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斗吧 关注:6,171贴子:105,599

『晒戏』剑陵志第三季晒戏20180315期——二十四节气秋篇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L.剑陵志


1楼2018-03-15 00:18回复
    【考核须知】
    本期剩余名额:5


    2楼2018-03-15 00:21
    回复
      【目录】
      立秋.群戏。天上仙君谪,人间两玉合
      处暑.聿棠。鸳鸯成双,合趁东风飞向西
      白露.芷燕。相视一笑泯恩仇
      秋分.雪然。物是人非情不变,叹岁月如梭
      寒露.叟徵。论清浊、辩鱼蛙,讽说名士
      霜降.岫逍。兄妹阔别日,赠翎寄长情


      3楼2018-03-15 00:22
      回复
        立秋
        立秋,七月节。 立字解见春。秋,揫也,物于此而揫敛也。
        【壹】群戏。天上仙君谪,人间两玉合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七年 七月
        地点:京洛龙潭峡
        人物:圣门靖君。墨逍 小白龙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未名七郎。沈安
        剧情:她记得,白龙曾经也立在太湖之畔,孤芳自赏,白衣临风飘举,清华高洁。尤是他的那双眸,澄澈干净,如太极般黑白分明,从无浑浊。
        -----------------------------------------------------------
        圣门靖君。墨逍
        一连追赶五日,江船排浪,快马策驰,飞鸽百只扑翅振簌,往返梭巡。通讯相禀的,有圣门斥候布散的地网天罗。白龙下了扬州北上,一路洛河相继,按行程已入东都四日。而墨逍乘的,是圣门行速最快的宝船,即便如此,也才能堪堪与他保持了四日的相差。
        小白龙掳走朝歌,却向东都而来,不消多想,便是与沈安挂钩相牵。而探子报其行为,投宿琼玉楼,却日夜奔波在外,不见踪影。直至他踏上洛阳东土地,小白龙方携着朝歌远出退房,以金银命小二送信邀未名七郎至龙潭峡一会。龙潭峡,瀑飞如龙,奔流横驰。无论白龙所欲何为,总归,不会是一件好事。
        以沈夜华的武功,必然会横死白龙掌下。而若他死了,朝歌会不惜本元,势杀白龙,再继自刎。沈安的生死,他毫无在意。白龙,朝歌,却是他两根软肋。
        待墨逍衣裳未更,一身风雨霜交的立于龙潭峡岸,眸中之见,就是白龙扬剑挥斥,狠狠高举,剑刃之指,正向沈安胸口之处。他蓝眸内怒意狂涌,如雷劈电掣,风雨欲来前大海吼啸。顷刻,潮升浪覆,遗落九天。一瞬之夕,那片草地上墨逍身影已无,他一掠而出,宽袖至白龙眼前陡然高扬,五指探出,则准确无误的掐住那白衫之上脖颈。
        就着钳制白龙,掐住脖颈的动作,墨逍将他整个长身带起,直至撞向那山石岩壁,发出巨响,犹然眸光森冷沉寒,怒气慑了一身。他从下至上的端倪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他的弟弟,这世上信任无疑的一人。登时手上力道加了三分,亦不做言语,只五指青筋乍显,脖颈旁也突突青络。待见白龙手掌鲜血直流,衣裳污浊脏色,那力道才卸了几分。
        他好大的胆子!亲眼所见,胜过众人口中描述。更确实的,又是他实在背叛伤害着一个个墨逍身侧或亲密或信赖的人。就因为他宠他,所以他无法无天,目空一切,胆大妄为,连他也不放在眼中的横行。墨逍冷冷凝着白龙的双眼,抿唇绷面,一言不发。
        他倒要看看,他小白龙,要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小白龙
        那把逍遥剑倏然向沈安心口刺下,绝无偏移地要置之死地,可终究还是差了最后一分,甚而剑尖已然刺到沈安襟口。刹那之变,他脖颈已被墨逍狠狠锁住,他长身被向后带飞的须臾,他满布狠戾的双眸正与墨逍眸中排山倒海的愤怒相对。
        他背部撞上石壁,耳畔炸开轰然一声,他只觉自己至少被撞断了三条肋骨,剧痛之下,令他面色倏地煞白。与墨逍对峙的眼神也就更阴狠,更狂怒,有如疯魔了一般的狂怒。墨逍擒他脖颈的力道愈增,已他气息几乎掐断,令他本苍白一片的面色,顷刻又涨红。他紧紧咬牙,双唇却又压抑不住地翕动着。
        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绝不好受。
        而如今掐着白龙的,要他命的,是墨逍。他早已知道墨逍对他的无情无义,可当真如今墨逍要杀他,他却又心痛不堪。可他绝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他掐死。
        他凝向墨逍的目光愈冷,愈狠。这双蔚蓝如海的眼眸,他此生只见过这一双,曾经这是他所以为的此生挚友,至亲。他犹然记得自己从前是多么了无牵挂,截然一人,更记得自己对朝歌说,他做好随时为墨逍去死的决然与认真。
        可是这一切,都不值得得太过可笑。
        白龙眸中有泪光盈盈,左手不觉已握紧了逍遥剑,他唇齿中晦涩不明地崩出几字。倏然挥袖抬手,向墨逍右臂,齐肩砍下。
        圣门靖君。墨逍
        小白龙凝看他,一寸寸地眸光冷凝,一寸寸地眸光无情。剥皮拆骨,恨不得吞他入腹般席卷的倾覆。他几乎要以为,从前那棠棣相亲,不离不弃,都不过是公冶氏绝妙幻术幻化出的一幕幕空无渺然。可确实那烙印不消不褪,永痕烫在他心头那寸方圆之地,描绘着畴昔,眼前白龙,好似还是轻裘缓带,昨日背倚参天树,懒散道是要他背起的少儿郎。
        墨逍眼眶有些湿润,那湿润外是通红血色,充斥包拢,勾起他这三年来,对白龙从初时招纳尚贤,至此视同手足,一段段曾亲身历经的鲜衣怒马,纵酒高歌。
        他记得,他在靖君楼内与白龙斗酒千樽,百色相呈缤纷。白龙面色熏绯,一派俊逸模样的琅呛欲坠,尚且说着还能三千还复来,一饮到天明。
        他记得,端午佳节与白龙菊花酒对饮,身侧是急管繁弦,消磨着良宵今夜。白龙累且入睡,则就由他轻声抱入了厢房,盖拢被衾。
        他宠白龙,圣门皆知。靖君帐下,那一位仙君少年,无双人杰,是靖君肃穆谨色倏忽见晓天光。乃至白龙叛圣门,杀秋水,伤奉聿,毁两尊雕像,他仍用权用职,谋白龙能存无罪。他信他,可白龙呢?墨逍的心底,一片凉寒,麻木森森。
        他给了白龙家,亲人,兄弟,地位,权势,财富,美人,他用他所拥有的回报白龙,怜爱弟弟。可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小白龙,挥袖举剑,竟是要砍断他一条右臂。
        左膀右臂。白龙是其一。他倒要看看,小白龙能否,真的下得去手。
        墨逍抿唇缄默,双眸间涩然已去,紧凝着白龙。冷如雪,寒若冰,冰天雪地之中,却苍深似海,一片沉痛自尝。他手中的力道不松,可白龙若要砍断他右臂,也不费吹灰,只要,他下得去手。
        小白龙
        剑光耀眼,掠影时刺痛白龙双眸,犹如北风般凛冽,要将墨逍右臂生生斩断。墨逍没有撤手,也没有拦截那一剑,他只是紧紧凝住白龙的双眼,寒漠得宛如冰天雪地。白龙的剑依旧往下斩,锋刃没有折,即便他是墨逍,也会在这一剑下永远失去自己的右臂。
        可他依旧没有撤手,也没有拦截这一剑。
        未几,墨逍肩头已有血迹染红衣衫,而白龙的剑却就止在他肩上,只堪堪划破了他一点皮肉。他终究,砍不下那一剑,因为这是墨逍。是曾经令他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放弃性命的墨逍。白龙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泪意更深,宛如掀起一帘血雾,将他眸中狠戾稍稍柔和,平淡。
        那扼在脖颈的力道未松,他用以呼吸的气息愈加稀薄,令白龙太阳穴胀痛着,思索愈发空茫虚无。他右手腕口的伤还未痊愈,血水仍汩汩流着,而他堪堪举起自己的手,握在墨逍手上。人因呼吸不畅而仰首,双眸忽而圆睁,又忽而紧紧相阖。
        在他神思不清时,耳畔却仿佛听到了墨逍在叫他声音。
        那声音飘渺空灵地像是从九天之外,从太虚幻境中游散出来的,携着斗酒畅饮的欢笑声,不知是何时,何地,却那么似曾相识着。
        恍惚着,白龙喉中发出几声嘶哑,握着墨逍手腕的力道稍稍一紧,腕口浊血便淌得愈急。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天色灰暗,阴霾郁郁难散,雕兄展翅高飞,疾风猛扑,将朝歌青丝吹拂得凌乱不堪,她面上未有风尘仆仆,衣衫没有狼狈褴褛,可她却很乱。她是公冶朝歌,或许她当真会有荆钗布裙,形容狼狈的时候,可她风华仍在,是尘灰与布衣遮掩不去的。可彼时,她却仿佛连精神思绪,都很乱。
        “快些,再快些。”
        她双手抱着雕兄脖颈,不断地用手攥紧他的翎羽催促着。她实在害怕,当她听说夜华在一日前已然动身时,她便失魂落魄了,她害怕着自己看见夜华的尸体,也怕看到他奄奄一息。山雾迭散,瀑布蹁跹,穿过一片丛林之后,朝歌终于远远望到夜华,墨逍与小白龙的形影。
        她松下一口气,也更紧了一口气。
        “快,那里!”她向雕兄遥遥指了,待雕兄疾转而下,还未稳落地面,朝歌便从它身上滚落,连摔在地上也顾不得疼。
        “夜华!”
        她终于见到他,可他却一身血污,遍体鳞伤。几乎是刹那之间,朝歌双眸满盈泪光,心头宛如拧得千匝。她忘了提起前摆便向夜华跑去,以致于踩了几回裙变,踉踉跄跄地几次三番险些摔倒。
        未名七郎。沈夜华
        他鼻翼间泥土湿润地气息,与那延蔓而开的血沫之腥重,是他所以弥留于世的,最后能知。但剑刃寒芒迫下胸膛的霎时,强劲狂风扑袭,来人正是墨逍。愈伤他性命的小白龙,随他凤眸斜过一横,睹的狼狈如前,身受牵制。但,又如何?朝歌死了,被小白龙所杀。
        墨逍,何必救他。就让小白龙的剑将他刺穿葬送这片大好山水间,与朝歌一并魂去相归,执手九泉幽冥,岂不是好。
        沈夜华垂首潜匿那茵茵青草,他的眉眼疲倦,他的神色苍老,他任水渍沁湿面颊,一阖无醒。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明教的教歌,沈夜华睇望不远对峙的墨龙二人,忽有所感。
        耳侧,乍现是一声唤。那唤不响,乃至无有内力,却尽其主人的全数。沈夜华死寂沉沉,心灰意懒,却似是万象复苏的得了暖阳一顾,生机陡毡。他凤眸重生亮泽,他拂袖一拭玉面污色,他抬臂撑着身下青草,奋力而矗直了身躯。
        天地之间,浩渺空荡,远处蹒跚而向的朝歌,是夜华的唯一。他眼中的生,他眼中的死,主宰他生生死死的神。
        上苍,是眷顾他的。
        沈夜华一身的痛意,已麻木不顾。他向前奔跑,他迈步流星,他拨开荒草憧布,他向他心所向,奋不顾身的而去。直到,握住朝歌那含存温热的肩胛。沈夜华的心,方定下。他身上的痛,却还为感。他梭巡着朝歌泥泞布覆的裙裾,明明朝歌神容瑰逸,毫发无损,他却似耳瞽眼盲般摸索探看,急切复问
        “有伤到吗。哪里疼,哪里痛。”


