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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散高唐》
“姐姐……”低声说话的六岁小女孩,是最小的公主女娃,“姐姐你懂得巫术……”
瑶瑶不语,如果巫术也可以拯救冰族,他们怎么会有今天?
“……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没有痛苦地死去?”
瑶瑶想了想,说:“女娃,不要怕。活着总不会比死亡更痛苦。”
瑶瑶那种天然淡漠的声音,不足以安抚女娃。瑶瑶心想,最年幼的孩子最脆弱,更容易被这个世界所折损,这一点她也无法改变。
“我们可是凤鸟的后人!”女娃深褐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如果生而为人,不能改变亡国的事实。那么死后化为凤鸟,就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瑶瑶被震惊了一下,这个女孩发出了不属于她小小的胸膛的声音。她怔了怔,旋即叹了一声:“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死后化做凤鸟,那只是冰族古老传的说而已,不能当真的。”
她犹豫着伸出手来,用安慰的姿势抚着女娃的长发,心中却暗自思量:既然女娃如此笃信传说的力量,当初为何不让她去做什么巫姑呢?
“可是,姐姐你——你并非凡人!”女娃仰起头,用清澈的眼睛盯住了瑶瑶的脸,“你拥有奇异的灵力,可以在生年便脱去人形,化为凤鸟。 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做到。”
女娃并不是责怪的意思。她用明火一样的目光炙烤着瑶瑶,那火中燃烧的是近乎悲壮的期待,令瑶瑶觉得沉重不堪。
女娃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姐姐,你会复仇的,是吗?你放弃了自由,跟着我们一起去那个罪恶的国度,就是为了向他们复仇。”
六岁小女孩的声音清澈如同青水的欢歌,冷厉如同河底的磐石。这种感觉令瑶瑶恍惚。“向他们复仇,然后——”她望着匆匆过眼的青山绿水,喃喃道,“让故国重现。”
女娃伤痕累累的脸上,显出了甜蜜的笑容。忽然,她大声说:“姐姐,请你为我祝祷!”
瑶瑶还未来得及张口,只听咕咚一声,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忽然消失了。还在发呆的少女们惊觉骤变,纷纷惊叫起来。小女孩柔软的身体像一根折断的芦苇一样随波逐流,白浪中只留下印记般一道长长的血红。
清醒过来的时候,瑶瑶攥紧的手里只剩下了几根发丝,纤细如同微风。
竹筏上一团忙乱,似乎暴怒的押运官要求她们坐拢了不许乱动。有人忍不住地低声啜泣。
瑶瑶捻着手里,女娃留下的发丝。那一刻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孩童们的欢笑声渐渐遥远,淹没在无休无止的澶湲水声之中。
她的纤细的心,也似乎也跟随着沉入了水底,寒冷彻骨。
那时候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生命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有些重大的决定,只空落得一场怅惘;一个小小的念头,竟幻化到地覆天翻。缘起的一缕凉风,一线微光,当时尚不可察觉,事后便更难追根究底了。十五岁的瑶瑶,纵然有着天赋的洞察力量,也难以领悟到这一点。
那个女孩永远消失了。女娃,你真的会化作凤鸟?不会的。你梦想中的双翼沾满冰冷河水,飞不到你向往的天地中去。你的结局,也不过是变成河底的一段青色的水草,一尾银色的游鱼而已。
其实,那也不是不好的结局吧?很多年后,当她回首前尘,幡然醒悟,或者也宁愿永留在青水冷冽的流水中,长眠不醒。她会化作溪水里伶俐的小鱼,溯流而上,重归故里。这样,她的生命才算得完美。
所以,传奇的脉络,就是在这里转折了方向?
不,不是这样的。
瑶瑶永远如此——她既不悲伤也不麻木,既不清醒也不醉狂。那时的她,背负了某个无法兑现的秘密,所以不可以早早终结宿命的磨砺。无论知与不知,愿与不愿,都注定要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上随波逐流。
当时她问船夫:“青水的尽头是什么?”
