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光明
神说：“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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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窗外的流水恢复了曾经的悦耳，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长冬正在消退。敲门声骤起，传来细小的传话声：“王爵大人，白银祭司召您前去。”
“什么事？”漆拉眯起眼睛，心中已猜至一二：近两年来，王室一直在冰帝的婚姻忙碌，几乎跑遍整个大陆，物色所有门第、年龄、样貌合适的显贵女子，最终选中了地处亚斯兰北部因德帝国的公主。依照冰帝本人的意愿，他不希望新娘同魂术界有任何瓜葛。对方则给了相应的回复——公主本人只有世俗之责，与魂术界绝无半点关系——这门婚事就此确定。
看来，婚期要提前了。漆拉觉得奇怪的是冰帝不希望新婚妻子同魂术界有牵扯，却邀请了国内所有魂术界的高层参与这桩婚礼的举行，不知目的为何？静观其变吧。他理好袍服，径直走向白银祭司的圣所‘十字回廊’。
水晶的光辉映照在脸上，先是深谙，接着突然乍现出光明来，令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冷漠空洞的面容上传来虚幻飘渺的嗓音：“漆拉——”
“在，白银祭司。”
接见他的是正中房间内的那位，也是三位祭司中对冰帝婚姻表现得最为冷漠的一位，其他两名祭司对此事的关心程度都超出了自己的权限。为何是他召见我？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因德的公主已经抵达边境城市约瑟芬塔城，为了确保她的安全，特命你即刻前往，布置周道。”
“这……”隐者想说的是——既然因德护送公主出嫁，那么防卫工作一定慎之又慎，自己赶过去岂不显得多此一举？
“我知道你对此事有疑惑……”白银祭司继续低语，那声音仿佛耳中缥缈的回音，亦或是心头虚弥的幻觉，“然而人们对习以为常的事情通常选择忽略……要注意风水两国之间的动向……”如同哑谜一般的箴言，凝重得仿佛头顶数以万计的土石倾颓而下。
看来这次婚事绝无可能风平浪静。漆拉从房间中退出，略微平复纠结成团的心绪后才迈开脚步。在他快要走出地宫界限的时候，眼角瞥见一个匆忙前来的身影。他穿着贵族才能拥有的白貂皮，胸前横亘着宽阔沉重的黄金项链，窄尖的下巴上，黄褐色的山羊胡须稀稀拉拉地坠着不少冰晶，糟乱得如同野狗尾巴。也许是被什么催促，来人脚步凌乱焦急，根本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漆拉。他一边走，嘴里一边小声叨念着什么。
御前首相雷格朗？隐者急忙转入附近一条岔道。他来干什么？
脚步声由重渐轻，雷格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拐角，但那并不是通往‘十字回廊’的方向。
看来，他极有可能是为了冰帝的婚礼而来。漆拉早有耳闻首相与祭司中的一位过从甚密，但从未获得过证实，今日算是个实证。不知道，那位祭司会给他什么样的指令？隐者原本犹豫的心绪坚定起来。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在于破坏婚礼，那么我必定责无旁贷，深究到底。
凭借天赋的便利，漆拉赶在了所有亚斯兰一方的迎亲者之前抵达了约瑟芬塔城。
冰雪覆盖下的小城仿佛静卧于山间的大地之母的幼婴，宁静安详。城中一切如旧，看来护送因德公主的车队还未进城。
是否要先去见见公主，给予忠告？隐者十分犹豫。目前任何违背规矩的做法都有可能被人诟病，甚至挑起事端。可是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发展，恐怕会出现诸多意料之外的变故。再三权衡，漆拉决定秘密潜行，暗中观察。

细雪自天空飘落，零星数点落在隐者鼻尖，寒冷彻骨。放眼望去，北方的大地仍然沉寂在冰冻中，未曾复苏。傍晚时分，他在落日昏暗的霜雾下找到了因德帝国的送亲队伍——大约二十顶帐篷散落在百步之内的狭长谷地中，如同丛生的蘑菇圈。营地里几乎看不到巡逻的卫兵，然而时隐时现的魂力暴露了那些隐蔽的身影。