        4楼2018-03-15 00:24
        回复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5楼2018-03-15 00:28
          回复
            (接上)
            圣门靖君。墨逍
            白龙不知悔改,恣意纵言,句句落墨逍耳畔,生生将那压至极限的怒恨,汹涌释出。墨逍抬掌,嗖的风凛之声,掴出白龙面上一道新痕。他一足踩着白龙身倚岩石,将白龙襟端领整个拽拖,与他四目相对,似蓝眸内澜起云卷,尽是要窥探已穿白龙的心神思想,抽剥殆全。
            “你,有没有心肝。”墨逍手指戳向小白龙胸膛,面上之色,终是浮得戚意。“竟是从来,都如此看我。”墨逍唇角一哂,蓝眸垂地,眸中神色变幻,一时滋味难喻,历历幕幕的往顾,言犹在耳,笑似前朝。人,却是已变已非,与他说是,从此,恩情不复,兄弟情断。
            墨逍指节颤粟,双眸逐渐离转白龙神容,而将对他的钳制,也作松释。乃至,他立直长身,只为背影,再不愿看白龙一眼。
            天青云淡,丹霞高洁,那阳刺眸灼烈,如火烧着墨逍双眸。他心底,是一片冰冷枯朽,荒芜凛冽。风如毡板,字如钢刀,寸寸切割剁碎的,是他对白龙,一腔真情。墨逍发笑,唇角的笑噙起,深凝盘转,几要笑出了声,笑出了泪。
            这就是,他的好弟弟。事发至今,他始终信而不疑的弟弟。
            也许,他墨逍这一生最错的。就是他信,他信棠棣情谊,他信儿女之情。因而注定,他要在这情海颠簸,不得解脱。也许,他真的,不该再做相信。
            剑陵志上四才?墨逍咬牙闭紧了双眸,神色流露,尽是促狭嘲弄。他,真是最最愚鲁痴傻的人。
            剑声鹊起,墨逍袖管折回,几乎又是从他悲伤神绪中,毫无意识的守护。他阻住了朝歌的剑,那有贯穿白龙身躯可能的剑。哪怕如此,他还是,不容旁人伤害白龙。
            “你自己的男人没种,拿他出什么气。”墨逍握住剑柄,往朝歌右侧一摜,眸色淡淡,恰然从白龙身上,梭巡回沈夜华狼藉。沈夜华的身上,剑伤,淤痕,羞辱,皆掩不走那镌及风骨的文人气韵。然,墨逍看不见他一身的伤。墨逍记得的,只是白龙手腕,那被挑伤的手筋。
            “你知道他出手再重几分,白龙的手腕,就要废了吗。落得这样,活该。”墨逍冷冷道,望凝白龙时,却仍辨不出他神色的喜怒
            小白龙
            你,有没有心肝。
            墨逍这样问他,语气中竟有苦涩,而白龙却也似是被这一问,侧动心扉,忽而只觉自己连呼吸,都艰难困苦。他犹疑着转眸,恰对上墨逍那面上戚色,唇边嘲意。刹那间,他神魂皆震,眉宇间颤抖着蹙起微壑。或许世上有很多误会,很多死结,用千言万语是化解不来的,而白龙竟是在墨逍这样的神情之下,忽而心头阴霾散去,心结释然。
            墨逍,他是墨逍。
            难道不是他所认定的,这世上的至亲之人。
            ——“我怕死,怕得要死。所以我在江湖中避了近十年……可自当我唤他一声哥哥起,我便做好了,随时为他去死的准备。”
            这句话,是白龙曾说予朝歌听的,没有一字妄言,没有一分虚情。所以正是如此,当他以为墨逍利用他的时候,才会那般绝望,一失足,千古恨。可当他注视墨逍双眼时,那往事历历在目,那不假,从无虚妄。
            他摔落地面,浑身骨骼剧痛着,可白龙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也丧失了他的高洁与骄傲。就这样灰土土脸,狼狈不堪地匍匐在地上,连双眼都是浑浊的。他还是与墨逍初遇时的那个小白龙吗,那时的他,倨傲,高贵,清高,古雅,宛如俗世中不染微尘的仙君。
            可现在呢。
            他心中那片阴暗逐渐散去,待光明重覆心扉时,他看到的却仍是血腥。他险些杀过卫秋水,险些杀过奉聿,险些杀过公冶楚歌,甚而也险些杀过玄競。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倏忽,剑光刺目,观风声,是直指他而来。执剑的人,是公冶朝歌。
            朝歌,他唯一爱过的人,可他却也伤害了她。
            我还是小白龙吗,我还是吗?
            眼泪刹那从他眼眶中流出,他忽而就这样卧在地上,抱紧了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宛如一个犯错的孩子。可谁还会原谅他,他自己,也再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他哽咽着哭出了声,却是一言不发。朝歌要杀他,那便杀他。
            或许死去,他才能不再为这一切,痛苦内疚。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墨逍执握住那剑柄向侧推开,落得一言,字句刁钻尽是羞辱夜华之言。她倏地转首,青丝花容依旧,即便无粉黛相饰,却仍明丽得惊人,因此,那愠颜恼色,也就厉得慑人。她正欲反问墨逍,执剑一手却被一道柔软掌心所覆,耳畔一声唤,已占据她心中所有,驱散着她的怒,也盛然着她的恼。
            她凝对墨逍双眸决然,眼中神光刹那如三尺青锋出鞘般一利,倏而徐徐敛去其芒,落得寒刃冷透。她苍白如皎月山雪的面容上,朱红双唇翕动,语气寒漠,道得一句。
            “记住你的话。”
            逍遥剑回鞘,递入夜华手中。朝歌目光已侧,扫过那蜷缩于地的小白龙时,虽是她那盛怒未消,心口却仿佛是被匕首刀柄猛戳了一回吗,虽不剧烈,却久不能平息。她记得,白龙曾经也立在太湖之畔,孤芳自赏,白衣临风飘举,清华高洁。尤是他的那双眸,澄澈干净,如太极般黑白分明,从无浑浊。
            而今,他像是什么。
            这场闹剧,从何而始,缘何而止,她不在意了。被牵扯入这一局,她只当是,一夜惊梦。朝歌想时,已握紧夜华手掌,回首顾盼于他,挽开笑意。
            “我们走。”
            那话音才落,她转首余光稍侧墨逍,语气又转得薄凉。
            “让他们继续。
            未名七郎。沈夜华
            言犹在耳,沈夜华垂眸,一侧掌心已徐拢握成了拳。复感朝歌的回暖,朝歌的温软,朝歌的相握,那拳方释落,而接过朝歌递回之剑,重束背后。
            朝歌凝望小白龙,沈夜华的凤眸,却似含锐扬芒,与墨逍的蓝眸,两两对视。这一瞬,他眼中,无畏无惧,无敬无恐。他的眸,也似一潭清冷的泉,却非墨逍那般杀伐决断,权掌在握。他周身,没有如斯慑人的杀气,狠戾。日后,也不会有,也不愿有。
            然,沈夜华眸中不遑多让的清傲,与他才冠三梁,文斗天下时,般般不入。他清冽的眸光,似有闪烁,似在触动,似一条蛰伏盘越,已近十载的苍龙,陡而腾跃,吟啸九霄。他,是未名七郎,风雅独绝。他,亦是剑陵四才,智谋无双,算绝天下。
            他沉卧经久,隐世无出。因这熙攘利往,于己于人,何所不容。可他忘了,这是江湖,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他是一个文人骚客,也同样,立世江湖,以剑横秋。
            既然,墨逍已将轻蔑显露于面。白龙已触犯他之大忌。他也无需,再谦之半寸,让之半分。
            沈夜华挪开了眸,将朝歌顾回婉转,莞尔瑰逸的神容收纳。此刻面上,也无了分毫的冷然睥睨。他二人齐肩,掌心则抚上朝歌肩胛,于她言语初落,复续而道
            “多谢靖君救命之恩。来日,当不吝赐教。”他闲适从容的说罢,浮过那一双蓝眸,继而垂望白龙,眼中无波起伏,只再梭巡一度,将此间发生之事,存留心中。便执握朝歌柔荑,唇角施笑,道了声,好。
            墨逍不曾想。只他今日这三句羞辱。将付出何等惨痛沉重,不可承之的代价。
            圣门九洲,五战之约。沈夜华,会让墨逍知道,什么叫落得如此,活该