船夫告诉我,流水是没有尽头的。所有想寻找尽头的人,都是在顺着流水的方向慢慢滑行,直到时间耗尽。
然而,选择顺流而下的你,永不能够回头。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0楼2019-07-15 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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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后,她已经无法回想起,当初心中是否有过挣扎和煎熬。似乎真的没有过。当那个可怖的计划如魅影一般在心底升起时,这个十六岁的少女,立刻就被复仇的甜蜜所征服。那时候,她的整个儿思想都被恍然大悟的惊喜感所满涨,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我不爱也不能爱所有的人。”
    她兴奋地跑到塔顶,站在窗台上,对这路过的风,天上的云还有自由的鸟大声宣誓:
    “那些折磨过践踏过我族的人,愿我的影子永远跟着他们,让他们永远记得曾出力把我拉开故土,杀死我,让他们身上永远染着我的血。”
    她吓了一跳,才意识到声音可能引来旁人。她下意识的拿起了手边备好的东西,飞快地,娴熟地,做出了在内心演练过很多遍的那个动作——
    ——将尖刀刺入了婴孩的心脏。
    鲜嫩的血液喷薄而出,溅到了她的脸上,像一只扑火的蝴蝶。
    她浑然无觉,只忙着抓取地上的旧书纸,卷成笔状,插入喷血的伤口。纸卷像一条饥渴的蛇,饱吸了婴儿的温热的心血,粗大起来。
    她扶墙爬起,用蘸血的纸卷在白墙上涂画。殷红夺目的血,就像最娇艳的胭脂,最瑰丽的鸡血石,从落笔的那一刻,就开始绽放热辣逼人的魔力。画完之后,她推开几步,端详一阵,又上前修补了几笔,就像一个精心完成作品的画师——是鲜血刺激了她的某种狂热。这时的她,甚至感觉到浑身发烫。这咒语神秘莫测,深藏地下,无人知晓它们的形状,无人知晓它们的存在。她亲手画下了它们。它们就像魔窟里放出的第一个噩梦,必将席卷天下。
    脚下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是婴孩的尸体。她俯身捉住了婴孩的手,将它提了起来。这时候,她才留意到,这是一个男婴。他本该是青夔国的王子。婴孩的手很小,在她的掌心里,似乎还残留有一点温暖。
    这点温暖,却忽然令她的情绪冷却下来。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1楼2019-07-15 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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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魂术是最宏大的术法。即使他是一个极其有悟性的巫师,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就熟练地为人招魂。何况,他竟然想知道如何破解招魂之术。
      破解么?瑶瑶的语声似有不满。
      “不是的。”他低声道,“我不想亲自去做这种事情。只想知道,招魂术是否真的灵验?那种能够改变帝王生死,改变人心所向,甚至改变天下大局的术法,是否真的存在?”
      瑶瑶思忖许久,道:“抑或只是我年纪轻轻,道行太浅,无法参透术法的真谛。以我所见所闻,只感到术法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巫师徒有一身技艺却只能对时事徒叹无奈。”
      “那么说术法是没有什么用处了。但为何人们依然笃信不疑?”
      “因为术法力量无边。”
      “这与你刚才所说的,似乎有矛盾。”
      “术法之所以有强大的力量,正是因为有人愿意相信它。换而言之,是人的信愿赋予术法的成就,巫师的技艺不过是察觉和利用人的信愿。假如信愿广大无边,那么巫师就能够制造奇迹。而假如并无信愿存在,那么再卓著的巫师也不能改变时局。”
      “不知这么说,你可否明白?”末了她歉然一笑。
      虽然隔着面具,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笑容,也颔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瑶瑶在心底长叹一声。这样的话,任何一个巫师也不会亲口说出,除了她的姑母馨远公主。语言不过是一个神秘的楔子,思绪却如同蛛网般慢慢的铺扯开来。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了公主的教诲,没想到事隔多年,某时某刻,却又在一个离奇场景下脱口而出。
      当年不解的机锋,如今好似亲身痛悟一般。——自槐江帝起,冰什弥亚上下都陷入了混乱的欲望之中。他们迷失在自己的“术”里,连巫姑亦死于帝王的野心。人心散乱,信愿不归,国破家亡,流离失所。
      只是源自馨远公主的言语,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够懂得么?迷失和歧途本是生之必由,无论贵贱,无论贤愚。即使一开头就明明白白的,到头来依然堕入迷藏。所以说,明白了如何,不明白又如何呢?瑶瑶自己又能够参悟多少?