风源的人非常戒备。隐者粗略估计后作出判断，这倒令他放心不少。但需要注意的并非此时，而是在两国正式会面，公主见到冰帝之前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打算破坏婚礼，就一定会掐准这段时间。他退回约瑟芬塔城，随意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
“请问，去茹恩家族的路怎么走？”带有风源口音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同时飘来的还有一丝没有隐藏好的魂力。
因德的魂术师？隐者回过头，只瞥见这女人的一缕侧影。她穿着风源常见的白色衣裙，整个面孔深藏在兜帽的阴影下，露在外面的仅仅是数缕浅麻色的额发。
“您问领主家族啊，东南高岗上的城堡就是。”小二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答话，“不过我要提醒您，那地方可不是普通女孩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女人看起来十分自信。
她的离开带来一阵寒风。漆拉听见小二嘀咕了一句，“又是个**。”
“此言差矣。”隐者颇感不悦，对方白了他一眼。“这位先生有所不知，茹恩家族可是严格区分贵贱的，能进他们家大门的，除了贵族小姐，就只有卖笑女了。”
“唔……谢谢。”漆拉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然而，他的脑中始终浮出那女人的说话声。风源的魂术师，为什么要去约瑟芬领主的宅邸？这里面可藏着什么蹊跷？
“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幽灵般的细语回答。
夜幕下的约瑟芬塔城死一般地寂静，可是茹恩家族城堡最高塔楼顶端的灯依然亮着，成为暗色海洋中唯一的光明。漆拉悄然攀行，轻轻落在塔顶的滴水檐上。下方房间里传来的魂力混合了风水两国的特质，看来那个女人的确不需要操心。
灯光溢满了这个塔顶小屋，同样溢满此地的还有调笑声。“博尔格，这批货色不错。”
窗外的漆拉为之一惊。雷格朗，他来了这里？
“先别太高兴，这样的好日子可能很快就会到头。据我所知，你们的冰帝对你们的勾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新王后不会。”说话的正是之前的那个女人。
“她还不是王后，他们还没结婚。”年轻的陌生男子咆哮。

“很快就是了，要不了十天……”风源的女人略带挑衅地前倾身体，正赶上漆拉把脸微微垂下窗口——他看清了房间内的一切——巨大的铁笼子横亘在房间的内侧，里面关押了不少裸体的少年男女，他们的身体上有着不少金属装饰，从伤口发炎的程度看，应该是新穿不久。除此而外，年轻的陌生男子脚下还躺卧着一个带有项圈，乳房上挂着一串银环的女孩。

“不，爸爸！”年轻的男子扯了扯手里的链条，脚下的女孩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能让那风源的**坏了我们的生意。”
“阿契厄斯，这种话少说！”年长的男子呵斥，“当心隔墙有耳。至少目前，陛下并没有明确反对此事，而王后……即使她成了王后，按照亚斯兰的法律，她并不能过多摄政。万一，陛下并不喜欢她，那她就更难提出反对了。”
“还是博尔格大人深思熟虑。”说话的再度换成雷格朗，“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争取一下，尤其是一个陌生女孩嫁入新的国度，举目无亲……她需要朋友。”
“爸爸。”门突然支开一条缝隙，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女孩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进来，“爸爸……”
“奶娘！”年轻的，被叫作阿契厄斯的男子暴跳起来，“你是怎么看好小姐的！”
“是我带她来的。”门猛地被踹开，一个年轻的贵妇高傲地站立在门口，阿契厄斯的脸瞬间惨白，“茱莉娅，这是我们的事，没必要扯上小奈菲丽。”他松开手里的链条，用脚把裸体女孩扒拉到身后。
“原来在你心里，还有女儿？”茱莉娅踱步进来，在看见那一笼子的男女囚徒后，惊讶的说不出话，“你……你……”
‘啪！’博尔格微微弹动手指，魂力突然像海潮般掀起大浪，瞬间击昏把手伸向囚笼的茱莉娅，转身吼向儿子。“没用的东西！管好老婆是你作为丈夫的责任！”