            6楼2018-03-15 00:30
            回复
              处暑
              处,止也,暑气至此而止矣。天地始肃秋者,阴之始,故曰天地始肃。
              【贰】聿棠。鸳鸯成双,合趁东风飞向
              ——————————剑陵————————
              时间:嘉平十九年 七月
              地点:圣门 天机道
              人物:青木宫主。奉聿 紧那罗。顾棠
              剧情:一转眼,以奉聿素来的性子,两人竟也一起走到了嘉平十九年。————————————————————
              青木宫主。奉聿
              奉聿沮丧地拍了拍冷三的肩膀,以示对属下的勉励。冷三见他满面阴云,那对异色瞳孔也黯然失色,心知肚明他还在为下落不明的南王而忧虑,便蹑手蹑脚地自行退到了门外。
              奉聿烦躁地解开玄色甲胄,一件件随意丢在桌案上。这已是第十五批回报,依旧是一无所获的消息。他心中愤懑,解着解着,扬手便将头盔砸了出去。
              他站在原地,努力地平复呼吸,平复心境。换了他从前的性子,恐怕下一秒就会奔出靖君楼,什么青木宫主的职责,都将会丢在脑后了。他将会到太湖,甚至到洛阳,亲自去寻找墨逍。但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慢慢睁开眼睛,虽然愤懑的情绪依旧在,但紧攥的拳,到底是松开了。
              桌案上那小半摞的青木宫公文,不过才看了一二。但这些罗里吧嗦的汉文,他铁定是看不进去了。奉聿除去甲胄的护腕,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吩咐守在门口的心腹道:“你们几个继续去追查。”
              他一个人独自步出靖君楼,漫无目的向前走着。他胸臆中的愤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渐渐地涌了上来。不知不觉中,就已来到了天机道。奉聿这才恍惚地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顾棠的窗子。
              他踩着楼梯而上,走近顾棠的窗前,隔着清幽的竹帘看去,她正全神贯注着,捏着银针在绣布上雕琢着什么,那双灵巧的手指上下飞舞,一滴晶莹的汗珠出现在她精致的鼻尖顶端,像是晶莹的水晶石。
              奉聿顿觉无数柔情浮上心头,记忆中她在月色下那恬静的笑容,似乎还在眼前。他心里方才的那片阴霾,终于消散了些许。
              他对着远处走来刚要张口说话的侍女,竖起食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自行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看着她全然沉浸在绣布上的模样,看着她那双灵巧的手,奉聿又不觉记起,上个月她那副吃醋的面容来。
              想到这里,奉聿嘴角上扬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顾棠身后,突然附身凑近顾棠的耳边,使坏地吹了一口气,才说笑道:“在绣什么呢?给我看看。”
              说着,他伸手去夺她手中的绣布。
              紧那罗。顾棠
              她将手中物什抬高了些,借着和熙日光,斜手沉腕,半眯长眸,细看半晌,才又将其放回身侧桌案的圆盘中。顾棠稍稍侧身,取了茶盏轻呷,又执起银叉取了块去皮切好的瓜果送入口中,才将方才所拿的一块被竹绷固定住的绸布,展开在手中。
              顾棠定睛在金黄绸布中央绣着的日出云开图案中,素指轻抚凸起的纹绣,如远山般秀美的双眉,也因思考而轻轻拧起了浅痕,她看着绣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觉得不是那么满意。
              “永日昶……”她口中轻轻念着,倏尔眸中琉光一现,停顿半刻,随后拈着银针的右手虚虚在绸布上比划几下,才从线盒中取一股白线,一勾一挑灵活的穿入针眼中,开始仔细的沿着比划的轮廓绣了起来。
              几针刚落,她便起身将竹帘卷起些许,让正浓烈的晌午阳光打在室内,也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温暖灼热的光束斜斜照在她浅黄的裙袂,明亮光润的珠石溢出粼粼彩芒,镶金的细线甚而还闪出耀眼的光辉,而顾棠,则静静撑在案前,一双细白的手上穿下走,更像是彩蝶飞舞。
              半晌,一只仙鹤的轮廓才逐渐分明,顾棠缓缓吐出一口气,后仰倚在扶手上,将针插在绸布上,信手又叉起一块瓜果,正准备送入口中,耳畔蓦地吹来一阵柔软的风,柔软又刻意的风。她不禁缩了缩肩,只一顿,便明了那是谁,伴随着眼中笑意溢满,顾棠就势将手中瓜果送到奉聿唇边。
              “你每回都要这样吓唬我。”
              她这般说着,已然偏了头去看他,眼眸已弯成了一弦月牙,饱含柔情和盈盈笑意的盯着奉聿和他那迅速探出的手,她念及刺绣上尚且插着几根针,他这般粗心恐是要被扎到,拿着绸布的手就向后更远了他几寸,右手不忘轻拍那只不老实的手,“晏庄儿子就快两周岁了,正好这段日子闲了下来,就想着绣点什么送给他,也算是一点心意。
              青木宫主。奉聿
              从一个月之前开始到现在,奉聿一直像一只逐渐绷到了极限的弓弦。青木宫的事务,比起墨玄要处理的中王事宜,自然要少上许多。但奉聿是第一次如此勤恳地去学着处理这些公文,不免有些吃力。更何况,他还要抽出时间,把这数个月来,坐在轮椅上荒废的武功恢复起来。所以,他每一日,只能多抽出时间来应对。今天也是如此,他一清早,就去了练武场训练。等到日上中天回来时,就接到了自己派出去探子的回禀。他整整一天,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到了天机道。
              但见到顾棠后,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顿时觉得腹中空空,饿的前胸贴后背,所以就着顾棠的手,张口就把那块瓜果吞了进去。这口甜美沁凉的瓜果入喉,顿时解了他满身的暑热。他不过嚼了两三下,便囫囵咽了下去。而他那只伸出的手,自然被顾棠半途截住了。奉聿笑笑,反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上,并将脸更凑近了顾棠,作势要吻上去般逗弄她:“手这么巧,那你是不是,也该给咱们将来的孩子绣一件了?”
              他向来十分乐见顾棠羞赧,这一次,也不例外。奉聿揶揄顾棠一番,另一只手则出其不意地环向她柔软的腰肢,将她全身提了起来。同时,他自己左足一踢那只椅子,借着这力道,提纵着顾棠,反身跃至桌子上,与她坐了上去。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干净利落。这点轻功伎俩,算不得什么,明教中能做到者,自是繁多。但不同的是,奉聿擒着顾棠的手臂,正是此次三战中,他被独孤庄打伤的那一只手臂。但今天他提着顾棠腰肢,丝毫也不见吃力之象;而他坐轮椅整整数月,上个月才刚刚能步行,今天,就已能略略动用轻功了。
              摆放着茶壶茶杯、瓜果绣筐的桌子上,要两个人并肩坐着,地方便更加窄小了。是而,顾棠若不想碰翻茶杯,只能紧紧挨着他坐着。奉聿嘴角扬起,将顾棠搂的更紧了些。灿烂的阳光投射在他面容上,映照得那双异色眼底骄傲神色甚是明晰。实则,他的武功近来恢复了不少,就连方才,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顾棠都未曾察觉。但顾棠什么都没说,奉聿以为她没有意识到,心里又急着想和她分享这一点难得的喜悦,便在她面前露了这么一手。
              奉聿轻哼了一声,得意地说:“你上次不是说,我如果武功恢复了,就奖励我吗?准备了什么宝贝,快点献出来。”
              紧那罗。顾棠
              顾棠看着奉聿下颌启合三两下便把那块瓜果吞咽入腹,那暖意融融的笑也不禁浮现在娇靥上,她二指拿捏着果叉,手腕却被奉聿捉住,按在他温暖的躯体前。顾棠余光扫过果盘置处,右手反转,两指捏着银叉略加施力轻掷回盘中,较细一端叉口准确穿过一块甜瓜,便停了下来,顾棠不再去理会,伸出葱指暗戳他结实而又肌理分明的胸膛,头也偏开有意避开奉聿的凑近,乌黑的眼眸轻轻一转,似是回味着他刚说的话,将来的孩子……吗,她目光又有几分柔软,这一回她倒不像往常一般羞嗔,只含含糊糊应了句,“再说。”
              她的脉搏吐息皆因强自维持着面上那一份故作淡然的姿态而越发强烈,和着腕下胸膛内跳动的他的心,宛转却又热烈,她的芙面,已悄然落了一层浅红。顾棠正欲收回手臂,纤腰已不知不觉环上了一只手臂,她纳罕的险些要轻叫出来,又是一转眼,已被奉聿揽抱而起,旋身一提,身下便又挨上了结实的桌子,她坐稳时挥手就将绣具放回了圆盘中。
              奉聿亦是反身一跃,稳稳坐在她身边,这桌案本就不大,又摆了许多东西,余下的空间自然狭窄,她在意的却不是这些,只感受到他抱着腰肢的手臂更紧了几分,顾棠竟鬼使神差的也揽上奉聿脖颈。
              他的武功……恢复了?
              顾棠眼底流过一抹难以置信的讶异的神色,她半转了身子,搭在奉聿肩上的手臂也不自觉上移,柔软的细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庞,指腹抚过清晰的颌骨,甚而还在棱角处摩挲一二。当顾棠的任何情愫都被欢喜取代时,她便前倾了身子,凑去主动吻上了奉聿。
              合上的眼帘将那一份惊喜遮盖,她的眼睫低垂,满面娇红。这一刻是如此漫长,顾棠甚而能清晰自己的感官被放大了许多,她的红唇覆上的柔软的薄唇,触感缠绵而撩拨,她不禁抿了抿唇,轻夹奉聿上唇,流溢唇齿间,是他身上独特的气息,还有瓜果的清甜,彼此喷洒的鼻息缭绕发烫的脸间,这吻停留一瞬,稍纵即逝,她的手逐渐放开,重新揽回奉聿的脖子,含羞的眼光也匆匆转开,躲闪似的不敢看他。
              这一举一动着实不像往日的顾棠,她甚而有些恍神,慌忙地调整吐纳,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强自镇定,只低低说道,“你压到我头发了。”
              她感到几分窘迫尴尬,便松下了手,轻轻绞着腿上的衣裙,“前些日子有人赠我一瓶药膏,说是涂抹后可以去疤痕,我看你受了那么多次伤,想必伤疤肯定很多,你拿去用吧。”
              青木宫主。奉聿
              他一边嘴角噙着轻傲的笑容,为这一张棱角分明的异域面容上,平添了许多他消散已久的张狂之气。如此男儿,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奉聿目光炯炯,紧锁着顾棠。在他捕捉到她眼底那惊讶、欣喜的情绪后,笑容便更盛了些。他抬起两手,覆上了她轻轻摩挲着自己面庞的双手,启唇问道:“顾棠……”
              他正要问,你要献什么宝。是你的芳心,还是你亲手做的衣。但他还未问出口时,顾棠朱唇便吻了过来。奉聿久不亲近女人,这种扑面而来的芳香,柔软甘甜的唇瓣,让他愣了有足足一瞬。
              但更让他诧异的,是顾棠主动的亲吻。这两年多来,他知道顾棠身为中原人,即便是名声在外的江南之徒,师徒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处事方式。他发自内心的尊重顾棠,从无轻薄之举。一转眼,以奉聿素来的性子,两人竟也一起走到了嘉平十九年。
              奉聿讶异地看着顾棠近在咫尺的羽睫,看着她油墨墨的睫毛,因为紧张,甚至在轻微发抖。还不等他回吻,顾棠已分离了些许距离,揽住了他的脖颈。
              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暧昧的气息,奉聿呆滞地回抱着她,直到她嗔怪了一句,才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奉聿低头看着她因为羞赧低垂的头颅,看着她泛红的侧脸,看着她害羞地绞着衣裙,感受着她芳香的气息,依旧缠绕着他的鼻息。奉聿再也按耐不住,他咬牙切齿的骂了句
              “塔西浪。”
              说着,他挥手将桌子上的瓜盘、绣筐、茶杯茶壶一口气扫落。另一手擒向顾棠的下巴抬高,低头深深吻了下去。并揽着她柔软的腰肢,倒向了身后的空桌。奉聿半压在顾棠身上,两手并用,向她衣内探去。而他炽热的吻一路向下,在她锁骨上留恋。


