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白』
#岳海瞳##情深深雨蒙蒙##民国上海#● 南来的风捎带零落粉黛残香蒙上姑娘眼前玻璃镜片,郁郁坠入瞳仁的光景旋即盖上一层水雾随后又被天风吹皱四散了去,湿漉漉凉意从指端战栗着一路窜上发根,雨欲落,云畔未舍三粒寒,风先予侬一寸软。
● 云片托不住的雨丝终于贴着梨白墙根流下,十字架顶坠挂的残滴未落玉盘先敲湿了草尖泥窝,青石板间水花翻溅始终不曾脏了那人旗袍边角,姑娘撑起油纸伞的腕边有翡光浮动,玉手抛下粒粒青食沉入水底,红鲤乌鳞摆着凤尾衔去后佯羞游入白荷落瓣漾起的涟漪里不见了踪迹。
● 铅灰云翳堆彻穹幕仿佛檐上鳞次节比的青瓦,低压在那东方明珠楼尖儿上,十里洋场霓虹灯早早亮起次第点燃墨汁般晕染开来的浓稠黑梦,五光十色错落的灯影将不夜城粉饰成一副未干油画,熨帖在斜织雨丝里朦胧得叫人看不真切。
● 浪涛声挟裹商人口袋掉落的大银圆与染了铜臭的游鱼一同被鲛人抛上滩岸,从褴褛袖口伸来的手将它小心翼翼拾起放进缺了口的瓷碗,与泛了霉斑的奶油面包同床共枕。
● 百乐汇外汽笛熄灭呜咽尾音,黄包车夫躬身屈膝拉起石库门前窈窕身影融入歌舞升平夜色里,富翁卸下斯文面具勾起贵妇软腰,在高脚杯折射的灯红酒绿下起舞一曲探戈,莺声燕语和着半导体里飘来的靡靡之音于耳畔不疼不痒唱响,有野草闲花钻出心隙黯没声地结根发了芽。
● 白兔糖纸跟随穿堂风高飞葬入街头照不进光的角落,摔碎的酒瓶零零碎碎躺了一地,雪花膏搓开的茉莉香附着在将灭烟蒂边颠沛流离。
● 更夫挑起油灯,从番瓜弄逃也似的走向电影院,烂尾楼脚下柴火垛也掩不住的旧广告还在等人寻踪觅迹,画报上佳丽清纯笑脸后内心藏了多少苦闷也没个人说。
● 第一缕曙色托起船帆时,流水似摩肩擦蹱归家的人儿不知已蹉跎了多少青春,纸醉金迷过后糜烂长夜匆匆落下尾声,弄堂车轮儿响起扰得谁家檐上花猫酣梦初醒,天光伊晓,渐停雨幕里远方钟楼披着水雾隐隐透出潮湿的烟白。
● 案前的台灯还昏黄亮着,摇摇欲坠的飞蛾振翅也扑不灭心头这团火,滚烫高温烧化了没来及开封的麦芽糖,糖浆压弯秒针断指,若是时局定格在这一刻也罢。窗外炮声响到半夜才算熬到头,蛛丝拖了道白烟缠着天花板剥落的墙皮石子溜进衣领,楼倒厦倾,抽屉里落了半页字迹的信再也写不完了。
● 姑娘收起了油纸伞,雨点落在旗袍上就洇染成了红殷殷桃花瓣,高跟踩着游行学生无声的咆哮与鸽笼流民的盛怒悲嚎走进炮火残垣里,战歌响时姑娘为心上人弃笔远赴硝烟的罗曼蒂克鲜有人知,我等你,也等她,等长情掀起白纱,等爱欲覆上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