体的

是我不愿放开你才对。
【拢眉一笑，并不再解释更多。因我手中庶务繁累，时不时就要去西山、通州几处大营巡防，又要顾及他入宫轮直，平日少则十馀天、多则大半月，才能同他好好亲近一回。我原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心底既十分想念，更受不住人撩拨，便攥住他手，翻身上去，再度咬在他唇间】
那就别等了，晚上饿了再吃，现在且先消化消化午膳吧。
【后话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