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好，缇雅不会洗的，她做的事只是天性，推动剧情而已，最后她也会得到属于她的报应。

第三十二章：兄妹
　　“雷光？”
　　从废墟中走出来的雷鸣满是惊讶，在看到雷光左臂上割裂的衣服和溅出的斑斑血迹后更是一惊。
　　“你怎么了？”
　　以雷光的身手极少人能伤到他还全身而退，雷鸣也这才发现雷光呆滞的目光。
　　“没什么，我要了她一只手，她想拿回来。”
　　纵使他再戒备，缇雅还是成功趁他震惊的瞬间伤了他。
　　“她？缇雅？那……”
　　雷鸣话没问完眼前就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暗。
　　雷光拥她入怀，身高差距雷鸣甚至看不到光，被这样抱着实在不舒服，更何况他们兄妹俩已经五年多没再这么亲近过了。
　　但是她提不起力气挣开，雷光身上很冷，还夹着风雪，满溢而来令人难过的气息。
　　这是她的哥哥啊……
　　雷鸣伸手回抱，这下两个伤患都牵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嘶……”
　　兄友妹恭的气氛瞬间消散殆尽。
　　雷光无奈，心中翻涌的思绪却也消退不少，放开雷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鸣瞥他，“我还想问你呢，先进去再说吧。”
　　雷光的伤口看着可怕，伤的倒不深，一是缇雅临时用的暗器不足以削骨断臂，二是两人的实力差距。
　　自从甲贺之里回来后他的实力似乎强了不少，他不由想起那个超脱了常理的时间静止，以及……那个巫女。
　　我们会再见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问题……
　　左臂猛的一痛，雷鸣拉紧了包扎的绷带收束进绷带间的缝隙里。
　　雷光回神，雷鸣的脸映入眼帘，破败的房子勉强能遮风挡雨，杂物已经打扫干净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和疗伤用药，看来雷鸣这些天就住在这里。
　　“我向小太郎挥刀了，缇雅救了我，十字给我疗伤。”
　　雷鸣解释道，言简意赅，其中波折也没有多说的必要。
　　“为什么？你也知道了？”雷光却追问。
　　雷鸣不解，“知道什么？”
　　缇雅没说？雷光皱眉，缇雅分明对他有很强的恨意，对雷鸣却不一样，虽然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却也没伤害过雷鸣。
　　有时候必要的隐瞒也是一种保护，就像他以前做的那样。
　　曾经他希望雷鸣不需要背负仇恨的枷锁快快乐乐的长大，现在他要把这么残酷的真相告诉她吗？
　　你所效忠的人手上沾染着你一族上下的鲜血，你的信仰是掩盖在艳丽曼陀罗华下的地狱深渊。
　　“没什么。”雷光最终道。
　　雷鸣一眼就看出来雷光有事情瞒着她，经历了太多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了，
　　“哥哥，被人怨恨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吧？”雷鸣悄然握住雷光的手，似是想起过往眼角不由湿润，“人的一生很短暂，我们已经分离了一个五年，难道还要有下一个五年，下下一个五年吗？我不要，哥哥，我不想再误会你伤害你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保护你啊，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雷鸣说着说着低着头颇有些泣不成声的意味，雷光虽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唯一亲人他是怎么也狠不下心，稍一深思也觉得雷鸣说的有理，犹豫了会还是把缇雅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所以我说伊助叔叔才没有那么坏呢！”
　　雷鸣这会的声音可听不出一点哭过的意味，抬起头雷光才发现雷鸣根本没有哭，怪不得还特意叫了哥哥这个称呼。
　　……这都是跟谁学的？

　　“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他有那个心思风魔也教唆不了。”雷光摇摇头，看着雷鸣有些犹豫的道，“别难过。”
　　分明自己才是难过的那个，怎么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呢？
　　雷鸣抬起食指在雷光额心轻点，似模似样的咳了一声，眉眼柔和下来，“别难过。”
　　就像曾经母亲做的那样。