“我……我……”阿契厄斯张口结舌。
“奶娘！”博尔格喊道，一个肥胖的妇人匆忙进屋，低头听命。“把你们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门半步。”
“是，大人。”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雷格朗和那个风源女人都在摇头。等闲人肃清后，御前首相捋着不多的胡须，皱起眉头，“博尔格，你确定安全？”
“管家！”约瑟芬塔城的领主大人喊道，一个中等身材，面目清瘦的男子旋即推门进来。
“大人。”
“监视茱莉娅夫人的一举一动，不许她离开庄园。”
“可是大人……”管家面露难色。
“我说鲁修特，你就不能动点儿脑子吗？”约瑟芬塔城领主沉下脸，“我只要平安无事，在婚礼之前。”
“是，大人。”
管家走得悄无声息，仿佛冬夜的幽灵。一番吵闹之后，这个高塔上的房间再度恢复平静。“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有问及这位女士的姓名，可否告知？”博尔格背对着窗户，看不清面容。
“你们男人……”兜帽下传出轻蔑的笑声，“有了第一次还叨念着第二次不成？别把我当成那些床奴，可以满足任何要求。”
“岂敢，岂敢。”约瑟芬塔城领主笑起来，这笑声犹如爬行的毛虫，令漆拉不舒服，“我只是害怕得手后，送错对象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可……我可从头到尾都没睁眼看你的脸呐。”
“知道规矩就好。”女人的声音变小了，“格蕾尔。”那细小的声音犹如蚊蚋嗡鸣。

人群散离得比料想的更快，漆拉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此刻就救出那些失去自由的囚徒，然而理智克制了正义的冲动，令他平静下来：且不说如此行事会彻底暴露这次出行。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救出来后将去往何方？如果连生计都成问题，难保他们不会自甘堕落。只有合适的正义，才能帮助他们获得光明。
两天后，亚斯兰的迎亲队伍抵达约瑟芬塔城。这支队伍声势浩大，由冰帝的一位叔祖带队，囊括了国内所有的公爵和大半朝臣。王室当中，除了几位陪同冰帝留守格兰尔特的近亲，几乎都前来迎接新王后的抵程。他们罗列了所有能想到的欢迎手段，从吟游歌手到杂耍戏班，样样俱全。当然，某些不受欢迎的也纷至沓来——整个北地的妓女都云集至此，随时随地准备着招待有所需求的男人。
日过晌午，约瑟芬塔城通往风源的十三座塔桥全部正门大开，迎接因德公主的到来。空气中的魂力一时间变得非常混乱。漆拉站在城中钟楼的顶端，默默地注视着繁琐的迎接礼仪。公主因为身份尊贵，并不会亲自下车完成仪式，一切都交由身边的女官代劳。他们将在约瑟芬塔城领主的庄园驻留一夜，第二天早晨出发前往格兰尔特。
当天傍晚，盛大的宴席便在茹恩家族城堡的大厅举行。因德公主走出她的御辇，佩戴着厚重的白色面纱出现在高坐上。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然而在这之前很久，御前首相雷格朗就离开了他的坐席。直觉告诉隐者必须要紧盯这个人，因此他也离开热闹的大厅，四处搜寻那鬼祟的踪迹。
在路过城堡外围一个偏僻凸出的角落的时候，他意外地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某种听起来像是动物幼崽饥饿时发出的声音。
循着微弱的反光，他在一间堆满草料的储物间里发现了一对男女。那女的正骑在男人身上驰骋，怪声正是他们发出的。零星的光线反照在他们光裸的皮肤上，却在女人面孔那里浮起一片模糊的阴影。隐者立刻意识到，这女人戴着黑色面纱。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却让我尽情欣赏你美丽的胸脯？”处于下方的男人开口，竟然是从宴席上消失的雷格朗。
一记响亮的拍击声，女人用力掌掴了雷格朗的臀部，“除了刻上字，留下印，谁知道这是你的屁股？”
“原来如此。”笑声仿佛浓痰滑腻于喉咙口，令漆拉感到肮脏，“不过我倒是想，这对漂亮的乳房不配上闪耀的钻石，太屈损它们的美丽了。”
“**！”这次巴掌抽打的部位换成了雷格朗的脸颊，女人明显沉下音调，“只有那些女奴隶才会烙上属于主人的标记，我可不是她们！”