      她不愿多想,这只是个宁静的夜晚。两只的面具烁烁相对,恍若长天里最后两颗零落的星。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楼2019-07-15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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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姑抬起头。风吹帷幕,面前的铜镜在微光中闪着莹莹的幽光,仿佛遥远的绿野上,灵异的湖泽星罗棋布。镜光中映现出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那一刻,她仿佛看见青水上的那个少女,面朝山水,笑靥如花——却只在宿命的刹那间,鬓发都已斑白。镜光烟水之中,乍见熟悉的一袭青裙,不知何时浮现在她身后,如不定的浮云。
        巫姑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公主,你老了。”
        巫姑骇然。
        傀儡的声音,永远清澈而平静,但“公主”这个称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呼唤过了。她颤颤地站起来,转过身,正视着薜荔。
        惟有这个幽灵一样的女子不曾老去。傀儡凝视着她的、她们的年华飞散如风,只露出一个永恒的微笑。
        “薜荔……你为什么回来见我?我并没有召唤你。”
        薜荔牵裙跪下,恰与她比肩。镜中的两个面孔,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公主……我们本来就应该一直在一起的。”
        很久,是二十年的意思吧。
        “二十年前,因为你的孤独,我来到你身边。后来你有了朱宣,我就随那人而去。如今我回来看你,是因为朱宣走了,你重又孤独了。”
        “朱宣走了吗?”巫姑淡淡道。
        “他逃走了,你知道的。”
        “嗯。”
        “为什么不拦住他?”
        “他的心已经走了,拦住又有什么用?”
        “你可以看到他在哪里,难道你不想看看?”
        “我不想看。”
        薜荔道:“你觉得,只有放他在遥远的地方,遥远到自己都不知道……他才会永远属于你?”
        “也许吧……”
        “没有关系,公主,我陪着你。即使他们都走了,还有我留下来。你终究会像一朵花那样枯萎,但我还会永远陪伴你。”
        巫姑垂首默然。再抬头时,镜中依然只有她自己苍白的面影。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楼2019-07-15 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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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婵娟没有擦拭血迹,她只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平素文雅的巫姑竟会有如此举止。“我曾经那么仰慕你,师父。”她慢慢地说,“甚至你不肯救我,将我逐出神殿的那一天,我都不曾怨恨你。我对自己说,师父太过于爱护朱宣。可是我在高唐庙中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前所未见的可怕诅咒。令人作呕的是,那粉墙上的咒语,还是用尚未凝固的人血写成的!你们——你们这些巫姑的信徒,你们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吗?那上面写着:我用这个死去婴孩的血液,诅咒他的家族将不会有后代,诅咒他所有的血亲在罪孽中度过残生,诅咒这个王国终将以最可怖的形式覆灭!”
          即使最谨慎的人,也在这句话的震撼下,发出了恐惧的惊呼。
          “甚至——这个诅咒最终也害了朱宣,你都不肯取消它!对你而言,亲生儿子的性命,甚至比不上一个复仇的意愿。你根本不爱他,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只会无止境地占有!”
          “你懂得什么?”巫姑根本没有被婵娟的话语击倒。那些恐惧愤恨的人群,反而使她高高地扬起了她的头,“你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你根本不懂得任何苦难!你看见过你最尊敬的人在你面前血溅三尺吗?你经历过自己的国家在入侵者的铁蹄下覆亡、亲族们沦为贱民被异族的武夫蹂躏吗?你曾经有一个不到十岁的亲妹妹一边叮嘱着你复仇一边跳河自杀吗?你知不知道被人当作猎物来射杀来进贡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被凌辱是什么滋味?那种如蛆附骨永不超脱的孤独和绝望,像烙印一样打入灵魂,生生世世都无法解脱!你的那些牺牲的情趣,那些正义的幻想,跟这些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哈!但愿你有机会将这些苦难一一经历,否则你对我的指责永远都是苍白可笑的!”
          她站在神殿前高高的台阶上,骄傲地望着惊惧不已的人群,就如同征服者睥睨失败的敌人。呜咽的夜风吹起了她长长的黑袍,像一只鬼魅的大鸟在乘风起舞。很多年前那个毅然绝决的少女瑶姬,似乎又回到了她身上。
          “不要谴责我对你们施下残酷的诅咒,没有一个孩子是我杀死的,”她说,“任何诅咒,都需要人心的信愿才能实现。而你们——你们这些贪婪虚伪的青夔人,本来就心怀恶意,罪孽深重。你们末日不远,先谴责你们自己罢!”
          巫姑凄厉的话语,就像刀锋扫过众人的胸口,冷得让他们哑口无言。神殿的上方,犹如被死亡的神灵所俯视,从而一片死寂。
          “公主……”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飘了过来,“公主……”
          巫姑悚然一震。那熟悉的声音就像一盆清凉的冷水兜头浇下。声音的来处不远,就在台阶下不远处,然而听起来,却像是遥远的虚空中有人在叹息。青裙傀儡的脸上,浮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公主,你看看清任,你看看清任啊……”
          巫姑蓦然抬头,并不遥远的彼方,隔着重重的人墙,她看见清任惨白的脸。他的眼睛被悲伤浸透,呈现出雾蒙蒙的冷色,就如同冰雪后荒无人烟的原野。“瑶瑶,”她仿佛听见他的声音,遥远而陌生,仅仅传到了她一个人的心底里面,“瑶瑶,这真的是你吗?”