　　雷光上下打量着雷鸣，十四岁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有致，再也不是跟着他后面打闹的小姑娘。遗传自母亲的坚毅不知在何时起添上了眉梢，眉眼一弯是温柔，一挑是凌厉，她已经开始长大，不再需要过分的保护。
　　雷鸣接着道，“我没有难过，风魔对森罗万象有欲望，那么除去把守着隐界秩序的清水一家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
　　“雷光，无论是风魔还是清水，甚至那个你没能拯救的同学，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应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你除了是我的哥哥，还是别人重要的人，你不需要背负一切的活着。”
　　什么时候雷鸣竟然也能说出这些话了？
　　“雷鸣，你……”雷光话起了头却接不下去，情绪大开大合让他一时无言。
　　雷鸣一笑，目光投放到一处，雷光这才发现这间屋子是以前清水一族存放家主信物「我闻」的地方，雷鸣的黑我闻正放在那座支架上。
　　雷光认出来，那正是五年前的支架，大火竟然半点没有损毁它。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使经历灾难的打击，经历时光的沉淀，也依然很好的传承给了五年后的他们。
　　“这是……”
　　「我闻」归位有三，一是家主交替，二是持有者逝世，三是新主不配持有。
　　“风魔对「我闻」怀有顾忌，这证明我们清水一族的力量能阻止他，但是我失败了。母亲说过，没有做好必死的领悟前不能拔刀，我犹豫了。我害怕如果我死在了那里会再也见不到雷光，壬晴，虹一，云平老师，莎……还有大家。”
　　“这不是你的错，雷鸣，恐惧失去是人之常情。”
　　“不对。雷光，那是因为我太弱小了。”雷鸣站在黑我闻身前，眼睛灼灼的盯着明亮的刀身，“只有弱小才会害怕失去，这样的我还不配持有「我闻」。”
　　雷光知道雷鸣没有错，他甚至更清晰的体会到了这份弱小，来自于他的弱小。
　　无关力量。
　　巫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之所求为何？你之所欲为何？
　　我之所求，痛苦远离，还世人一片极乐。
　　却在寻求的过程中给他人带去痛苦，就连己身也未能幸免。
　　我之所欲，除恶拔秽，还弱者一个公道。
　　却从头到尾都在助纣为虐，最后亲手葬送了所有自己最亲近的人。
　　我之所欲为何？我之所求又为何？
　　原来真正的答案早就在他开始寻求时迷失，当他从欺骗与隐瞒中醒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早已走进了深渊泥沼。

　　雷光有些失神的看着靠北而立的刀架，「我闻」归位有三，一是家主交替，二是持有者逝世，三是新主不配持有。
　　不配持有……
　　他的手不知何时带着颤栗摸上了腰间的白我闻，白之我闻，守护之刃。
　　什么也守护不了的他……还配持有白我闻吗？
　　“之后我打算修习，直到我能再次拿起「我闻」。”雷鸣跳下床榻，站在雷光面前眉目柔和，“雷光，我们一起吧。”
　　一起放下，一起面对，直到你再一次找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为止。
　　她看破了一切掩盖在迷雾下的刻骨伤痛，却温柔体贴的只字不提。
　　曾经我希望你能坚强得不畏所有，却又不忍你经历蜕变的痛苦磨难。到如今你已经走上了自己的路，我却迷失了最初的坚持。
　　这样的我还能保护你吗？
　　“不用了。”
　　雷鸣紧张起来。
　　雷光轻抚着白我闻的刀身，眼睛看着雷鸣，却又像是透过雷鸣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我已经不属于清水，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雷鸣闻言急道，“如果你是觉得……”
　　雷鸣还没说完雷光就打断了她，“雷鸣，如果森罗万象的力量能改变清水家的悲剧，你会去使用它吗？。”
　　雷鸣记得这个问题壬晴也曾问过她，如果一个人的悲剧能改变另一个人的悲剧会如何选择？她的答案从来没有变过，“不会。”
　　即使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也改变不了他人会为此悲伤的事实，如果一个人的悲剧能改变另一个人的悲剧，那么一定……又是另一场悲剧吧。
　　壬晴呢？他是怎么想的呢？
　　“是么，或许缇雅会。”
　　“那你呢？”
　　雷光半晌无言。
　　“我不知道，如果所有谜题都深藏在迷雾下，那么森罗万象的睿智之眼一定已经透过了层层阻碍看到了最本质的真相吧？”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就连你我形同陌路的五年也不会存在。”
