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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些日子，暮雨向我说起自己在城中发现了雅致的地方，一楼可以选书，二楼可以写字。其实环境倒不是最吸引我的地方，主要是希望能寻得一两本珍本。
连日加班处理了事务，总算是腾出一个下午可以出门。跟着暮雨来了书屋，进门一看还算满意，便赶了暮雨去别的地方，自己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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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宫里读书时，只能读些圣贤书，再不济就是去欣太妃那里借些医典农学。话本是万万不准读的，只能让顾鸿安从宫外偷偷带来，藏起来读。现在出了宫，想读什么都不怕责罚。
手指搭在书架上，顺着书的脊梁划过去，忽然看见一本《石头记》。虽然这本书看了很多遍，但都是残本，这次偶然找到一本完整的，大喜，想抽出来好好阅读。
忽然有人先自己抽出了书，“你——”
我转身一看，是一位妙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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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登基时，便将姑姑们都赐了府邸，我也不能常常见到她们，自然是不认识的。还不曾发怒，对方身边的下人却先发了声，这才知道是长公主。
想了半天，这般妙龄，大概是这位了。先行了礼：“阁下可是仪凰姑姑？小侄有礼。”
只记得是见了一个小姑姑，心中欢喜，便不再追究对方下人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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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认识一位琬筠姑姑，虽然琬筠姑姑待我一向不薄，但终究差了年龄，不能谈天说地。今天又有见了一位姑姑，还是在书屋中相见，自觉是妙缘。
想起对方刚才问起这本书，便说了自己的看法:“姑姑也喜欢这本书？启斐以前虽然只看过些残本，但就被这故事吸引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得了整本，一定要好好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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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对于书籍向来执着又认真，刚才的话已经说了明白，若是对方不曾领悟，定要占为己有。自己只好常常去对方府上，借书看。
还好对方玲珑心窍，立即将书给了我，却要我一幅字画。
幼年时，质姐也是这样交换，带着妥协的意思，从此我便更加苦练写字画画，如今也小有所成，在京城也有了名声。
想起二楼就可写字，我大方答应：“请姑姑随我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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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楼摆好笔墨纸砚，正在思索要画什么，对方就先提了出来。
描一个林黛玉的样子？这想法倒是有趣，林黛玉是书中之人，作者早就化作尘土多年，谁能知黛玉的样貌？
沉思良久，与对方好言商量：“姑姑这想法倒是有趣，可我不曾见过她，便照着姑姑的样子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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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惹得对方娇嗔，我只得陪着浅笑，这姑姑嬉笑怒骂，是个直爽的人，又在宫外，也方便拜访。以后得了闲空，要多多走动。
这样想着，静下心来蘸了墨，白描了一副对方的样子，又提下名字。
写完还不忘揶揄：“姑姑模样，和黛玉一般姣好，画在上面题了字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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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对方玩笑几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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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时常猜测宫外何景，亦满心期待能出来走一走，如今常居京城，却失了当初好奇心，正日入目之事物，皆乏善可陈。听说，这件书屋却有几件好物，待需细细淘来。】
【将目光一一打书脊上字略过，恰然停至一处，引我心弦一勾，《石头记》。我不曾细细读过，却听人讲起过，那是一则遗憾至深的悲剧。上前抬手食指一立，按着书脊正上一侧，将书向外一倒顺势一抽，便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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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性子一向孤得惯了，旁人在侧，引不得我丝毫注目，熹娘娘每每瞧见我，皆是摇首叹息，华太妃亦总言，我幼时顽劣得很，却不是这般的沉默寡言。】
【顽劣，倘若额娘不曾被那皇帝伤至离世，我自然——】
【身侧有人同选书籍，我知晓，却不曾多分一丝目光。京城多八旗勋贵，亦总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跋扈之人，过多纠缠无意，只由得所携随从出口相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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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欲先行，一声“姑姑”引我驻足，我为皇族，亲缘皆短，能唤我一声姑姑之人，虽多，却也少。转身而视，细细打量，蛾眉紧蹙，思索良久却依旧没什么印象】
你，是皇子？
【一句问过，却先是笑了，皇城之下，敢冒充皇阿哥的，又能有几个？皇上子嗣众多，每每入宫鲜少与人搭话，即是眼生，也属应当。这般想过，方才再开了口】
即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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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时喜爱热闹，亦喜欢快事物，如今却偏生处处寻着悲苦事瞧，只一心觉着，瞧瞧旁人的苦楚，自己便不那么不甘了。】
【我听着他口中话意，再垂首瞧瞧自己手中书册，一时心中几分思量。我并算不得喜爱这本书，不过是想拿旁人的不幸来掩盖自己心中凄凄，亦非非此本不可。】
你若喜欢，也可以给你，不过总不能白白让了你去，总得换点儿什么才是
【说罢，拇指与食指轻托下颌，臻首轻轻一歪】嗯——就拿你一副字画来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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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要字画来换书，也不过随口一提，随着他上了楼，瞧他一副认真模样，许是年岁相差较短，又打小顽劣，虽如今尽数埋藏，却仍是有蠢蠢欲动时，蓦地，起了几分捉弄之心。】
即是拿字画来与我换书，这画中内容，便该由我来定才是
【说罢，瞧他正是怔愣间，更是心生欢愉，话语间也多了几分轻巧，垂眸瞧了瞧手中书卷，抬手一指】
即是换了我一卷《石头记》，自该拿同等之物来换，便就——画黛玉丹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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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次听旁人说起此书时，也多事叹惋，只想着，倘若黛玉并非一心固执，将自己步步紧逼，一点一点落入困境之地，也不会这般的耗费心神，早早离世。】
【世间哪有那般多的真情，人大多护佑自己利益，亦追求权势，总不能为这情情爱爱相守一生。】
【我让他画黛玉，一为捉弄，实则亦是警醒自己，为额娘，好生活着。】
【他机敏，便反击，却生生勾了我的心，猛然地一颤，而后便是笑骂】
你这混小子，竟敢拿我来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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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美与不美我并不知晓，只听闻书中人夸赞，却大抵都是那般柔弱之姿，空有一身傲骨，却一生惨淡。】
我可不愿做黛玉的，总要一身才名，却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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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瞧他作画，至笔墨迹干，才将书籍交换，命随从接过字画，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