          巫姑两眼一黑,忽然跌倒在台阶上。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4楼2019-07-15 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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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婵娟吓了一跳,扑上去扶起她。巫姑悠悠醒转,推开了婵娟想要站起来。然而她双膝发软,无论如何也动不得了。
            就在这时,人群骚动起来,因为青王终于站了起来。他恍若幽灵一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主上有话要说。”人们低语着。细心的人注意到,不知何时,青王的脸改变了,某种精神已经消散殆尽。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但似乎就在刚刚过去那么短短片刻,时光在他身上跑过了几十年,前所未见地显露出了衰朽之态。眼前的青王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僵冷的躯体里只剩下了哀伤和麻木。
            “你们……谁说我无所出!”
            都没有想到,青王会忽然尖啸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青王,忽然发出了异常诡异的声音,嗓子里似乎含了一块冰,那语调异常奇特,冷而且锐,生生地拉破每一个人的耳膜。
            从来没有见过青王像这样讲话。他发了狂,他拍着椅子的扶手,大声疾呼:“你们没听见吗?我有孩子的啊!有的啊!”
            所有的旁观者,都在月光下改变了面色。只见青王狂乱挥舞着双臂,把身边的从人打得龇牙咧嘴,他步履蹒跚地走向巫姑,嘴里不停地念着朱宣的名字。
            “朱宣——朱宣在何处?你没有走,你一定还在的……朱宣,朱宣……”
            巫姑坐在地上,浑身瘫软。她眼睁睁地看着困兽一般的青王冲了过来,一把捉住她的领口,将她提了起来。
            “把朱宣还给我啊,瑶瑶。”
            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巫姑的鼻尖上,手指的瘦硬的触抵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放弃了挣扎,任他咆哮。他眼底里的绝望,像洪水一样立刻就要决堤。而她只是像一堵墙一样地沉默着。
            “你夺走了我所有的欢乐,怎么可以把我的孩子也夺走啊……”
            他终于跌倒,跪在她的裙下泪雨滂沱,不顾一切地哭喊着,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就像一个饥饿无比的婴孩,像一个失去了利爪的老兽。仿佛仅仅是这样的呼喊,就能换回他不能拥有的一切,就能弥补他生命中全部的空虚。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5楼2019-07-15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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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很好,将来你登上王位,就不会再为这个问题所困扰。”她淡淡地说,“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解除的吗?这是一个很厉害的诅咒,一般的巫师是无能为力的。”
              “的确是很残忍的诅咒,即使湘夫人本人,也拿它毫无办法,所以容忍你到如今。只是,对于我来说,它恰好非常容易解开。”海若道,“我只在庇佑青族子孙的神殿念一句咒语,让那些涂在高唐庙墙上的血,重新吸回自己的身体,这就可以了。”
              一阵钝痛,头顶仿佛被慢慢劈开。她迷茫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难以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海若那一张英俊的脸孔,在黑暗中发出幽魅的淡金色光芒,“你从来没有想到过,为什么所有青夔的王室子孙,都因你的诅咒而死,惟独我可以例外?”