　　雷光顿了顿，声音如同溺水之人的呼救，“雷鸣……你明白吗？”
　　雷鸣，你明白吗？
　　身体颤了颤，雷鸣几乎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无。
　　这个世界是何等的残酷，你看，最好的朋友递给了你一把刀，最崇敬的人毁灭了你的信仰，就连最亲的人也要舍你而去。
　　是否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兜兜转转，该离开的人最终还是要形同陌路。
　　“雷光，你还记得清水家的信条吧？”雷鸣抖着唇，“你如果执迷于森罗万象，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就连母亲的那份通透雷鸣也很好的继承了下来，雷光想。
　　执迷森罗万象吗？他不知道。
　　给不出任何答案，雷光狼狈的逃下山。
　　呼啸的风雪倒灌进脖颈，少年的话语带着寒意自某个角落里响起。
　　有时候我们的所见所闻所感不过是这个世界编织给我们的假象，如果过于较真，世界就会崩溃。
　　你愿意为了好奇心，去毁灭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情诗与海 更新

实际上可能那片彼岸花海就是清水家的故址，但是因为剧情需要进行了私设。下个星期将会完结并且发布完，本来以为会更长的，但是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剧情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定下了大纲却掌控不了世界的发展。本楼需要txt的小可爱留下联系方式，楼主会提供整理好的全文txt。之后可能会到晋江进行二发，禁止抄袭和无权转载。完结章大概在四十五章左右。

完结后会有相性一百问的番外，并且可能进行第二部关于星际主题的创造（如果有人想看的话）十年过去，隐之王实在太冷了，哎……

第三十三章：沉睡于心
　　那是一片彼岸花盛开之地，茂密的竹林遮挡了视线，内里是太阳无法直射的地方，到了夜间便是一片静谧幽深。
　　雷光搭乘电车赶到，路人不禁对这个失魂落魄的青年投以好奇的目光。
　　往里走，继续往里走，走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当鞋子踩到漫开的花蕊时，雷光反应过来，到了。
　　他呆看了许久，紧握在手里的白我闻慢慢松开，向天际抛去。
　　明亮的刀身反射出刺目的光，有风拥起，艳红的花瓣向四处散开，像是海面惊起的浪花，带着被投入花海的名刀坠入长眠。
　　雷光看着白我闻被淹没，而后看向月宫刚刚升起的天际，竹影婆娑间，一片叶落。
　　飘飘荡荡，如他一般。
晨间，一捧清水泼醒了妍丽的女人。
　　织田八重厌恶的甩甩被水沾湿的发丝，对来人怒目而视。
　　“哎呀呀，真是出水芙蓉。”风魔小太郎真心称赞道，“织田小姐，你真好看。”
　　织田八重冷笑，“恶心。这就是风魔的待客之道吗？”
　　“别误会，”风魔小太郎眨眨眼睛，“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恶趣味，我们风魔之里可是很热情好客的。”
　　织田八重冷笑不语。
　　风魔小太郎便道，“织田小姐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知道对方不会回答，风魔小太郎自己又道，“我在想啊，像织田小姐这样美丽的女人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太可惜呢？”
　　“怎么样，织田小姐想死吗？”
　　织田八重这回终于再开口了，“风魔小太郎，你觉得自己赢了吗？”
　　“虽然我是很想谦虚一下……”风魔小太郎凑近，撑着凳椅俯视织田八重，“但是，我实在找不到自己会输的可能呢。”
　　“你也未免……太自负了！”织田八重猩红的眼眸猛的张大，妖异的红光闪烁，看透人心的力量直朝风魔小太郎袭去。
　　那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只有风、沙和阳光，世界便再没有其他色彩，置身其中的旅人孤独的行走，濒死的绝望笼罩了他。
　　织田八重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退出这片世界，直到回到现实，她仍觉得像是还在那片沙漠，眼中只余一片荒凉。
　　“哎呀呀，都已经可以看到那里了吗？壬晴君可真聪明呢。”
　　风魔小太郎看着气喘吁吁的织田八重，脸上浮现几抹戏谑，“真可怜呢，织田小姐，看到绝望的滋味怎么样？你的所有喜怒哀乐都被他人影响着，你真的，还有自己的心吗？”
　　织田八重咬着牙侧头看他，冷哼一声，“把自己的存在和书籍记录的内容混淆，活在他人的阴影下的你，真的还有自己的心吗？风魔小太郎！”