              7楼2018-03-15 00:32
              回复
                紧那罗。顾棠
                她顾自说着,却不见奉聿有任何反应,便忍不住回眼一瞥,正见他目光滞涩,半刻才如回神一般,这显然,是被自己举动吓到,顾棠双颊更如烧起一般,红透,她撩起吹落的发,挂在耳后,才用温凉的手背贴上发烫的脸庞。
                蓦地听到奉聿正骂了些什么,她疑惑的抬了头,“他什么?谁?”她的疑惑尚未得到解答,只看奉聿挥袖扫去,将桌上果盘,绣筐,和茶具迅速扫落,一时,瓷质的茶杯和茶壶炸裂,茶水四溅,果盘也砸翻在地上,只有那银制的绣盘还算稳妥的落在地上,顾棠瞧着满地狼藉,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扣住下颌抬起,而他熟悉的味道,也再度侵入,奉聿吻上的时候,她简直有几分发懵,而她的意识,也好像摔落的茶壶一般,砰然炸裂。
                顾棠一双娥眉不自觉微微蹙起,她手微微环起奉聿,甚至也尝试着回应他的亲吻,她的腰肢承了力,被放倒在空桌上,随即是他结实的躯体,虚虚压在顾棠身上,她好似还没回过神来,直到他的双手,徐徐游走找寻她裙衫的边缘,直到他的吻,交错的落在她起伏的脖颈。
                顾棠脑中犹如过电一般,她感到阵阵酥麻从脊椎蔓延,通体绵绵拿不起一丝力气,她呼吸也失去节奏,变得几分仓促慌乱,她自然是知道,奉聿要做什么的。
                多年跟随江南,虽在行事作风多少都受了影响,但到底,她自小就是在世家成长,受的也是较为传统的观念教导,自然不会将一个女子最珍贵的一切轻易抛掷,可……
                她与奉聿,已是两情相悦,这份因缘而生的情,何其可贵,而他做的,也仅仅是,想要更近一步的拥有彼此。
                可她的手,还是在奉聿双手钻入衣襟的瞬间,按了上去,止住了他的动作,她的喘息依旧有些急促,但顾棠神色已显然清醒了些许,随即便徐徐松开了奉聿的手,她有这一份安心,她知道,只要她不愿意,奉聿一定不会强求。
                “奉聿,我……现在还不想……”顾棠直视奉聿的双眼,眼睫颤抖一二骤然移开,她轻轻咬着嘴唇,像是做错了事般,艰难出声, “对不起。”
                对于这个她唯一喜欢的男人来说,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挑开了顾棠盖着的大红盖头,她自当是愿意,将自己完完整整,全身心的,都交付给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青木宫主。奉聿
                他唇舌并用,亲吻着她精致的锁骨,洇得她锁骨上遍是水光。这是属于中原女人独有的小巧骨架,卧在他身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他倒从未有过与中原女子共度春宵的经历,加之久不近女色,忍耐许久,手中动作,不由得粗暴了些许。揉捏包覆,无不用其极。此时的奉聿,如似一个善于解牛的庖丁,他双手灵巧地解开了顾棠腰间的绸带,十指正向她衣襟内探去时,顾棠便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开始的时候,奉聿心里尚有几分不以为意。两情相悦之时,西域的女子,至多扭捏一下,便会如火般热辣地缠上来。所以,他正要挣开她的手,继续下一步的动作,却感受到了她坚定的力道。
                奉聿略有诧异,他一臂稍稍撑起上身,因为方才的纠缠,他玄衣有些松散,已经露出了里面被烈阳暴晒过后古铜色的肌肤,而上面,正纵横着顾棠所说的疤痕。他那充斥着掠夺的目光,锁上顾棠的双眼时,他的动作却慢慢地顿住了。
                他低首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努力平复着自己体内的燥热。余下的一只手,覆向顾棠那被他扯松的腰带,打了一个简单的结。这个动作,便代表着他不会再得寸见尺了。
                他目光掠过地面那副绣品,就在这一瞬间,奉聿突然心底开始幻想,如果是他们的孩子,顾棠会绣什么,是虎,还是龙。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这样一个喜欢各类美色的人,也会开始憧憬成亲,憧憬一双人、一世。
                顾棠的歉意究竟为何,奉聿并不十分了解。于他而言,爱就是赤裸拥抱彼此,爱就是享受当下每一份美好。或许,他始终不会理解中原人如何表达爱意,但他会试着去理解顾棠,尊重顾棠。
                他重新对上顾棠的眼,再抬手为她抚平被他弄乱的发髻,那对一金一蓝的眼中,满盛着无奈。换了别的男人,是该柔言蜜语,哄得女子开怀。换了别的情郎,或许是该宠溺至极的微笑,亲吻额头。但奉聿,到底是奉聿,他无奈地笑着,笑着,突然低头,狠狠吸了她白嫩的脖子一口,落下了一枚殷红的吻痕。他那嚣张狂妄的笑声响起,就响在顾棠耳边:“顾棠!你等着新婚之夜,我怎么讨回来今天这笔账!”
                说着,他跃下桌子,将绣筐捡起来遮在小腹前,快步向外走去:“我去“解决”一下,你别跟来。
                紧那罗。顾棠
                随着血脉起伏、心脏跳动,她吐纳间的喷出芬芳的气息也一阵一阵缠绕着奉聿的鼻尖,而他吻啃过的锁骨,水痕未干,细风掠过,本该是凉意习习,但顾棠却觉得有一团火在那处灼烧,引得肌骨发烫。
                直至奉聿重新撑起身子,她才徐徐吐出一口因紧张而屏住的气,眼帘稍抬起了些许,却见他半敞的衣襟内,纵横交错的伤疤遍布在他胸前,顾棠看着,忍不住皱了眉,她仿佛被揪紧了心一般,着实不好受。先前那一夜月下温泉,她不是没见过奉聿赤裸的上身,但这般近距离看来,那密密麻麻的伤疤中有些已旧的隐在他古铜的肤色中,但有些新添的仅仅只长出了幼嫩的肌肤,在他胸前显得格格不入,甚而还有几分可怖。
                他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顾棠这样想着,手臂已轻轻抬起,葱指就要就势抚上那些伤疤,却在擦过他襟口时,蓦然停下,替他拉紧了衣衫,顺带又整理了一番。感觉到他的手在腰际移动,却只轻轻将她几欲松散的腰带,重新系了个结,心中对他的歉疚才放下些许。
                她不知道奉聿是否理解了她的意思,但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尊重了她,他还是有着一份心,去为顾棠着想,她已十分满足。
                顾棠凌乱的发被他抚上整理,她感受着奉聿轻柔的动作,也感受到他的手触碰到那一截簪子,那是奉聿几年前送的,她虽不常佩戴这一支,却从来都最珍惜这一只尚有洗不去血迹的木簪。
                顾棠轻轻咬着唇,试探意味的眼光对上他那对如同宝石般的眼眸,对视半刻彼此皆是会心一笑,他温热的吐息来的又着实太快,不等她反应,又是一枚深深地吻烙在雪白纤瘦的脖子上,瘙痒的感觉让顾棠不禁缩了缩肩膀,那两道锁骨便越发明显。
                奉聿后面的话意味再是分明不过,顾棠面上是波澜不惊,佯装并未从他语中听懂什么,心中却有暖意融融,“新婚之夜”,原来他也是想过有那样一天的。
                顾棠目送他的身影离去,才不知不觉的扬起甜蜜的笑,她双手后撤,撑起身子,轻巧的便从桌上跳了下来,她捡起被奉聿摔落的绣具安放在桌上,仔细整理了一番已被压出皱褶的衣服,顺便将一头乌发重新理顺,才探出头来去唤侍女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又叫人备了午膳,静静的等奉聿回来。她未注意到的,是奉聿所吻之处,悄然绽开一朵红花。