              那一刻,巫姑觉得脚下的世界忽然急速地转动起来。她仿佛再次来到了那座高塔的顶端,孤冷的风吹得她四肢僵冷。死去的婴孩下坠着,下坠着,像是在时间的无底深渊中穿行,永远坠不到尽头。忽然,他紧闭的小小眼睛蓦然大睁,露出一个纯洁无瑕的微笑……
              很多年前,她罄尽所有而加诸这个世界的残酷,终于随着天风的永无止境的回响,反施于她自己身上。当这个微笑再次浮现于眼前的这张成熟而诡秘的脸上,并且弥合得天衣无缝时,仿佛冰冷的潮水一点点上涨,即将没过她的头顶。海面上漂浮着黄白的泡沫,乌黑的海草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骸骨和半腐烂的尸体,他们随着波浪一漾一漾,仿佛地狱里所有黄沙掩埋的怨鬼,所有不得超升的魂灵,都一起漂了出来,趁着末日的微光,争先恐后地重返这个世界……
              “我要感谢你,甚至都不曾给我一个坟墓,”那个叫做海若的还魂者说,“否则我只能安然睡去,无法等到大祭司扶苏为我招魂的那一日。这些事情是湘夫人告诉我的,她是真正仁慈的女人。她挽救了我,并且教给我解除诅咒的方法,叮咛我不要忘记拯救自己的家族。我一直记着这件事情,但是直到今天才付诸行动。因为……这个诅咒,对我来说也是那么的有用。我还要感谢你,用你毕生的心血维护了这个诅咒,使得我在通向高处的路途中,一块绊脚石都没有留下……
              ”所以,就这样……我从地狱里回来了,母亲。“
              巫姑扶着墙裙,慢慢滑倒在地。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海若俯身,微微笑着,伏在她的耳边低语:”湘夫人让我守住自己的秘密,连白家的人都不能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海若微微笑道,”反正你快要死了,不是吗?“
              忽然,他看见神堂的门口,有个苗条的身影晃了一下。他吃了一惊,立刻追了出去。
              巫姑知道那是婵娟,但是她不再想去理会任何事情了。
              她倒在冷硬的青砖地上。黑暗之中,大殿上的神明似乎全部消失了,只有无尽的空虚。她慢慢蜷缩起身子,就像油灯底盘曲着的灯草的灰烬。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6楼2019-07-15 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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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宣得救了?“
                ”……是的。“她说,”你是否早已知道他的存在?“
                ”我喜欢这个孩子。“
                ”喜欢到……希望他继承你?“
                ”不,我从未打算过要从你那里将他夺走。“
                ”可是,他已经……自由地走了。“她说,”连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也许在镜湖,也许在天阙山。“
                ”自由……那多好。“
                她抬起头,看他的脸。她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张在病痛躁狂的折磨下变得扭曲狰狞的脸孔,但是……她看到的这张脸却如此安宁。他好像已经忘却了很多东西,而显出一种难得的悠然自在,甚至在死亡的笼罩下,折射出少年时代才有的纯洁光芒。
                望着这张脸,她竟然有些失神了。
                ”瑶瑶,“他忽然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我是爱你的,就像你曾经爱过我。“瑶姬道,”可是,爱这个字,比死还要冷。于你于我,于所有的人,都是一样。“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谈话,你告诉我,是人的信愿赋予术法的成就。这些年我常想,宿命就是一套残忍的术法,囚禁了我们的魂灵。我的信愿究竟要多么强大,才能够改变这一切呢?“
                ”其实……信愿这种东西,始终很难真正地强大。“
                ”所以,“他叹息着,”卑微的我们,只是屈从于命运的术法。“
                ”天地是牢笼,而我们……“瑶姬说,”是时间的俘虏。“
                ”时间的俘虏,呵呵……“他笑了,笑得像一个纯洁无辜的婴孩,”瑶瑶,我们浪费了一生啊……“
                有个过路的小女孩说,大雨的那一天晚上,人都躲着,只有她跑了出来看热闹。她看见高唐庙的黑塔,被一道霹雳劈开了,塔顶飞出来一只巨大的凤鸟,逆着风雨飞入云端。那凤鸟浑身雪白,美丽绝伦,令人一见难忘。可是她这么对人说,别人都不信。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向往传奇,她可能只是把闪电想像成了凤凰。但是,婵娟宁愿认为,这才是她的师父的最终结局。
                ”我是来采集这种小草的,“小女孩说,”它非常美丽。“
                婵娟记得师父收藏的典籍中记载着,这种草名叫薜荔,产于天阙山中。在冰族人的传统里,它代表了永恒的孤独和束缚。她采撷了一片草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书册里,放入了自己的行囊。然后她离开了高唐庙,走出了郢都城,沿着青水,一路而去。
                再后来,青族人中流传了起关于高唐云雨的秘闻。那场大雨和那段传闻联系在了一起,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直到千百年之后,云荒的吟游诗人们,还会在冷雨萧杀的逆旅中,弹着七弦琴,吟唱起云散高唐的谣曲。在歌谣里,它象征了禁锢的爱情、孤独的冥想,还有虚无的梦境,也象征了某种不能追溯的过往,还有无法企及的将来。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7楼2019-07-15 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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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隽永刀》