　　“所以说……织田小姐，我还真找不到让你活下来的理由呢。”
　　“不如这样吧，告诉我，”风魔小太郎凑近了，逼视着她，“你看过的吧？告诉我，你在六条壬晴身上看到了什么？”
　　织田八重暗自一惊，脸上不动声色的打量风魔小太郎，反问道，“风魔希望我看到什么？”
　　“就算把问题抛回来也没用的，织田小姐，让我猜猜，壬晴君已经可以使用森罗万象了，对吧？但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使用过这份力量，为什么？甚至还在收集着五里禁书，真是矛盾呢。不过既然五里禁书藏着可以解开森罗万象之谜的秘密，我们不妨做个假设。”
　　风魔小太郎说到这里，蓦的神经质般的笑起来，“就假设，壬晴君已经使用过森罗万象了怎么样？”
　　织田八重终于彻底变了脸色，赤瞳微睁面容苍白。
　　人无法在任何时候掌控自己的情绪，更何况……织田八重看着眼前的男人，恍然间还以为拥有饭纲心眼的不是自己。
　　风魔小太郎还在继续道，“在壬晴君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是他无法忍受的，或者说是悔恨莫及的，为此他动用了森罗万象。比如说……让时间回到过去。”
　　“怎么样？”风魔小太郎眨眨眼睛，“这也就能解释壬晴君先知一般的赶在所有人之前做的所有事了。而森罗万象因为壬晴君的愿望消耗了过多的力量陷入了沉睡，壬晴君收集五里禁书就是为了唤醒她，因为……他可还有另一个愿望没有实现呢。”
　　“是什么愿望呢？织田小姐愿意告诉我吗？”
　　织田八重猩红的双瞳闪烁着危险的光泽，紧紧盯着风魔小太郎。
　　风魔也看着她，两人对峙着，房间外有脚步声响起。
　　莎罗巴喘着气闯进来，一见风魔就喊道，“首领，有人袭击了档案室！”

　　云平帏重重吸了一口烟，然后随意的扔在地上，在他身后已经落满了烟头，他也不在意，反正扫雪的都是他。
　　在第二支烟燃尽时，云平帏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叹，南十字让他把这一片的雪都扫了，但是这一片起码直径两公里，他是要扫到天荒地老吗！
　　“哟，怎么停了？”拿了几个包子回来啃的雪见见状讥笑道，“别停啊，我还等着你扫完呢。”
　　云平帏看到雪见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由愤懑，他可是扫雪扫了一整夜的人，半口饭都没吃，这人还在他面前吃包子？
　　一眼瞧出云平帏在想什么的雪见得意的挑挑眉，边吃边道，“你们风魔待遇不错啊，还有免费包子领，不过我走的时候已经要领完了，有些人啊，是没得吃咯。”
　　云平帏：……
　　“走开走开，别打扰我扫雪！”云平帏拽了扫把特地到雪见旁边扫的雪花四溅，雪见刚咬了半口的包子顿时被洒成了雪球。
　　雪见照吃不误，却还是跳脚道，“你——！”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成了回音，雪见一脚踩空往下摔去。
　　“哈哈哈，报应！”云平帏大笑着，本人却看了看那个突然出现的地道入口后扔了扫把也跟着跳了下去。

　　壬晴觉得随着香道空一起死去的可能还有自己的那颗心，现在在左胸里空空荡荡的，什么知觉都没有。
　　名为香道空的人生已经结束，这方世界恍若一盏走马灯，忠实而尽职。
　　如今，已经轮到了宵风的一生。
　　倒在漫天大雪里的香道空死了，服部佟十郎捡到的孩子雪见起名为宵风。
　　消逝在良宵中的风。
　　这是灰狼众气罗使的全部人生意义。
　　而又似乎为了这个意义，年轻消瘦的气罗使冷血，无情，不断为他人带来死亡的阴影也不断为自己带来消失的希冀。
　　腐朽的黑暗在气罗使的身上一点点爬起，世界的色彩在气罗使眼中一点点失去。
　　死神想要带走这个早已经死去的孩子。
　　现实却是如寒冬之湖一般平静，气罗使重复着伤害他人的罪孽，雪见没有发现什么不平常。
　　直到有一天，声音全部失去，雪见呼喊着气罗使的名字。
　　宵风。
　　宵风。
　　宵风——
　　气罗使听不见。
　　他很平静的看着雪见一言不发，身体日复一日的更加消瘦。
　　在一次又一次的倒下中，雪见开始走访各处调查气罗使的过去，当隐隐卓卓的真相浮现时他却已经没有再前进的勇气。
　　“他已经死了。”
　　雪见带着笔记里记录的一条条可怖真相的开端在萧瑟的冷风中离开了小镇。
　　年轻的香道司在咖啡馆伏案大哭，错落的光影把曾经的兄弟二人分割而开，一人走在向阳的大道上，一人走在背阴的小路中。
　　宵风在长椅上端坐，他穿得很厚实，已经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为了遮掩身体遍布的枯朽。
　　如夜晚一般深邃的蓝色眼瞳直愣愣的睁着，天还是亮的，带着独属于冬天的清寂寒冷般的明亮，那双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灰呼呼的黑。