“包括公主殿下？她可是你的主人。”首相伸手揉捏着女人的乳头，叫她的身体不自主地左摇右晃。

“她是我妈妈的主人，虽然我妈妈喂大了她。”雷格朗的曲意迎合似乎都不能让她完全放松，“我把她当作最信任的朋友，她却对我穷尽保守，嘴上说要教我魂术，实际上只教了些把戏。要知道，她可是一度王爵，怎么可能就会那么点儿魂术？”
“什么？”雷格朗惊讶得差点把女人从上面掀下来，手指也捏痛了她，“你说什么？”
“轻点儿，死人。”女人指导着雷格朗的动作如何使自己更舒适，“她是一度王爵啊，曾今是……”她叹了口气，“大约四年前退下来的，为了替她那个不要脸的妈妈祈求赦免。”
“能详细点儿吗？”粗重的呼吸显示出雷格朗的迫切。
“这是王室的丑闻，我不方便多说。但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孀居太后嫁给了她的男仆，完全抛弃自己尊贵的身份。要知道那男人低贱得就像马厩里的粪土，真不知道太后吃错了什么药。或许，就像白银祭司们调查出来的那样，是那男人给太后下了药。”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无休止的传讯和审问。”女人发出嘶嘶声，仿佛出洞的毒蛇，“你知道传讯和审问的！伊琳珊是公主，阿菲利尔是遗孀太后，所以所有的灾难全都落在了我们这些侍女身上……”沉默让四周变得极静，以至漆拉担心他们会不会听到多出的心跳，“时候不早了，再迟会引起怀疑的。”女人说着爬下来，披上自己的衣服。
“对了，你可知道冰帝求婚的真正目的？”
“这个……白银祭司也在调查。”雷格朗略显扫兴，“你们那边呢？我听说新王后会带来一个合约，究竟是什么？”
“难道你们的祭司不知道？”
“不，是他们觉得这背后有什么鬼，才密令我务必查清。”
“这……”女人压低了嗓音，“我只知道，你们那边有个白银使者会经常借道和我们这边接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携带密约的人。”
塔楼的钟声敲过十二下，在幽暗的夜色中更显苍凉。
这就是雷格朗来此的目的？漆拉有些疑惑，这阻止了他动手的念头。
酒宴一直拖延到后半夜才渐渐散去，时不时可以看见秘密幽会的男女或者醉酒倒地的宾客。虽然因德公主房间的灯火仍然亮着，但是隐者却没有冲动地去面见她——如此深夜去面见一个即将要成为王后的女士，不免会招人闲话。
然而第二天清晨，这座宁静的边陲小城，被一件突如其来的凶案震动了，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件恶性谋杀，更重要的是，死者是新王后从风源带来的贴身侍女——她的四位随行女官中最年轻的那个，被人吊死在塔顶的阁楼上。同时，这个地处高处的房间里布满了血迹和许多奇怪的金属玩意儿，像是用来硝制兽皮的器物。
漆拉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人山人海。伊琳珊沉默地站立在死者身旁，她的长发没有梳理，软银一般的卷发垂落至腰际。“我希望彻查此事。”她对面前的迎亲领队和约瑟芬塔城领主下达命令，“在此事查清以前，婚礼将会推迟。”
一时间，在场的许多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尤其是从格兰尔特赶来的那些。
“格兰尔特公爵大人，现在怎么办？”雷格朗凑近身边的一位老者说。
“彻查！还能有什么？”
“父亲，我们不如问问首相大人的意见。”他身边一个嘴唇上刚长出胡须的青年插嘴。
“安静，阿尔蒙。”老人似乎不满意儿子的提议，驳斥道，“你忘记上次听从他建议的那个人的下场了吗？”
气氛一瞬间僵化，雷格朗用力挤出个笑容，悻悻地钻进人群。
一连两天，事情没有任何进展，约瑟芬塔城这边安静了下来，格兰尔特倒是沸腾上天——新娘的迟迟不到让帝都流言四起，不少不明真相的人觉得这是傲慢所致，开始私底下称呼伊琳珊为摆谱的**。
信史频繁往来两地，传递着每一分变化。
“殿下，我觉得应该以两国和睦为重。”这种情况下，漆拉抛开一切顾虑，私下面见伊琳珊。为了表明诚意，他并未隐藏自己的魂力。
“请问王爵是否属于迎亲队伍？”因德公主非常礼貌地问。
“并非。”隐者直言。
一丝浅笑出现在那张鹅蛋脸上。“王爵私下见我，恐怕有所失仪。之前你们的御前首相也来絮叨了一番，希望我以两国和睦为重，和他交个朋友，被我拒绝。你要知道，王后实在不宜和朝廷以及教廷方面走得太近。”
雷格朗的动作可真是快啊！漆拉屈紧手指，“殿下，我前来并非为了拉帮结派，而是……”