                  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说——
                  从前有一个人请客,请了四个,都是朋友。到日子那天,一个有事没来。请客的是个爱念叨的人,席间不停地喟叹:“唉,该来的没来”。一两遍也就算了,可他念叨个没完。客人中有性急的,终于不奈,哼声道:“那我是不该来的喽!”一起身,走了。请客的追之不及,返过身来,又在席间一遍遍喟叹:“唉,不该走的走了。”念叨得剩下两个中度量浅点儿的受不了了:那我是该走的?拔腿就往门外走。请客的跟在后面追,追到门口,还留不住,只能望着背影长叫道:“我说的又不是你……”
                  ——唯余的客人再有涵养也坐不住了。
                  最后,主人只能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席闷闷的酒。
                  苍凝悄然而退。
                  即然属于他的一切都早已落幕。
                  他猜得出那个结局,他也果然猜对了。由于他的悄然自隐,人世间本来必需要办的手续忽简省了许多:华秾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原来就算跟苍凝交往,也一向自控得很,没有留给人太多的话柄。所以只需要一年,她就消灭尽了自己和苍凝在世人口碑中那不多的痕迹。
                  ……一年后,她就嫁给井绍飞了。
                  井绍飞开始犹年少骄傲,常坚持说苍凝没输。
                  可他这么说时,别人总当他谦虚。渐渐的,他也不提起了。
                  他有了一个世上最喧哗的婚礼。那样的婚礼,是人人都羡慕的吧?也足以让他跟华秾为之自得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被收入“名器谱”。
                  井绍飞出身寒素,一旦得志,多少有些众人不愿见、会忿恨的张狂之态显露出来。渐渐,他的名声就不大好。渐渐,大家忽怀念起苍凝来。
                  ——现在,虽然井绍飞已绝口不提,渐渐大家都开始说:“其实,苍凝没输……”
                  这不过是很微妙的人情世态,可苍凝一慨不知。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8楼2019-08-27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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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老想起父亲说过的那个故事,想起井绍飞的话,想起很多。他忽然明白那个故事所含有的深意:人生是一场盛宴,起码人人都期望自己的人世是一场盛宴。他们精心准备,一菜一肴,一碗一碟的,选好了吉日,敷衍好黄白两道,邀齐了亲朋好友,切盼着切盼着,等着那一天就好摆设起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的运气,酒宴开时,大多人会发现,竟总缺了点那什么,像那故事里说的:“该来的没来”。人生总切盼着一个圆满,不圆满的话,总让爱计算的人算计:自己苦心的操持好像被亏待了一般。所以那主人会一路地念叨下去,可这念叨本身就是一出悲剧……直念叨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来面对酒阑笙歌散。
                    那盛宴是一场梦……自己和井绍飞都是运气不好,生下来就家门寒素,没踩准人生的点子就降临到这人世的人——所以好容易急赶赶地赶上,井绍飞才会那么张扬狂纵,自己又才会老掂量着一切的真假,老是爱疑问。
                    他和他,都是从一开始,就已从本来完美的人生角本中被被放逐了的人,是离“家”出走了的。这社会的礼法功名原本是让人皈依的唯一的大“家”。可无论是被逐还是出走,都让他有机会看破那人生的假,看到了一点点的真。虽还他总还孩子似的期望自己所没获得的那一场场“假”,却又如此地珍惜着自己求之不易的“真”,也就不甘心回去跟那些假的媾和。
                    他期待的是一场“真”——虽然他痛彻于自己求得过真,可并不真正痛悔。
                    他突然明白:练刀就有如求道。练刀就是一场出走,如果这出走也只是短暂的出走,是为了获得什么资本回头再来跟那宴席媾和,他将会如何的鄙薄自己的渥浞?
                    ——因为那样的出走不啻于“淫奔”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39楼2019-08-27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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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凝眯起眼来看着一天阳光中驰骋而来的这群少年。
                      他已人过中年——生死中年两不堪——多的是体味,少的是兴致了。
                      看着那群少年,他不由想起自己过往的日子。
                      他不恼,真的不恼。他想起自己的年轻时,那也是“眼里掺不得一点沙子”的。他想起他那“该来的没来”,与“不该走的走了”的过去,心中忽然沧然一笑。
                      可他脸上全没露出来。他只怔怔地望着那群少年,跟一个乡间野人似的,震惑于他们那鲜衣革履,也全不解他们在说什么似的。口里木木的失措般地道:“可你,说的又不是我……”
                      那几个少年愕然对视。无论如何,这个劈柴的人都太不像一个驰名江湖的刀客了。
                      他们犹疑了会儿,满腹狐疑地打马走了。
                      ——“你说的又不是我!”