                8楼2018-03-15 00:35
                回复
                  白露
                  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此时玄鸟自北而往南迁也,燕乃南方之鸟,故曰归。
                  【叁】芷燕。相视一笑泯恩仇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七年 八月
                  地点:召南
                  人物:朔方君。晏清芷 承影轩主。扶归燕
                  剧情:晏清芷看着扶归燕的目光,良久,她缓步上前,与扶归燕并肩而立,看这召南山水,看这百里药田。
                  --------------------------------------
                  朔方君。晏清芷
                  晏清芷始终记得那日,日头淡薄,长风吹衣衫飞扬,青丝舞动,她一袭白衣立于台上,清冷孤傲的望着她面前明眸善睐的女子,手中玄霄武动,与水芜澜的合虚剑相触间,似有剑意共鸣,泠泠作响,清芷凝眸,正见到水芜澜那一式剑招,融合了春水与逆春水,攻守兼备,从那一刻起,晏清芷便知道,这谷主之位,该是水芜澜无疑。
                  后来,水芜澜不计前嫌,劝说清芷继任朔方君一位,辅助她共建召南,那双带着诚意的双眼,泛着温润暖意,让晏清芷一个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谷之岚,却又比谷之岚多了一种坚韧与信念。
                  如今,大局已定,却仍有人不甘心,放不下。
                  晏清芷看着面前的扶归燕,停下步伐,安然矗立。
                  “师姐,放下吧。”
                  清芷开口,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口气,她理解扶归燕的心情,曾几何时,她与她一般无二,可她遇见了卓青莲,明白了一些前尘往事,不知算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她释然了。
                  云层被吹开,几排大雁自天空飞过,九月的天气清爽怡人,而这片召南山水,从小到大二十载,这里经历过动乱,也经历过鼎盛安宁,如今它立在这,还是未变的模样。
                  可它,也需要一个能够真正治理它的人。
                  “水芜澜,会是个好谷主。”
                  晏清芷年龄尚浅,经历不多,纵然天资聪颖,但刚开始处理起朔方事务也并非得心应手,且她性子冷傲,不会变通,引得谢胤因此说过她好几次。
                  可水芜澜不同,从变通这方面来说,她却是强过清芷的,以至于谢胤对水芜澜大加赞赏,说她已有谷主之风。晏清芷听着谢胤说这些时,只字未言,后来,足足七天未理会他。
                  但今日同样的称赞,她却是要与扶归燕说的。
                  承影轩主。扶归燕
                  时至秋日,有归雁来鸿,却从未有故人入梦。
                  扶归燕已然忘了,她有多少个夜晚,没有再梦见师父的殷殷教导。反而那些聒噪的非议,随着一场秋雨一场寒的秋风,一并贯入窗扉,扰人清眠。自七月七潇湘大会过后,谷中弟子无不喁喁而谈,什么北谷竟不敌南谷剑术,什么李出云的弟子又如何云云。她即便亲耳听过,也从未借机重罚过任何人,更从未如年少时般的暴躁如雷。她只是缄默站在原地,一双眼睛,凛冽地扫去众人,像要狠狠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皮肉似得。就是这般的眼神,唬得谷中好些弟子,连正视都不敢。此刻,一样的眼神,正扫过面前的晏清芷。但这眼神中,又饱含了太多太多,有对师妹的恨铁不成钢,也有隐隐浮动的恼怒。
                  远处的弟子们,正在药田中有条不紊地劳作、采摘,阳光和煦生暖,药香花香弥漫,这里好似可避秦的桃源,从未有过江湖的纷纷扰扰。
                  ”师父,也会是个好谷主。“她平静地反驳了清芷,转瞬间,那抹恨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还是素日来扶归燕的孤傲端庄。她这份孤傲,从未因长久来无人欣赏而枯损,反之,经过时间的琢磨,使她愈发沉稳老练:”可惜,是他们,是那个荀行之、白宁远,千方百计地阻挠了师父的宏图。水芜澜继任谷主一日,恩师的伟业就无处施展一日。如今我要推你去完成师父平生大恨,你如何能劝我放下?你可还是李出云的弟子?”
                  她卸下背的竹篓,里面有方才与清芷新挖的桔梗,是为章启的风寒咳嗽特意所制。这是九月最易得的药材,需按时令挖出根部入药:“你看这桔梗。”,将新摘的桔梗倒入竹筐晾晒,扶归燕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清芷:“你小时候背医书时,可还记得,为什么这桔梗过了九月,便入不得药了?”
                  不待清芷回答,她已徐徐说道:“因为这表皮如水芜澜,久而不除,已毁了药性,如何再医病?”
                  朔方君。晏清芷
                  扶归燕的眼,像极了李出云,因为权利而变得狠戾,因为找不到荀行之而变得愤怒,继而扭曲到不在像他的眼,正如归燕此时看向晏清芷的目光,充满的便是那份狠戾与愤怒,还有那埋在心底的蓬勃恨意。
                  这份恨意,晏清芷也曾有,同样的话,也曾是她的执着。
                  师父,也会是个好谷主。这点,她从未否认,师父的天资,师父的豪情,师父的宏图,师父的抱负,从来不会比水芜澜,甚至荀行之,陆清还差,可师父,已经深埋地底。
                  她未看扶归燕,眸中依旧是幽潭深水的冷冽,但出口的话语,却是坚定不移。
                  “我从未有一天忘记过我是李出云的弟子,只是我时常在想,若当初死的是荀行之,今日,我们又该如何在水芜澜面前自处。”
                  她还记得那天,师父很激动,很兴奋,他不断的擦拭着手中玄霄剑,跟她说,清芷,师父要去做一件准备了很久的事。第二日,谷中弟子告诉她,李出云反了,他杀了荀行之。
                  那时的清芷,是无法高兴起来的,她的本心告诉她,师父做的是错的,但是后来那悠长的岁月与恨意让她自动忽视了这份错处,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一个人身上———景少桓。
                  在后来,连这份恨意也消失殆尽的晏清芷,找回了最初的那份本心,所以扶归燕不会想的,她来告诉她。
                  清芷抬眸,将目光转到了归燕手中的桔梗上,她自小熟读医术,自然知晓,但她没有开口,听着扶归燕侃侃而谈。
                  待得语罢,清芷沉吟半响,她没有回答扶归燕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始终不解,师姐恨水芜澜,为何不恨长亭师姐。”
                  稍顿,复又言“或者说,师姐既然不恨师叔,又为何要恨两位师伯。”
                  承影轩主。扶归燕
                  她的手剧烈一抖,盛有桔梗的竹筐登时被打翻在地。方才是如何小心取药、如何小心去皮,扶归燕此刻已全然不在乎了。顷刻间,她的耳边不断萦绕着清芷那句‘恨师叔’。纵然已过十余载,但景少桓如何‘镇压’李出云作乱的轶事,在谷中不是没有人提起过。每每小弟子们低声议论时,她活像是个逃兵,头也不回地、迅速远离那些非议,没有一次冲上前去制止过,更从不加以询问。扶归燕,素来有几分不怕天地的胆色,但她是那样的畏惧,畏惧在她心里如师如父的景少桓,果真如传言那样,和荀行之等人联手要了自己师父的命。她甚至如此恐惧,自己和长亭的十年相依为命,也会毁于此。毁于,她为李出云讨要‘公道’的偏执。
                  都是人云亦云!都是假的!清芷怎么可以相信,景少桓会害了李出云!她眼底燃起熊熊烈火,如果晏清芷身在其中,怕早已被灼烧得只剩灰烬了:“你说什么?!”扶归燕像是没听清,提高了声音吼了清芷,惹得远处几位小弟子,停下手中活计,回头频频相望。她看也不看,只盯着晏清芷逼问。眼前的扶归燕,似乎又是十年前那个咄咄逼人的少女了。她扬起手掌,险些就扇在晏清芷的脸颊上。她要打醒清芷,要她看清楚,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但她顿住了,不知为何,对这个唯一的师妹,她下不去手。故而狠狠收手时,她一掌掀翻了晒药的木架。将满腔无处宣泄的怒火,倾倒在几筐不会喊痛的药材上。
                  她上前一步揪住清芷的手臂,破口吼道:“你懂什么!景师叔和谷师婶如何养育你的!是谁生病还照料你的,又是谁待你如亲儿的!胡说,你胡说!我为什么要恨景师叔,景师叔会害了师父?景少桓,会害李出云?好笑,太好笑了。”扶归燕企图挤出一个笑,印证清芷的话是如何‘好笑’,她那脸上却比哭还难堪。跟着她骤然松开清芷,脸上闪过一抹骇然之色,连着倒退两步,再抱着竹篓要迅速离开。
                  朔方君。晏清芷
                  眉目稍蹙,晏清芷看着那筐掉落在地的桔梗,染上污垢,安静的躺在地上,对比了扶归燕那激烈的反应。
                  原来,她都不知道吗。
                  晏清芷面无波澜,看不出喜怒,可她对上扶归燕的目光,听着她那愤怒的话语时,眸中竟有了些许动容。
                  清芷幼时拜师李出云,但因年岁尚小,李出云又是一名男子,尚未娶妻,自也不会照看,遂养于谷之岚处,与谷之岚最是亲密,亦得景少桓与谷之岚百般疼爱。每每她生病,难以安眠,师叔与岚姨更是于旁照料,夜不能寐,后来谷之岚去世,景少桓虽深居简出,但依旧对她诸多照料。
                  这些,晏清芷又怎会忘。
                  扶归燕的手抬起又落下,晏清芷没有躲,而只是站在那,不发一言,继而,是回应扶归燕的声声责问。
                  “当年我在谷中,目睹了那件事。”
                  晏清芷的目光深邃,似是重新陷入了那时的回忆之中
                  “当时,师父带人伤了荀行之与陆清还,是白宁远及时赶到,带走了他们,那时师叔不在谷中,召南谷,一片大乱。”
                  清芷的眸中现出了几缕伤悲,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看着师叔,对上了师父,却再也不是普通的切磋。
                  “没多久,师叔回来了,他镇压了师父,师父被关了起来,在后来……”
                  顿“在后来,是师娘亲手了结了师父。”
                  晏清芷止了话语,那件事,已经过得太久了,久到都不该在被人提起,而她亲眼见证的一切,也是她当初那般恨的原因。
                  她看着扶归燕面上难看的笑容,继而,是转身要逃离的背影,晏清芷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
                  “我不是想让师姐去恨师叔,我只是想让师姐知道,当年的事于他们,于召南,都是一场劫难。”
                  晏清芷从来就不是一名辩者,她只是说出一份真实。
                  “师姐,当年的事,谁都没有错,我们怨不了任何人。”
                  这条路,这个选择,是师父自己的决定。