　　那不是夜的暗，是失明蒙上的迷茫，是死亡带来的阴影。
　　过往的行人匆匆，汽车的长笛乍鸣，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位特殊来客。
　　壬晴轻抚着屏障，指尖带着颤抖有意识的描摹着触摸不到的面容，苍青色眼眸深处黑暗一点点凝聚。
　　他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张口的形状宛如情人间的细微呢喃，黑暗的世界中却没有声音响起。
　　你在怪我吗？
　　没有六条壬晴的人生……你会开心吗？
　　壬晴看不到自己的笑，但是他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
　　身处地狱的人怎么可能笑出好看的脸。
　　天际下起了雪，像是要带走一切尘埃般，大雪覆盖了天地。
　　宵风如常的下了车，甚至没人发现他是一个失明的人。
　　往曾经绿草如茵的地方走，宵风看不见，壬晴却能看到，这里美丽如初，带走一切的冬天也没有带走它们的璀璨，新雪为它们披上了一层新衣，如诗如画。
　　只是曾经在这片荒林中啼叫的鸟雀终究耐不住寒冷飞去了远方，万籁俱寂，一声咳嗽就如一颗石子落入湖面，打破了原本就不存在的平静。
　　宵风捂着唇弯着腰，开始还扶了一棵树，渐渐的连这点力气也没有摔进了雪地。
　　他仰躺着看天空，雪花落进了他的眼睛，落到脸上，落到唇角，只是洗净了一切的雪却洗不去那黯淡，洗不去那殷红。
　　不知过了多久，宵风重新爬了起来，他捂着唇，一路咳嗽一路走，一路走一路摔，在他身后的雪地随着他的脚步开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一如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香道空捂着脖子淌血而逃。
　　而如今那场带走了香道空的大雪，终将再一次的……带走宵风。
　　在荒林深处，有两列撞毁了的电车，样式有些老，看车身的位置和磨损程度不难想象在十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何等可怕的灾难。只是如今，却是宵风唯一的归宿。
　　他没有家，这里就是他的家。
　　经过漫长的挣扎爬上车厢，力气终于消散殆尽，随之而消散的是五感至关重要的最后——感觉。
　　不再伤害他人，也不再被他人伤害，不应该存在的死神没有任何人发现的迎来了他的终结。
　　他终于要死了。

　　“嘶，嘶——”
　　“嘶，嘶——”
　　沉寂的世界忽的响起声音，锲而不舍，毫不间断，声嘶力竭。
　　就连将死之人也似若有所感的望过去，他看不到，一条白蛇从破旧的车厢皮椅底下游了出来。
　　它没有看宵风一眼，没有任何时间去看他一眼，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游。
　　往前游，往前游，游到了彼方的屏障，游到了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了的人身边。
　　一人一蛇只对视了一眼，壬晴伸出手，触摸到白蛇茵翠的蛇瞳。
　　蓦的，屏障破碎，黑暗崩落。
　　荒林的浪漫绿意包融了壬晴，纯白的雪花落于他身。
　　而车厢里的宵风，自腐朽的双手开始，身体化为无数细碎的晶莹，他将带走一切，就连身体也不会在世间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一双眼睛却连自己也不明白的落在壬晴所在的位置。
　　壬晴望着他，只这么一眼，却像是跨过了时间，空间，生与死。
　　壬晴用全世界最悲伤的表情笑了起来。
　　他道，“我知道你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是我想告诉你，
　　我一直在。”

　　第三十四章：秘术剥离
　　地道下，差点被跟着跳下来的云平帏砸到的雪见这会可是怕了他了，离得远远的，摸着地道的墙壁疑惑不已，“以前就想说了，这些在自己家底下挖坑的人是不是有毛病？”
　　云平帏嗤道，“大惊小怪。”
　　两人接着往里走，这条地道很长，或是因为天气缘故，地道里还渗了水，两人滑倒了好几次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油灯挂在石墙上，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地下室里躺在石床上的人，苍白瘦弱，安静无比。
　　雪见皱眉，“怎么气色差了这么多？”
　　云平帏不解，“不是一直这样吗？”
　　在有限的几次见面中，云平帏对宵风的印象都没有变过，危险却又脆弱的死神。
　　雪见却没答，抿着唇压下心里的烦躁，靠近石床边，眉头皱的更紧了。