                      苍凝看了眼他们的背影,继续对着那一堆柴开始挥刀。
                      ——人生真是一场让人错愕难明的荒诞,是一场荒冷冷的悲剧。
                      他忽然有些开心起来,劈着柴也觉开心的。他终于明白了父亲讲的那个故事,明白了什么是“隽永”。隽永是一种深远的心态,是对那莫名的造化与莫名的际遇一点反讽式的抵抗。
                      不管怎么说,在他的宴席终局时,他终于可以无拖欠地反讽出那一句:
                      “你说的又不是我……”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2楼2019-08-27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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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龙》
                        “这也是对屠龙户最大的考验。”老船司似乎忍不住兴奋地说,“前面再怎么麻烦步骤,都是小菜一碟。要极快,要极稳,要极准。一瞬间就可以完成的这一步,其实凝结了屠龙中的最顶尖的技术。可以说,屠龙户一生的修炼,其实就在这一刀……”
                        突然,雪光,刺目一闪。
                        就像一颗极亮的流星,骤然划过长夜的天空。真的,苏眠明明连眼珠子都不曾离开过那张石台,却什么都没看见,没有捕捉到。
                        还是明亮的凌房,还是泛着淡红血光的空气。屠龙户支离益,仍旧靠在墙边,脸如苍岩,两手低垂,没有任何情绪改变。
                        老船司还在身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然而,视野里面,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刺激着已经钝化的视觉。它在闪烁着,突兀着。于夜的宁静表象之后,顶出一道喑哑的疯狂。
                        那是一条鱼尾,长在小美人鱼身上,有着优美纤细弧线的银白色鱼尾。
                        这条鱼尾已经离开了鲛人的身体,它还没有死去。凭着一点点动物的本能,在沙砾的里面上拼命翻腾,一次又一次地从地面上弹起,就像一个重伤垂死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求救。
                        断面上流出的血,洒了一地,像盛开的珊瑚。
                        最后弹跳不起来了,却还不甘心,在地面上扭动,一直滚到墙角才停下来。
                        一路划出血痕,好像一纸浓墨重彩的文书。
                        苏眠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那只砍下的鱼尾上挪开。再看那台子边上,鲛人的身体只剩了一半。
                        断端面上,愈伤用的药膏已经涂抹好。因为刀够快,甚至没来得及流太多的血。那个少年手持纱布给它包扎。怕出血,一边包,一边用足了全身力气死命压紧,把鲛人的下身包得宛如一只粽子。
                        那把一人高的长刀,居然也没有沾上一滴血。真是快到了极致。
                        苏眠忽然明白过来,所谓“劈尾”一说,是绝对真实的。而且,不是妥协地一分为二,而是把代表着海洋生命的鱼尾,给完完全全的劈下来!
                        躺在砧板上的、这个尚且年幼的鲛人……刚才,她——觉得痛吗?
                        苏眠和老船司都没有听见鲛人的叫喊。鲛人早已深度麻醉了,她的上半段身体也不曾挣扎,是应该不痛的。
                        她的视线慢慢的挪了上去。
                        看见了张开的嘴。小鲛人依旧紧闭了双眼,修长的睫毛覆盖了她的沉睡。可是珊瑚色的嘴唇,不知何时张开了,撑成一个完美的圆。
                        又如同一个深沉无底的洞窟。
                        那一刻,苏眠仿佛听见了一阵宏大的嘶喊,从遥远的深海抑或苍穹喷涌而出。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3楼2019-08-27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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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她从碗边上看见一双绿眼睛。
                          海洋的颜色。
                          苏眠猛抬头。那双眼睛也在看她,依然是谦卑的微笑。那双眼睛是属于主妇的。苏眠再一看,发现那妇人的脏头巾里,掉出一绺长发——尽管这头发枯涩不堪,可也能看出本来是蓝色的!
                          “她是——鲛人么?”苏眠猛地放下粥碗,惊呼起来。
                          “是啊,”老船司头也不抬地说,“她是鲛人。就是那种劈了鱼尾吃了药,却没长出长腿来的鲛人。”
                          “为什么?”