                  9楼2018-03-15 00:37
                  回复
                    秋分
                    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肆】雪然。物是人非情不变,叹岁月如梭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七年 八月
                    地点:仲君楼
                    人物:朝后。姬回雪 昭月司命。陶然
                    剧情:
                    从前东方身边的小女孩,如今早已亭亭玉立,已到了嫁人的年纪。
                    那个冬天算起,也将近十年了。十年,果然是物是人非,好在,明教的一切,都很好。
                    ----------------------------------------
                    昭月司命。陶然
                    兰秋刚过,更添燥热,唯柳树长青,微风轻拂,映照在太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碧波涟漪,般般入画,岸上,春秋十二楼巍峨矗立,带有异域的建筑风格并未显出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烈日骄阳当空,云层舒卷,疏影斑驳,仲君楼内与外间相比,显得格外清凉,陶然站于一旁,面对着姬回雪,一一禀报着近来事务,事无巨细,面上是一派肃然模样。
                    “九州盟内近来尚在休养,无太大动静,而圣门之内……”
                    自上次杨疏因以下犯上被关死牢,陶然求情不成前去劫狱已过了近一年时光,而自二战至今,也已有半年之久,早在三个月前,墨逍找到陶然,提了她与杨疏的婚事。
                    陶然知道,自二战圣门大胜,九州盟内损失惨重,这无疑使得圣门众人轻松了一段时日,如今圣门正值鼎盛时期,她与杨疏在这时订下婚事是在合适不过,可至今为止,陶然却还在犹豫。
                    是因为她不爱杨疏?不,不是,早在她劫狱之时便已证明了她的爱,生同衾,死同穴,这是他们的誓言,真正让陶然犹豫的,是姬回雪的态度。
                    自陶然劫狱当晚被仲靖二君同时发现,最后虽然二君和好如初,她与杨疏也均完好无损,算是圆满,可对于他们的婚事,姬回雪却一直未真正表过态。在陶然的心里,一直绝对有着对回雪的忠诚,愿为她的一个命令出生入死,而她,亦是回雪身边的心腹,回雪对她恩重如山,可杨疏,恰巧却是靖君身边的人。
                    所以若朝后不同意,陶然绝对不会嫁。
                    待的沉香燃尽,半响功夫,陶然已将公务一五一十的禀告完毕,脑中回想后确信在无事可禀,方是停顿下来,双手抱拳于胸前。
                    “近来事务属下已全部禀告完毕,不知朝后可有吩咐?
                    朝后。姬回雪
                    太湖碧波万顷,镜照碧空如洗,穆风徐来时,推助微微涟漪,一时又在瑰日之下,折彩出刹那五光十色,山温水软,应是秀美钟灵。然而依山傍水的十二危楼伫立,便将这景渲得肃穆,宏伟,壮丽。
                    但这绝不是可供人观赏游览的黄鹤楼。那是江湖中人无不叹畏的圣门。
                    二战硝烟盘桓着,仿佛总未在春秋十二楼中散却,然金风早至,秋色层染过半,昭示着那一夜早已过去了半年有余。胜利绝不意味着松懈,从不掉以轻心,亦是明教中人的共识,回雪不会例外。
                    她坐在一方丈余书桌之后,上堆着案牍如山,新纸旧稿。回雪背倚其座,座后仍是顶梁连地的巨幅博古格,罗列的连城古玩,辉光却总在回雪扬手挥袖间,只如水银泻地。她一手支颐,听得陶然汇总各地分坛事务及两盟内外事务。近来虽杂事颇多,却总算无大事发生,风声太平些。
                    正是如此,回雪才恍然想起了陶然的婚事。也亦是因晨起得人来报,半年前遣名匠所造的那件嫁衣已送到了仲君楼,如今正悬在一处空殿里。她徐徐抬眸,目光将陶然年轻且还明艳的面容看过,神情却还如常,只在心中欣慰亦感叹了一番。
                    “九州盟仍在调养生息,不过那里毕竟聪明人多如星斗,知会七杀,天机,天相三道,近来都小心行事,切莫掉以轻心,最不得急功近利。”
                    回雪说到这时便已起身走过书桌,径自往书房外而去。
                    “这事你待会就去办,先跟我来。”
                    她并未说明目的,只先陶然一步向书房之外走去,由得侍婢会意领路向空殿而去。对于他们二人的婚事,墨逍说起过几次,星妃提过几次,辰妃亦道过几次,但回雪皆未给出回应。倒不是她出尔反尔,只是前段时日,事务堆在一处,她实在不想去考虑这些事,更不愿匆匆促就。毕竟,陶然是她的人,这些年来,从未令她失望。
                    昭月司命。陶然
                    外间一望无际的太湖之水平静而壮阔,装点着这周遭风景如画,衬托着这春秋十二楼的威仪,可圣门众人常年守于太湖,又怎会没见过暴风雨来临时的波涛汹涌,那可吞噬着一切生命的湖水,展现了它有多么的强大,多么的让人畏惧。景如此,人亦如此。
                    正如那九州盟,豪杰聚集,多年来能与圣门抗衡不灭自有它自己的本事,又怎可因一朝得胜便掉以轻心,而失了对他的防备?
                    不过陶然知道,姬回雪从来不是那种会掉以轻心的人,圣门的众人也不是,可她总觉得,姬回雪太累了些。
                    “是,属下遵命。”
                    以前东方在时,三尊并立,东方带领明教进驻中原。后来东华继位,帝后同辉,无人可敌,虽不及东方权谋纵横,却也带领明教在这片土地壮大。而今圣门既成,昔年朝后已为仲君,君临天下,独当一面,却在无人可依。至少,在陶然的眼中,姬回雪于东华面前时还是一名女人。
                    所以,她又怎能在让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让回雪操心呢。
                    正自退去前往七杀,忽闻话音入耳,她抬眸之间正见回雪起身向一处走去,长裙曳地,灼灼风华,陶然急忙跟上,待不多时,随回雪来到在一处空殿之前,若她没记错,这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物什。
                    “朝后,这是……?”
                    “您总不是要让属下来这打扫屋子吧?”
                    眸光流转,陶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然回雪的神情中并没有过多的严肃,以陶然的了解,知道并非什么紧要大事亦或密令。遂浅笑而问,带着些许玩笑意味,前方侍婢已门前分两侧站齐,那华丽的殿门内,好似藏着何让人惊喜的秘密
                    朝后。姬回雪
                    陶然神情颇是纳罕,语气中是她一如往常的盈盈笑意,回雪目光稍移,余光凝着陶然,反是过于认真地回答了句“不是”,来回应陶然这句玩笑话。侍婢分立殿门两侧,回雪手腕轻侧,为首二人则会意上前,将那沉重殿门打开。
                    殿门大开时,殿内已有侍婢点起明烛。此刻还是白昼,在殿内点烛,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事情。玄色长裙曳过门槛,回雪已然踏入殿内。陶然的嫁衣,此刻就高悬在这大殿正中,蒙在一匹绒绸之下,却仿佛夜明珠一般,仍旧辉光难掩。连回雪都颇有些期待一观成品。
                    “你看。”回雪下颌一抬,向陶然一指,“那是你的嫁衣。”
                    语罢,已有侍从将蒙于嫁衣之上的绒绸取下,犹如晚霞垂落西山,又如胭脂长瀑翩跹,厚重地落在地上。映入她们眼中的,则是那件大红嫁衣,后摆缀着红雀长翎,只如孔雀开屏般绚丽明艳。几色彩绒纬丝,螺钿宝石,璀璨生辉,绣的圣火栩栩,日月如真。从那襟口肩胛的裁剪便可知匠心之细,还未上陶然的身,便已可猜想到那风华光滟。
                    “我这也是第一次看,果然很不错,也值了这份心思。”
                    回雪这才敛去了正色,稍稍挽开了笑意,侧眸向陶然看去,去打量此刻她的神情。
                    不禁也令她想起,多少年前,她也曾这样立在一件嫁衣之下,身边还有……回雪匆匆打住了思索,漫开了笑意,向陶然问道:“可还中意。
                    昭月司命。陶然
                    不是?回雪的语气是格外的认真,让陶然本来带着笑意的面容顿时僵住,回眸去看,那扇沉重的殿门被两名侍婢打开,仿佛尘封千年,正对着的,是被埋藏起的宝藏。
                    “你看,那是你的嫁衣。”回雪的话忽的入耳,如一道惊天雷电,贯穿脑海,让陶然在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她顺着回雪所指看去,那件大红嫁衣,正绣了明教圣火,反缀了雀羽长翎,宛若开屏的绚烂,璀璨夺目,巧夺天工。那份耀眼刺入双眸,是让人不愿忽视移开的美,可见制作这嫁衣所非的心思,亦非一朝一夕可成。
                    “朝后,您……”
                    这一声,泪湿了眼眶。陶然还记得当年帝后大婚,姬回雪也是一身红衣烈焰,有凤来仪,不可方物,无论是后来拓跋仇的大闹还是剑仙墨白的出现,都无法移开陶然看向姬回雪的目光。
                    那时有多惊艳,如今便有多感动。
                    “属下……属下……”
                    一向巧舌如簧的陶然,面对姬回雪绽开的笑意,竟是不知如何说出那千言万语,最后只剩眼中水雾晕染。
                    就在不久前,她还违抗朝后命令,私入天牢打算救杨疏性命,前些时日,她尚在想回雪是否不同意她与杨疏婚事,而今日……今日……
                    “属下何其有幸,值得您如此相待……”
                    此一句后,陶然的面容上漾开了笑意,却是红了眼眶,深藏感激
                    “中意!特别中意!
                    朝后。姬回雪
                    耳畔是陶然千伶百俐的那张嘴语不成句,眼眸中那悄丽明艳的面容深藏感激。余光里是那高悬的嫁衣,宛如能腾飞扶摇直上九霄,在万丈朝霞中环飞的绛色孔雀,自然不会有人此时告诉回雪,其实孔雀是不会飞的。
                    “你若不值得,还有谁呢?”
                    回雪目光投回那嫁衣之上,大红与斑斓绣线夺去她目光,仿佛在她眼眸里燃起焚天裂霞的火。将她整个人都带往七年前,那个红绫漫山飘举,绛英如然的一日,只不过她的眼神中掺着几不可见的悲戚——东华也离开了六年。
                    “你这一生中,只会穿这一次嫁衣,这更是我对你的祝福,虽然在当下很难,但我仍然希望你和杨疏能长安和乐。”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笑意更甚,光滟慑目,“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穿上这一身嫁衣的模样,亦要让他知道,本后看重你,叫他以后不敢辜负你。”这自然是玩笑话,但回雪说来,语气却仿佛是认真的。
                    她仍注视着那件嫁衣,目光流转过尾摆那精妙绝伦的设计,余光正见陶然氤氲了水雾的双眸,佯着不悦地叹了口气,伸手点过她额头,打笑一句道。
                    “这可就不像我朝后殿的人了,大喜的事儿,还要流眼泪不成。”
                    回雪凝眄着陶然,难免地心中一番感慨。
                    从前,东方身边的小女孩,如今早已亭亭玉立,已到了嫁人的年纪。
                    那个冬天算起,也将近十年了。十年,果然是物是人非,好在,明教的一切,都很好。
                    昭月司命。陶然
                    那艳红的色彩映了圣火昭昭,雀羽夺目,如那九天霞光的绚烂,使这间普通的空殿突然格外耀人双目,却又多了一丝庄重,属于婚礼本该有的庄重。映入了姬回雪的眼中,也映入了陶然的眼中。
                    陶然听见姬回雪说,她一生只会穿一次嫁衣,而杨疏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穿嫁衣的模样。而这,是回雪与她的祝福。
                    “属下也希望朝后您,长安。”
                    陶然对上回雪的笑意,忽然有些恍惚,这样的话,是说与陶然听,但又何尝不是说给回雪自己听,那年正邪两道,齐聚明教,东华以最盛大的婚礼向全天下宣告,他,娶她为妻。而今时过境迁,东华一别六年,姬回雪和墨逍之间也早已是众人皆知之事,可如当年一般的大红嫁衣,却再也不会出现在姬回雪身上了。
                    “是,属下不哭。”
                    陶然重回了笑意满面,面对姬回雪少有温和色,陶然感觉面前的人不是朝后,而是一名长辈,然后对将要出嫁的她不断叮嘱祝福
                    “属下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件嫁衣,是您送我的。”
                    陶然还记得第一次来到明教见到东方式微时的情景,转眼多年过去,东方死了,叱咤中原的明教与风华阁共组了圣门,纯阳被灭了,正派组建了九州盟,而她从跟在东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如今成为了朝后身边的昭月司命。这天下在变,她也在变。
                    这么快,陶然要嫁人了,不知道在过十年,她又是什么样子。
                    朝后。姬回雪
                    长安。
                    一世长安。
                    她听得这句祝愿时,自然唇边挽了笑意,然而陶然侧目望回嫁衣的刹那,回雪的笑意有些苦了,堪堪地挂在她面上,仿佛正经秋风凛冽,一叶挂在枝头随时会零落的枫红。余光中,那嫁衣高悬着,如此灼目,就像一团火。
                    多少年了,她竟然总是像现在这样,恍惚就觉得东华还在身边,还在和她说那些话。姬回雪出着神,笑意漫得更开,流转出几分她经年以来已少有的艳色,携着柔情,是缠紧了傲骨,却又绕指可化百炼钢的柔情。
                    回雪忽而想起她像陶然这般大,又或是,比她再年轻些的时候。那时的她,实在与现在有了太多差别,正如她不会坐在书桌之后,看那些文书一看就是一日一夜。为何,为何她变了那么多。
                    大约是因为,东方去了,东华又走了,而明教却仍旧立在这个江湖的风口浪尖,睥睨武林的同时,亦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回雪目光又向嫁衣挪去。
                    那仿佛是即将振翅而飞的孔雀,要将陶然送去心上人的身边,为她带走半世流离。
                    那么,她的爱人,又在哪里呢。那年,她也曾穿着那样隆重的嫁衣盛服,走到过他身旁。
                    ――结――