　　太安静了，不，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安详。
　　为自己的想法一惊，雪见探手去试宵风的呼吸，躺在床上的人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雪见被吓了一跳差点跌倒，反应过来忙稳住身形，正打算开口问话，宵风却厉声急问道，“壬晴在哪里！”
　　雪见一怔，微转开头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与雪见不同，云平帏注意到了宵风脸上的汗水和惊恐，也急道，“壬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宵风起了个头却颤抖着再也说不下去，醒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从他踏足风魔村开始，一场针对壬晴的阴谋就开始了。
　　在意识世界的最后，离散的感情悉数回归，身体却已经无法停止的走向消散。
　　他在壬晴面前，死去了。
　　宵风无法想象那一刻的壬晴是怎么样的心情，只能看着他抱起自己只余空壳的衣服，一步步走进无边的黑暗。
　　宵风不明白，本是他渴望的结局，却在看着壬晴走向黑暗时无法抑制的心痛，生生痛到从无止境的沉眠中醒来。
　　他醒了，壬晴呢？
　　云平帏没听清，忙追问，“你再说一次，壬晴怎么了？”
　　宵风猛的抬起头，眼角有泪花一闪而没，“找到壬晴，否则……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下不止云平帏，雪见也惊了。
　　宵风已经再没有精力理会他们，翻身下床。
　　昏暗的地道响起水花被踩踏的声音，当油灯照到来人时，众人看到了一个白发红瞳的少年。
　　虹一的目光投诸宵风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他道，“跟我来。”

风魔小太郎和莎罗巴一起离开了，织田八重看着门口的位置，在她探究的视线中，加藤侯走了进来。
　　“织田小姐……”加藤侯看着织田八重的目光带着无限情意。
　　织田八重撇开目光，看也不看他。
　　加藤侯黯然的垂下视线，叹了口气过来给织田八重松绑。
　　花费了点力气才解开麻绳，织田八重站起来按了按被绑红了的手腕，加藤侯道，“织田小姐，你快……”
　　走字还没说完，脖颈间便抵上了锋利的苦无。
　　织田八重在他耳边冷笑，嘲道，“知道被背叛的滋味了吗？”
　　“对不起……”加藤侯喃喃着，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是一个忍者，执行任务是天职，却万万不该对任务对象情根深种，一下子拖累了两个人。
　　织田八重的反应是苦无逼得更近了，音色也更冷了几分，“带我去拿「转变化」和另一半「圆月轮」！”
　　“我不知道在哪……”
　　“档案室，”说着织田八重笑了一声，像是不理解对方的愚蠢，“我从以前不就一直在读你的心吗？”
　　加藤侯苦笑，神情复杂，也不在意脖子上的利器，转头问织田八重，“那你读懂我的心了吗？”
　　因着他的动作，苦无划开了皮肤，鲜血直流而下，织田八重一滞，撇开头，“废话少说，去档案室。”
不知火是武士，很强的武士。
　　大部分人也知道，风魔小太郎很强。
　　却几乎没人知道，风魔小太郎的强已经到了不合理的范畴。
　　不知火撑着刀吐血跪地，绝望的抬头看着风魔小太郎。
　　“真是可惜呢。”风魔小太郎弯腰抬手在不知火的肩上轻拍，“可惜了一条狗。”
　　骨头崩裂而发出的骇人声音噼啪作响，不知火双眼凸出血色在其上漫布，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音节。
　　他挣扎着拔起自己的刀，风魔小太郎稍有惊讶，“还有力气反抗吗？”
　　不知火手中的刀却没有砍向风魔，而是猛的掷出，直插入墙壁上的挂画中。
　　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一架书架向墙后翻转，露出了隐藏于其中的密室。
　　风魔小太郎消了声沉下脸，低头一看，不知火已经气绝了。
　　而此时的密室绿光大涨，一道通天光柱直射天际。
宵风一行四人都出了地道，在虹一的带领下往档案室的地方跑，自然也看到了这道无法忽视的光柱。
　　“这是……森罗万象？”雪见惊呼。
　　云平帏在看到这道光柱时就已经惨白了脸色，10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不其然又想起南十字那天说，是空已经完成了。
　　“是「是空」！风魔在剥离森罗万象，「是空」还没有完成，要是风魔剥离成功，壬晴必死无疑！”
　　“糟糕！”虹一看了一眼光柱，回头正打算提醒几人加快速度，身边就已经掠过了一阵风，转眼间宵风便不见踪影。