“公主殿下，格兰尔特公爵希望您对此事作出退让，先行举行婚礼。”突然走进房间的侍女令漆拉停止叙述。
“告诉他，格蕾尔，我意已决。”伊琳珊语气中透着责备，“这种事情不要再来汇报，难道对于依妮的死你一点都不伤心？”
漆拉一怔。格蕾尔，是那个蒙面的风源女人？“殿下，这位是？”
“我的女官长，格瑞娜。”
伊琳珊知道她的女官暗中和雷格朗私会吗？如果说破，她信我的几率有多大？一连串问题出现在隐者脑中。“殿下，我想说的是，您的侍女是否发现了什么……这座城堡里的秘密……”他注意到格瑞娜的脸慢慢变了颜色。
“这位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这些风源的规矩女子会闲来无事四处乱逛？”
她还真是沉不住气。隐者冷笑。
“格蕾尔，不得无礼，这位先生说的可能有道理，我们现在方方面面都要想到。”
“殿下。”侍女鼓起脸颊，这损害了她的美丽，让她看起来像是水塘里聒噪的青蛙。她的女主人完全没有理会她的不满，继续言道，“这位先生，可否帮助我们彻查？”
“举手之劳。”
很快，一个庞大的贩奴集团被牵出水面，一大帮贵族落网。然而令漆拉感到奇怪的是，约瑟芬塔城领主父子仅仅是这其中的一个小角色，他们上线的核心竟然是一个不知名的白银使者。并且，最难相信的是，雷格朗并非知情人，他对此事完全蒙在鼓里。
这是谎言！隐者努力搜寻着证据，可是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赶在他前面将一切抹去。虽然他知道了他们是如何对奴隶进行穿刺，纹身和阉割，雕刻出那些可供玩乐的部位，然而对于受害者和施虐者的名单，行踪，他却一概不知。
直到……
冰帝大婚两个月后，白银祭司中的智者突然带来消息，命他前去。
寂静的房间里，智慧之神安静地悬停在水晶正中，轻捷得仿佛没有重量。“漆拉……”他的嗓音如同回荡于脑海的幻觉。
“线索全断了，我没有查到任何东西。”
“我今天不是为了听你自责才叫你来的。”智慧之神的声音直接传出水晶，“这件事本身就藏着属于我们的东西，你无法也不可以将其彻查。不过，有个人我觉得你会感兴趣。他们想要隐藏的东西，终究还是藏不住的。”

之前躲在暗处的白银使者走出阴影。
“他会带你，去你想要的东西那里，也会告诉你怎么做。然而有些东西无法改变，不必强求。”
白银祭司的声音消失在身后，而隐者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那个被拉出来顶包的白银使者仅仅是因为和雷格朗开了个玩笑，让他的胡须挂满冰棱。这位御前首相可以仅凭口音就找到了他，从数以万计的白银使者中。
“我哥哥捉弄了他。”带路的白银使者说，“这是不对的，但是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他们虽然销毁了大部分证据，然而事实永远不可能完全磨灭，总有漏网之鱼。好了，他就在里面。”
这是间偏僻的石屋，地点甚至漆拉都无法认出，只隐约觉得在王宫的某处。石屋内躺着一男一女，脖颈上都有很深的刀伤。“这个男孩比较幸运。”白银使者轻轻揭开他身上覆盖的毛毯，遍体的伤痕震惊了隐者——属于他的男性标志被割去了一半，剩下的部分切开宛如花朵，中央留有一个孔洞。“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和那女孩一起躺在死人堆里，但是他的声带没有断，还能说话。”
“他们无法写字吗？”
摇头。“他们不认识字，连读写姓名的能力都没有。”
“那女孩呢？”
“你自己看看吧。”
漆拉没有揭开女孩身上的毛毯，因为能猜到她的情况不会比男孩更好，更是因为，这种血腥让他感到恶心。
“大人。”一个老妪弯腰进来，手里拿着刚刚搓掉血迹的纱布，“我需要医生，最好是女医，那女孩被割掉的部分全都发炎了，可能需要清除腐烂的肉和脓液。”
“女医生？”白银使者有点不耐烦，“有医生就不错了。”
“等等，我知道找谁可以找到女医生。”漆拉言道。
伊琳珊王后比想象中更快地答应了隐者所有需求，让一位专门给贵夫人们看病的女医随她前来。
“这就是依妮被杀害的原因？”银发的王后检查完女孩的伤势后，透出的愤怒令漆拉感到恐惧，“他们把别人变成没有快乐的木偶只为自己快乐，这是我母亲和她的故土划清界限的原因。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把弗里埃尔的陋习发挥到极致，用别人的眼泪灌满他们的钱袋？绝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