                    11楼2018-03-15 00:39
                    回复
                      寒露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
                      【伍】叟徵。论清浊、辩鱼蛙,讽说名士
                      -------------------剑陵-----------------
                      时间:嘉平十六年 九月
                      地点:浔阳江头
                      人物:下弦月司。闻徵 浔阳老叟
                      剧情:江水联通四海,海竭则江枯,江竭则鱼虾徙,大安之世自可逍遥,大变之世则投身湖海,可比人之智者。
                      ----------------------------------------
                      浔阳老叟
                      哪顾江湖纷纭事,一杆鱼钩钓浔阳。一蓑衣,一斗笠,一钓杆,在这江边石上,不觉一坐已有了一个时辰,若在平日身边这竹篓里,没有五斤也得有三斤鱼,而今天倒像是龙王发急令,将那些个虾兵蟹将小鱼大鱼一股脑调了走,愣是连鱼腥味都没闻着。凡事异常必有妖,收了杆往江中一看,气得眉毛都要飞了。不知是哪个家伙,竟在这水里布下了阵,或卧沙石,或半悬,大大小小几十个酒坛子沉沉浮浮,把大大小小的鱼一一挡了在外。
                      真是欺人太甚,整个浔阳,谁不知道这是老夫钓鱼之处,这不是故意寻不痛快吗。持了钓竿将鱼钩一甩至底,去勾那些酒坛,偏偏那些个死物却像活了一般,千百人前能勾人咽喉眼鼻的玉杆金钩,却愣是一个酒坛也没钓上来。
                      “谁在浔阳地盘上撒野,还不快将这阵撤了去。”
                      将竹竿一收,往那鱼篓里一掷,朝眼前荻花从里一声断喝,真气外放,直震得芦花阵阵如雪。
                      下弦月司。闻徵
                      一声断喝携罡气似朔风刮来,催得清波浪涌,荻花飞雪,只教清秋作寒冬。这一身好内力,也难怪这素以文章名江右的浔阳老叟,在那春秋册上被记一笔。当即单手弄弦,清音似注,如凝有形,携了内息潜水而入,拨 弄那九九八十一个酒坛,半浮出水来。抱了琴随那尚未落的荻花一道,飘然一点江水,稳稳踩在九宫回溯阵阵眼空坛上,一挑纤眉,淡淡打量起眼前这老叟来。浔阳钓叟,倒也算是真名士,老则老矣,风骨尤盛,也难怪写得出那样清绝的文章。
                      “惜哉!惜哉!老叟何与鱼虾为伍。”
                      视他怒气为无物,伸手一抚衣上芦花,于秋风瑟瑟里扬了衣袂,目里噙了三分浅笑,三分戏弄,也如那钓叟下饵,只待他上钩
                      浔阳老叟
                      “小娃娃,这阵是你布的?”
                      几声弦响虽不成曲调,杂在风声水流间却自有秋韵,应当不是俗人。抬眸再看来者,生得冰肌雪肤,一袭白衣当风,踩踏水波而立,倒似个谪仙落尘,洛神临凡,虽是个女娃娃,倒不乏林下之风,风流气度比江右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下顿时生了几分喜爱,这江湖后辈,了不得的越发多了。刚才那点恼火被秋风吹了没影,正欲与这娃娃聊上几句,听得她发文,又连连叹息。
                      “好个女公子,也做了九州盟说客?可惜可惜!”
                      连连摇头叹气,又回她话道:
                      “鱼虾往来从容,江水联通四海,似古之贤者,逍遥自得,与之为伍又有何不可。”
                      下弦月司。闻徵
                      “江水联通四海,海竭则江枯,江竭则鱼虾徙,大安之世自可逍遥,大变之世则投身湖海,可比人之智者。”
                      足下酒坛微沉,一点水波侵往靴底,前行一步,踏入离卦之位,左行两步,转入巽卦之中,凭秋风袅袅,托住身形。
                      “倒是那井中之蛙,自困于一隅,不见江海枯盈,以为天下大势于己无关,殊不知大旱之季井水亦枯,呜呼之时还不晓因何而亡,才算可悲。”
                      目光一转,揽了清风秋水入目,再窥老叟神色,隐隐可见几分怒意,其自然知晓,这数言间,何谓湖海,何谓游鱼,孰指井蛙。
                      “所以我叹可惜的,是可惜鱼虾,白白教老叟钓了这么多年;老叟去寻一处乡野浅井,听一听蛙鸣,才算得物以类聚。”
                      浔阳老叟
                      自二十年前起,江右第一人这名号便没教人夺去过,任他名士狷介,见了老夫都得恭谨几分,如今竟被这黄毛丫头给比作井底之蛙?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要出言辩驳,可这丫头以湖海比九洲,以水盈竭比江湖正道势强势弱,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再一细想,竟不无道理,不知从何辨起。
                      抬了下颔哼了一声,把钓竿往鱼娄间一置,目光往那江心一投,又道:
                      “有鱼身如银线,色若白霜,只可存于清流,若入浊水,必胸存抑郁而亡。江水清,湖海浊,纵江水将竭,此鱼亦不将舍清取浊。”
                      虽早不顾江湖事,然春秋轮回之事闹得纷纷芸芸,树欲静而风不止,自身既为册上之人,邪道迟早来寻,可惜之前开罪鹿台洲主,一并连沈七也得罪了,若再去洛阳,怕是只能与俗人共语,那倒不如等得邪道来寻时自投了江水痛快
                      下弦月司。闻徵
                      听他言及浊清,心下了然一笑,鸿鹄不与燕雀为伍,良木不生蓬蒿之中,宁居于危不处于俗,倒真真是好气性。素指一撩琴弦,江下阵形聚变,莲鞘踏波,白衣凌风,涉水而行,至岸腾空而跃,衣袂一拂蒹葭,在一块白石上落脚。
                      “谬矣。”
                      拈了荻花飞絮一笑,轻轻一句,判了他所辨为谬。也不待他再辨,只发笑道:
                      “老叟原来连浊清都辩不清!天下名士以江左盛,江左名士以未名为不可及,今未名七郎其五居洛阳,幽兰自可香一室,蛟龙自能灵一渊,未名诸人在处,老叟还弃之以俗,难不成音律一道高于三郎,字画一艺长于四郎?”
                      摇头叹息,拂袖又往江心而去:
                      “难怪别人请不来老叟,原来人只道老叟才高,却不知老叟锦绣文章,不及高傲心气万一。七郎不喜你我还叹息,原来老叟自视如此之高,只怕连六郎都要失望了。
                      浔阳老叟
                      三郎音绝,四郎书盛,各凭一技,独步天下,无人可及,倒也生过一会一谈之心,可惜早听闻未名七郎兄弟樘棣,怕得罪了七郎,他人也不肯一语,听这女子数言,倒似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未名诸人果然了得,连你一女娃娃也这般口齿伶俐,老夫无话可说了,同你去一趟罢。”
                      她既以清浊相辩,再要推托不行,只怕这讽未名诸人以俗的狂妄短薄之恶名,真要背负下来,此身纵投了浔阳江水,也得被天下名士,传作笑谈了。
                      收了钓竿,也不去提那鱼篓,只向茅檐矮庐行去,方迈了两步,不免觉得被一小辈辩得哑口无言脸上无光,又纳闷起这丫头是谁来,仔细一想未名在江湖有名的几位女子,才恍然大悟:
                      “你是广陵闻家,七八年前把闻三郎气病的那丫头!难怪!
                      下弦月司。闻徵
                      “要不牙尖口利,怎么敢来会你这坏脾气的老头,还不得被骂了,哭回洛阳去?”
                      回头顾他,眉眼俱笑,也不顾老幼之序,只笑谑相对。向九姐揽下来的事算是能交待了,我就说这些个怪脾气的名士清流,一个个都有病,骂一顿便好罢。
                      “你若说我是广陵闻家的,我可不乐意了。”
                      故意将笑意一敛,扬了扬下颔,轻哼了一声道:
                      “鹰生雉群则不能飞,虎落庞蓬则不能威,要和闻家那群俗物作伴,我还不得生得一副混浊模样?在下未名闻徵,记住啦,你若叫我闻家丫头,到了洛阳,我定央得三郎四郎五郎六郎一个都不理你。”
                      ——结——