　　密室的屋顶直接被光柱捅 破，档案室也受到了波及，大多数书架都已经倒塌，无数文献散落在地，狂风吹起纸页在空中翻滚，狼狈不堪。
　　莎罗巴看了一眼光柱，欲言又止。
　　风魔小太郎把两卷记载着秘术的卷轴抛给她，嘴角似笑非笑，“莎罗巴，不要让我失望。”
　　莎罗巴收敛了所有表情，低头接过，“是。”
　　莎罗巴离开了，风魔小太郎在如雪的纸页中穿梭，到达了光柱中心。
　　壬晴飘浮于半空，刻录着「是空」的卷轴环绕着他，数不清的古老文字从他身上爬起，而后被不断的向外抽离。
　　“森罗，”风魔伸出手，像是对爱人深情款款的告白，“来我身边吧。”
　　“砰——”
　　破空之声响起，风魔伸出的手瞬间鲜血直流。
　　宵风抬着手，脸上还有着疾行带出来的汗水，厉声道，“离壬晴远一点！”
　　“哟，这不是气罗君嘛？”风魔挑挑眉，“恭喜你醒了过来。”
　　“同时也恭喜你，”风魔顿了顿，恶劣的笑了，“害死了六条壬晴。”
　　宵风浑身一颤，脸上浮现极剧痛苦而带出的扭曲。
　　“别听他胡说八道！”织田八重和加藤侯也赶到了。
　　“冷静下来，不是你的错，别被风魔诱惑了。”织田八重极力劝道。
　　一丝颤音从宵风的咽喉中流泄出来，“不。”
　　织田八重紧张道，“什么？”
　　宵风扫了她一眼，“他说的没错。”
　　织田八重只觉一阵心悸，那样的眼神……她曾听闻他人对气罗使的称呼——死神、怪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并没有错。
　　宵风脚下迸发力量，袭向风魔小太郎。
　　两人的身影交错，极快的速度下从织田八重的角度只能看到残影。
场上的人数在增多，无论敌我，当虹一三人赶到时档案室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织田八重挟持着加藤侯立于其中，风魔的人显然有所顾忌还没有轻举妄动，但是总有一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云平帏上前几步想去帮忙，虹一拦住了他，“先救出壬晴君，云平老师，停下「是空」！”
　　云平帏自也明白，点点头，“我需要接近壬晴。”
　　话音刚落，身后忽的生出一股寒意，雪见的枪口指着他的后脑勺，“别动，哪也别去。”
　　云平帏一时不敢回头，心中却不禁升起一股怒意，“你也是和他们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
　　“那又怎样？我难道还要去救一个灰狼众的叛徒吗？云平帏……”雪见低喝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天真的！”
　　虹一皱眉看着两人僵持，红眸明亮灼眼，不耐道，“没时间了，云平老师你快去。”
　　云平帏欲言又止。
　　像是看穿了云平帏的想法，虹一道，“老师你尽管走，我保证这里的人都不会有事。”
　　你哪里来的自信？尽管这句话都快要堵在喉咙里脱口而出，云平帏还是在看了他一眼后选择了相信。
　　人一旦考虑过多到最后只会一事无成，这种教训他已经吃够了。
　　雪见静静看着云平帏的背影，像是在看他最后一眼，接着扣下了扳机。
　　一只白皙的手横伸而来，雪见欲要开枪的手在瞬息间被捏住了手腕，虹一的红眸闪烁着妖异的光，“雪见前辈，你要是敢开枪……接下来我可保证不了你要在床上躺多久。”
　　雪见震惊的看着这个少年，不是没有见识过他的可怕，只是这种速度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吗？
　　前后可不过是一秒的时差！
　　惊讶归惊讶，丰富的战斗经验使然，雪见回神，握枪的手一松，另一手接住，当场瞄准到了虹一的眉心。
　　生死关头，虹一却灿烂的绽开笑颜，迅速放开手旋身一踢，踢飞雪见的同时借力到了被围困在中心的织田八重身侧。
　　虹一微侧头道，“找个地方躲好。”
　　织田八重没有任何意见，脚步慢慢开始往后退。
　　风魔忍面面相觑着，在看到彼此后似乎找到了信心，不约而同甩出了暗器。
　　无数点寒芒闪烁，刺眼的光一时模糊了视线，在瞬息后再看去，本该被扎成了刺猬的少年却像是人间蒸发般，不见了！
　　一名年轻的风魔忍正用眼睛四处找着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面目俊郎的少年，笑得灿烂，对他打招呼“嗨～”
　　他愣了愣，也回道，“嗨……”
　　脖颈一痛，这个年轻人转眼就已经不省人事。
　　虹一毫不停留顿，矮身躲避身后人袭击的同时再旋身就是一个飞踢，袖中暗器射出，顿时就有两人倒下。
　　风魔忍一拥而上，虹一在其中兔起鹘落，游刃有余。
另一边，云平帏顺利突围，不多时就来到了光柱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成年状态的壬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他看了好些年的孩子一夕之间就长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