                          “屠龙户太贫贱,根本讨不到老婆的。”老船司解释着,“所以他们都是捡这些被扔掉了的鲛人——其中有不算太残废,略微能够自理的,拿来做老婆。”
                          “他们这些人,总有女儿的吧。”
                          “他们不养女儿,养不起。女儿又不继承手艺,所以生下来就杀掉。等到要传宗接代了,就挑一个在自己手中弄残了的鲛人。所以屠龙户们的老婆是鲛人,他们的妈妈是鲛人,祖母也是鲛人……”
                          “等等……”苏眠阻住了他。
                          然而她张着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她记得清清楚楚,鲛人的遗传是强势的。人类和鲛人的混血后代,都会天生一条触目的鱼尾。也就是说,都算是鲛人。
                          “是啊,”老船司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说,“其实,他们这些人生下来,也是要劈一次尾巴的,一般就由父亲亲自操刀。但是婴儿劈尾之后,更容易死。所以这些屠龙户人家,都是人丁不旺呢。去年支离益就有一个儿子,生下来三个月做劈尾术。可能因为没保护好吧,当时就在这里断了气。”
                          苏眠没说话,那个鲛人主妇还在朝她微笑。她忽然觉得,无论如何也喝不下手上的这碗粥了。
                          老船司半开玩笑道:“正是因为他们和鲛人差不多吧,也都受过劈尾术,所以才会个个都是屠龙能手呢?自己对自己的亲族最了解,动起手来会分外麻利些吧?”
                          鲛人是奴隶,是贱民。屠龙户,也只是另一种贱民,另一种奴隶。他们毕生练就的绝技,用于屠杀同族,并且不能获得任何报酬,不能有任何地位。都是枷锁中的人,彼此之间,世世代代,冷漠无情地、麻木不仁地、自觉自愿地屠杀下去。这才是云荒的规矩。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4楼2019-08-27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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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族的公主》
                            我张开嘴,身体急速的抽搐,吐出来的只是没有生命的腐气。我渐渐奔跑起来,无穷无尽绿色的树叶像士兵手中的刀剑,用生机勃勃来蔑视我的一切。
                            突然,我被绊倒在地,又喘息着坐起身子,将脚下一具横陈的骸骨捧在手心。在他们的世界中,生命原来是如此傲人的资本。
                            我感到一种雨滴般的液体不住的从我脸上划落。我知道这就是流泪。
                            我用手指将眼泪会拢在指尖,密林透过的淡淡光影中,我仿佛握了一粒绯红水晶。无数细碎的枯叶落到肩头,一如荒原中那缤纷花雨。我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露气浸入我阴冷的躯体,我终于感到一双巨大的羽翼在我灵魂深处徐徐展开,延伸覆盖到整个世界,我一切往事和往事中的痛苦,哀怨都显得如此渺小,我解下肩上的斗篷,覆盖上那具尸骨,让那浩瀚夜幕埋葬我几千个日夜的记忆。
                            就在那一天,我终于猜透了亡灵复活术最后的秘密。
                            我知道从今往后,天地间的一具具朽骨都将在我眼泪滋润下鲜花般重绽生命。那些曾蔑视我们的那芸芸众生,恒河沙数,都将以亡灵巫师高贵的灵魂而复苏,跪伏在赤黑的泥土上,用相同的姿势,扶着华丽的魔杖,等候我的命令。
                            他们生前也许是精灵,是元素,野兽,龙,人类,蝼蚁,但从此将再无分别,没有了美与丑,善与恶,余下的只是公平,忠诚,力量与永生。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5楼2019-08-27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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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无比强大,但仍然无比忧伤。
                              我和姐姐回到鬼城,却迟迟不愿意开始征服天下之旅。我迟疑着,用鬼王披风紧紧裹住枯骨之身,一天天凝望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元素城。我还没有去过的美丽之城。
                              直到姐姐的礼物打碎了我的梦想。
                              她从元素城给我带回了一具小仙女的尸体。那女孩身上天蓝色的丝绒长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的身躯宛如一朵欲坠未坠的花。
                              我知道罗德会相信她是美丽的,从我姐姐的眼中看出连她也相信这点。她希望我将自己的灵魂在这具躯壳上复活,去加入那个运转着与我们不同法则的世界,虽然那里曾经伤害我、排斥我、凌辱过我的信念,但如今,只有它能给我幸福。
                              这也许是幸福,可是我不需要。
                              清风扬起我夜幕般的斗篷,星辰在我周围闪烁着卑微的光泽,满天的月光在鲜血的映照下一片嫣红,仿如当年罗德为我燃起的烟花。我又在流浪四方,但永远不是为了找他。他带着天使在天地间翱翔,自由自在,以后的千百年的岁月里,我们即使相逢也不过擦肩而过,聚散离合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永恒生命中一纵即使的困扰,而我将永远记得的是,在某个世纪里,曾有一个同我一样执着的人类男子,和我在同一片天空下寻觅自己坚信的美丽——我们其实是如此殊途同归。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46楼2019-08-27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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