                      12楼2018-03-15 00:41
                      回复
                        霜降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陆】岫逍。兄妹阔别日,赠翎寄长情
                        -------------------剑陵-----------------
                        时间:嘉平十六年 九月
                        地点:琼玉楼二楼倚靠栏杆
                        人物:伊洛传芳。花楚岫 圣门靖君。墨逍
                        剧情:从此,南北相隔,山高水阔,也不知重逢是何日了。
                        ----------------------------------------
                        圣门靖君·墨逍
                        暗紫泥金,墨菊绿瓣,香淡幽远而清,展风敛蕊孤立。墨逍一身白衣胜雪,鬈发张扬,那圣火烙烫衣袂,锦玉腰带垂苏,恰掩了玄服墨袍的狷介疏狂,泛得公子清傲。他掌中拈托一斗彩酒盏,一手执握酒壶,倾酒,酌酒,眉宇里掩映的微许寂寥。
                        负气出走春秋十二楼,已达两月。自他远引江湖,斥退陶然等事后,渺无回雪音讯再传。墨逍心含怒气,愈蕴愈杂,情绪缠绕,生的却也不知是那斥责之辱,或七十一个日夜的思念。赌气难平已逐渐消融,唯欠缺的,是一个回返再归的理由。
                        地宙门副门主上报书信,是小白龙亲笔绘写,朝歌临盆,险象环生。此事一出,墨逍即刻命弟子安排水路通船,行程归回十二楼。只这一路,这一程,不能带上花楚岫同行了。他和她,圣门与九洲,正与邪,是矗立沟壑间的一条冰河,踏靠得越近,冰河崩塌之速越快。
                        独孤庄亲率的一批九洲高人,也悉出独孤山庄,向琼玉楼来。近两个月前,墨逍从九州盟总舵劫走了花楚岫,两个月后,他命人送去一封书信。挑衅言辞,且言说花楚岫,便在他身侧。这一事,为的将她无恙送回,也为的,羞辱一番九洲的高手。
                        “禀南王,申时将至。船只等皆已准备妥当。”墨逍挥袖释杯,一手握向扶栏,梭巡再扫,声沸繁华,通衢道宽,错落轿马,如此似那年与慕容把酒当歌的情景。也不知,他于春秋十二楼……墨逍轻叹,命人讲楚岫唤至此间。
                        再有不舍。到底,需是一别。缘散无常,他们能成兄妹之情,已然少了诸多抱憾
                        伊洛传芳。花楚岫
                        秋意最浓时便近末,居北地,隆寒难当。楚岫披着一身银红绣魏紫牡丹的斗篷,白狐毛围着她脖颈,愈衬得她肤色雪白,容光明艳。她本把玩着一只浅绛彩狮耳瓶的赝品,只觉釉色上得粗劣了些。然而直壁一转,楚岫指腹抚过那一枝梅花,心中暗暗赞了一通着笔法也仿尽了那份古拙之意,将梅花傲骨画得极妙,若非个中行家,倒是真看不出来。
                        ——“楚岫姑娘。”
                        她闻声目光还未离手中瓷瓶,只鼻音应了一声,稍稍侧首已问其来意。说是墨逍唤她去云云。她努了努唇,只将那狮耳瓶随手一放。起身将斗篷兜帽一戴,拢住她一袭青丝,以免北风吹疼了她脸颊,又立到镜前稍理了裙摆便抬步离了暖阁。
                        “你找我?”
                        她看到扶拦之侧那一身白衣,起先还愣了愣,若非那一派风华世无第二,楚岫几乎认不出那是平日里墨衫玄袍的他了。她一边走上前,一边上下将墨逍背影打量过。约莫是生得好看的男子,穿什么都好看。这也不难理解,就和她一样,这样一副好皮囊,衣裳都是锦上添花了。
                        楚岫走到墨逍身边,双手也撑到了栏上,挽了几许笑意,随意将那楼下繁华喧闹之景一扫。
                        “今儿吹的什么风,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穿这样一身白衣,倒真像是未名洲的人,只不过,除了云起哥哥,未名七郎里没一个比你好看。”
                        圣门靖君·墨逍
                        楚岫莲步挪移,翩然停驻墨逍之侧。兜帽束发,熙风拂荡,几缕青丝散迭,露出娇软耳鬓,余晖挽照,泛着金黄昭辉,又夹掺柔光。墨逍释杯阑干,素指探出宽袖,抚过那碎发乌丝,眸光轻凝,指尖绕上她耳廓,耐心地敛回她兜帽中。
                        “嗯。有些事要和你说。”墨逍漫不经心道,眸光流连上楚岫精致粲然地眉眼,骄阳逊色的双眸。只因为这双眼,她和东方明姬,就全然是截然不同的人,殊途极异的两种人生。可又为了那番执着,玉山倾倒也难扶的执着,她们惊人地重叠相似,俏生生的影像,跃然墨逍眼前。
                        忽然,墨逍袖管动了动。他想伸手,抱住楚岫,轻轻地,揽她到怀里来。这个怀抱,无关情欲爱恋,单纯的,是一股缱绻想念,涌升无限。
                        听得楚岫的一句话,唇边展得欢悦喜笑,墨逍挑眉,唇角微搐。公冶朝歌说,沈夜华比他好看。花楚岫说,宋云起比他好看。嗯,他已然明白。未名七郎里,总有一个是比他好看的。
                        “云起哥哥。你这般护着他,小心自己吃亏。”墨逍重执起杯,往喉间灌了口酒,醇厚绵软,悠长遗齿,莫名地,泛在唇舌一阵难掩辛辣。“男人是不喜欢主动贴上去的女人的。只是你以为,你对他的好,能感动他,让他也喜欢了你。其实这段感情,从来,就只有你。痛苦的,也只会是你自己。你只能,感动了你自己。”墨逍眸眺远方,那华灯初上,丝竹弹唱,急管繁弦,隐奏着妙律悠远,阙词吟念。风雅,别致。他却扬袖挥落了竹帘青纱,挡蔽室外光景。那器乐中,总未缺失的,就是一把箜篌,虽无八十八弦的技惊天下,也足令他心中涟漪荡迭,更忆昨昔。
                        楚岫,不能重蹈明姬的覆辙。
                        伊洛传芳·花楚岫
                        墨逍修长手指探到她头侧,轻柔着将她耳发挽道耳后。楚岫眼风稍稍一动,便被墨逍话语引上他湛蓝双眸。而他也正好认真地凝眄着她,目光扫在她眉眼。她纳罕着,双黛稍稍一抬,问了句:“什么事。”
                        然而她末字才出口,音还未落,就被揽到怀里。一个让人不会推开的怀襟,因为墨逍的动作很轻,就如同将她当作捧在手心薄薄的一层水晶片似的。于是楚岫十分安静,也不抬手环着墨逍,也就这么长身立着,由得墨逍轻揽她在怀里。
                        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墨逍先开了口。楚岫已离了他怀,本来那端得平静而温顺的神色,此刻当然无存了。她又努了努嘴,别过身并不正对墨逍,目光也漫无目的地扫到别处,显然是一副生了气的形容。怎能不生气,墨逍这是在说,宋遗不喜欢她,最后也不会喜欢她。
                        “你就和我说这件事?”楚岫说着双手在兜帽两侧轻拢了拢,任性着冷哼了声道,“那我不听了。
                        圣门靖君·墨逍
                        墨逍掌中握着杯,杯身凉,合着晚风朔朔,消磨他三分酒意。仰眸流眄楚岫背影,那曼妙娇躯,因养尊处优,孱弱轻盈,随风单薄。然那直挺不弯,傲然固守地脊背,又如何能小觑看轻,令人妄论她是羸弱不堪的娇花。这朵伊洛传芳,既承了牡丹盛名,也当承牡丹的瑰姿孤傲,不容置喙。
                        “前车之辄,后车之鉴。”墨逍仰头,剩余酒壶盛满地玉液,尽数落入口中,不剩微毫。他眸中好似燃了光,湛湛有神,对转上楚岫的眼睛,比此间任何一盏明灯,更亮。“不提这个。我确实有一桩要紧地事要与你说。”墨逍袖管微动,素指探入绣着圣火的穗绦锦带之内,随之探出时,指尖已握了一抹银光。那银光尖如银针,身如短叶,末似翎毛,乃域外陨铁所制,锐胜剑刃。
                        “你我分别在即。以后天高水长,江湖辽阔,我分身不暇,无法照顾到你。这是银叶翎,我的独门暗器,凡是遇见圣门或明教弟子,如有危险,或是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皆可亮出此针。”墨逍承诺道,语气轻淡。但那眸内蕴的关切与在意,与唇角的笑相合,柔光下,无俦绝逸,充溢真诚。“我虽不在你身边,但也希望能保护你,安然无恙。”虽然楚岫是飘渺城的公主,但圣门与九洲的对立,来日战役逐增,墨逍不希望,他于世唯一的妹妹,可能受伤
                        伊洛传芳·花楚岫
                        楚岫本还因着墨逍谈及她与宋遗之事有些置气,然而墨逍说起有桩要紧事时,她还是没耐住好奇心,眼风稍稍往侧一扫,却是一道银光映入眼眸。一瞬之间,她还未看清形样,稍稍眯了眯眼,却见那物什全乃陨铁打造,工夫精细得很,叶身翎尾,寒芒令人一冷。
                        她伸手正要问墨逍拿过来看,却听他说起分别在即的话,目光之中掺了惊异之色倏地扫上他噙了几分笑意的眸,在那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风华无俦,眉骨高鼻,如他脸颊一般,轮廓全然合乎完美,就如鬼斧神工的雕塑。她就好像是因为心里畏惧离别,所以非要将这张脸,刻到眼底一般。
                        “我不要这个。”楚岫收回了手,别过目光望到围栏下,努了努嘴,“你还说要一直保护我照顾我,现在都不算数了。我最讨厌你了,才不要你这个东西。”
                        她惯来任性,说话行动动全凭着自己喜欢,她越是这样说,心里也只越是不希望墨逍走。果然,她心里气了一阵,却又恼着凝向墨逍,上前了一步,抬手牵了牵他衣袖,急道。
                        “那我和你一起走,你待我好,我不回去了。
                        圣门靖君·墨逍
                        墨逍牵过楚岫的柔荑,将银叶翎珍重放入她掌心,缓缓拢住她手指。眸光相融淡光,笑意虽浅,不乏宽和平缓,出奇地耐心。墨逍凝流楚岫修长秀美地身姿,忽转向她娇容,那不舍眷恋地神情,顿时暖化了寒凉秋风挟卷的飒意,令得墨逍心中动容。
                        “你跟我走,那云起哥哥不要了?”墨逍笑道。轻拍了几下楚岫的手背,掌心抚上她侧颜如玉,芙蓉柳面。“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我此回的是圣门,你乃飘渺千金,飘渺是九洲财帛之柱,你随我走,你驻留九洲的家人,如何自处?团圆终有时,不争眼前朝夕。”
                        墨逍阴晴不定,莫测难辨的脾性,常叫人气急败坏,道句冷情冷意,不宜相处。但对于关乎爱切之人,如楚岫,朝歌,回雪,明姬,皆有一分不同常人的细腻。这细腻本就融在他骨血,只因人而异。如今说来,更是对楚岫的备至贴切,考虑周密。
                        楼下嘈杂骚动渐起,响声浩浩。墨逍双眸渐褪柔色,神情微冷。明教弟子已赶赴守候于帘外,道是独孤庄等众已至。墨逍立身,缓缓拢顺了两侧衣襟,俯身按向楚岫肩胛,神色湛湛“乖。哥哥会来看你的。保护好自己。”说道,墨逍便夺帘而出,命人先行,待独孤庄一行人身影现于琼玉楼前,墨逍两指间已夹了一张纸。一众人未见他身影,又是邀约前来应斗,四下梭巡。墨逍扬袖展笑,长眉一轩,夺步掠出,身影顷刻荡过七八个高手之身,待穿过独孤庄后,墨逍滑出一丈,向琼玉二楼再观望一眺,眸内含的珍重之色不减。他抿唇背过,飞身向城外洛河而去。
                        他记得。楚岫说,不喜欢独孤庄。他妹妹不喜欢的人,就是墨逍不喜欢的人。所以,这一桩出气,也是他给她,临别的真正礼物。
                        伊洛传芳·花楚岫
                        那银叶翎卷入她掌心,寒得透骨,她会了墨逍的意思,他是非走不可。楚岫正想着要怎么缠着墨逍带她一起走,却陡然云起哥哥四字入耳,恍然间便作罢了这打算。是了,她还有宋遗,走不得。可墨逍呢,她也不希望她走,她希望他们都可以永远陪着她。然而,她想起了宋遗的话,的确,有时候她总想着自己。
                        她垂下头,面上尽是失落之色,听着墨逍之言,抿了抿唇,忽而想起了花十四枝,如今的确她任性不得,否则九州盟和飘渺城都要乱一回了,最遭殃的却是她这个十四哥了。
                        “你要多来看看我。我会想你的。”她抬眸凝上那双蓝眸,正要上前再抱一抱墨逍,却是一袂白衣荡过她手心,转眼便已是锦帘翩然,再无人影。楚岫追了几步却哪里赶得上墨逍。她攥着手中银叶翎,兀自难过时,方听得楼下一阵喧闹。楚岫惊觉什么似的忙向围栏跑去,探身出去时,正对上墨逍一丈之外的身影,却是那投来的目光,不偏不倚,仍凝着她眸。她将银叶翎攥在心口,向他招了招手告别,直到那身影远在天边,她再也看不到时。
                        楚岫忽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短短几月相处,她好似已然习惯和墨逍相处了。这世上,本没有谁如他那样有求必应毫无原则地宠着她。
                        从此,南北相隔,山高水阔,也不知重逢是何日了。


                        13楼2018-03-15 00:44
                        回复
                          演职员表
                          ·立秋·公冶朝歌——张白鹿,沈夜华——沈醉,墨逍——沈醉,小白龙——张白鹿
                          ·处暑·奉聿——奉聿, 顾棠——辛子荷
                          ·白露·扶归燕——奉聿,晏清芷——宴山凉
                          ·秋分·陶然——宴山凉,姬回雪——张白鹿
                          ·寒露·闻徵——墨子隐, 浔阳老叟——墨子隐
                          ·霜降·花楚岫——张白鹿, 墨逍——沈醉


                          14楼2018-03-15 00:49
                          回复
                            结幕。


                            15楼2018-03-15 00:50
                            回复


                              IP属地:辽宁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8-03-15 02:3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