　　恍然间就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只是，他是壬晴没错。就算这张熟悉的脸已经变得多么陌生，他始终是壬晴。
　　“「是空」，停下吧。”云平帏双手掐诀。
　　忽的，枪声响起。
　　云平帏听到动静回身，恰好看到血花在虹一胸口绽开。
　　正和风魔小太郎缠斗的宵风整个人都是一僵，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远处是雪见死寂的眼神和冷漠的脸。

第三十五章：背叛
　　一记重击打在后背，风魔的偷袭呼啸而至，迫于压力，宵风摔到了墙上，本就不甚牢固的墙面顿时倒塌，砖石沙烁朝着宵风直直砸下。
　　势均力敌的场面一下子被打破。
　　织田八重咬咬牙，架在加藤侯脖颈上的苦无松开，几步跑向埋住了宵风的废墟。
　　雪见的枪支抬起，瞄准着织田八重， 他看着织田八重的背影，像是在考虑什么，未曾扣下。
　　加藤侯在角落里扶着书架，目光死死盯着雪见，苦无在手中蓄势待发。
　　“帏君，不管说几次你都改不了这个老毛病啊。”没了宵风的牵制，小太郎闲庭信步的走向云平帏，像是没看到云平帏就快要停下「是空」了般。
　　“你的祖父一直想要剥离秘术，而你要为了一点不该有的仁慈放弃他的毕生心愿吗？”
　　云平帏早已回了头，双手飞快动作着，然而不管他的动作有多快，代表着森罗万象力量本源的文字是以几何倍数的流出壬晴的身体。
　　快点，再快点！
　　“我们渴望着剥离这份害人的力量然后封印，却绝不是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
　　只需要一点时间，再一点……
　　而这边，雪见考虑了半晌，枪还是放下了。
　　在他放弃的同时，身后劲风袭来，晕迷前他看到本被枪击中的相泽虹一亮的吓人的红瞳和放大的笑脸。
　　“看在这一枪没开的份上，前辈就躺半个月吧。”
　　虹一推开倒在他身上的雪见，刺在雪见腹上的苦无拔出。
　　他看着众风魔忍纯良的笑道，“还有谁要来吗？”
　　本该死去的少年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白发红眸的妖异就如恶魔，不知是谁先退的第一步，接着风魔忍齐齐向后退开。
　　“很好。”
　　虹一看向光柱的方向，只这一眼他便脸色煞白，嘴上的笑容凝固，他惊恐大喊道，“错了！”
意识是存在的，独立于世界之外，静静的看着这方世界之人的喜怒哀乐。
　　“你要死了吗？”白发妖精浮于身旁问他。
　　“不，”他摇摇头，苍青色的眼眸中是深深的疲倦。
　　“只是有点累了。”
　　他的目光看着底下的众人，最后落在埋住了宵风的那处废墟下。
　　织田八重只搬了几块碎石，废墟先一步动了，一只手伸出，宵风带着浑身狼狈爬了出来。
　　他的额角被磕破，半边脸都是血，流淌到地面。屋顶积的雪因为屋顶本身的损毁而在他脚下的地板铺开，红与白的交相辉映，刺目夺眼。
　　宵风伫立着，带着满身伤痕，带着千疮百孔的心。
　　“我是错的。”
　　一开始就是错的。
　　再明白不过，他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原谅，纵使满身罪孽也发誓要从地狱把他最重要的人带回人间。
　　却没有考虑过宵风会有多痛苦。
　　不，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不愿意考虑。
　　不想再继续没有宵风的生活，不想就这样度过余生，或许从一开始他寻求的就只是自我毁灭而已。
　　白发妖精指着底下，低低的笑，“「是空」要完成了，没有了森罗万象你真的会死。”
　　循着白发妖精的指引，壬晴看到云平帏失败了。
　　在云平帏眼前的，从一开始就是空气而已。风魔禁术「转变化」，利用光感欺骗人眼，既可以让自身的形态在视觉中千变万化，也可以改变事物的形状。
　　小太郎神经质的笑，昭告着他的胜利。
　　绝望爬上了云平帏几人的脸。
　　森罗万象在飞速褪离他身，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结束了吗？
　　这样，因他而痛苦的所有人，会得到解脱吗？
　　壬晴对白发妖精笑道，“说实话，这样看着还挺恐怖的，我没有密集恐惧症都要患上了。”
　　白发妖精凝视着他，忽的笑了一声，“告别早了点，这还不是最后。”
　　话落，白发妖精消失了，壬晴愣了愣，不及想明白，忽的像是自遥远的彼方传来了一声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呐喊。
　　带着椎心泣血的绝望，带着无穷无尽的思念，只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