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你还在原地，而我也累了——莫安

你追了我四年，这回换我来追你——沈莫言

【一】
活了这二十多年，莫安一直以为自己该是个腼腆矜持的，至少在男女感情方面，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会主动的那个
也确实，在莫安的前22年里，她一直都是处于被动的，不过可惜，那些个桃花没有一朵真正开放过，大都不过刚打了个花骨朵儿，转瞬也就枯萎了，一开始莫安还想着，时候未到罢了，她总会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的
可后来，随着年岁渐大，莫安就淡了这种小女儿的幻想，她觉得，她这一辈子，大概是遇不上了，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她想，待得到了一定的年纪，听从家里的安排，找一个知根知底的男人，就这样结婚生子就是一生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一辈子也体会不了什么是怦然心动
有时候，莫安也会觉得遗憾，可惜了，怎么就是碰不上那么一个人呢？
不过她也非真就因此而着急恨嫁了，虽然家里人催得急，身边的亲朋好友們，也总三五不时的給她介绍，莫安也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敷衍着
她想着，既然总归是凑合，那便晚一点凑合吧
日子就这样恍恍惚惚，清清淡淡的过着，岁月从莫安手上毫不留情的拿走了属于她22的时光，将她推进了23岁的行列
莫安一边无奈的抱怨着岁月无情，一边打发了要来給自己庆祝生日的朋友，跟父母說了一声，悠哉悠哉的出了门
一个人像是个孤魂野鬼般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晃荡着，从夕阳渐斜到街灯摇曳
当她终于走得累了，靠着街角自嘲叹气时，一抬眼，便瞧见了不远处一家奶茶店里正在柜台后认真工作的俊美男孩，街上霓虹闪烁的灯光下，他清俊的面庞朦胧而柔和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瞬，除了那个正忙碌着的挺俊身影，莫安竟再看不见周遭的任何景色，而耳旁刺耳的音响声和汽车笛明声也渐渐消无
莫安的唇角在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她忍不住一步步朝着他走近
“请问要点什么？”男孩的声音一如他的人一般，清亮温和
“一杯草莓奶茶”听到声音勉强回过神来的莫安这才恍然发现，她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男孩跟前
男孩转身自去忙碌，莫安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走走停停
他长得真好看！
莫安在心底里叹了一声
浓黑的眉，英挺的鼻，凉薄的唇，精致的轮廓，白皙的肌肤，纤长的手指，大概180左右的身高，身形有些偏瘦，身上白色的T恤显得有些宽松，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他将莫安点的奶茶递给她，从她手上接过她买单的钱，点头笑了笑，便又忙去招呼起其他客人
莫安捧着奶茶站在那里兀自发愣，他的笑，也好看，虽然透着礼貌疏离，却仍像是夏日里的清风一般干净清爽
他的眼睛……
莫安蹙了蹙眉，他的眼睛她不曾看到，不知道是因为羞怯，还是其它原因，她不敢仔细去看
莫安的神色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迷局里，迷茫而懵懂
“怎么？还有事吗？”疑惑不解的男声蓦然在耳畔响起，莫安恍然回神，正对上一双深邃清亮的眸子，带着几许疑惑不解
“哦……没有”莫安像是吓了一跳，慌乱的退了几步，又冲着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故作镇定的离开
直到拐了个弯，再看不见那家奶茶店，莫安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晚风拂过，吹散了她面上的余热，她抬起头，冲着天际的那弯明月勾起唇角笑了笑，被手中奶茶弄得有些冰凉的手，捂住了还依然在怦然跳动的心脏，心动的感觉，她似乎也体会到了呢
后来，不知怎的，也许是那一眼万年的心悸，也或许是一时的冲动，莫安便对那个男孩上了心
然后，头一次，她竟主动的开始接近
她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目标清晰明确
人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在追逐他的这条路上，莫安用尽了她曾经想也不曾想过的方法，做尽了她曾认为一辈子也不会去做的事，她甚至连他們俩的名字也說成是缘分……
【我叫莫安，你叫莫言，你看，我們连名字都这么般配】
当时的沈莫言对此是怎么回答的呢？他好像只觉得自己傻得好笑
【什么般配？旁人一听就觉得是兄妹好不好？】
所以，不管她如何，却似乎总走不进他的心里
从23岁，到27岁，整整四年，莫安打发了所有向她示好靠近的男人，强硬的拒绝了家里一次又一次的催婚和相亲，没有跟着父母回老家，固执的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只为守着他
她想着终有一日定能够打动他，然后将他拐带回家
可他，对她的态度虽然随着相处日久而一点点变得亲近，却再不愿向她更近一步
初秋的风随着莫安27岁生日的过去而渐渐变凉，家里催她回家的电话已经来了一通又一通
莫安终于觉得，或许自己真的该放手了……
莫安还记得安亦玖曾說过，我們的青春就这么短，若是没有趁着青春正好，好好的谈一场恋爱，青春也就白过了
所以，莫安才能鼓足了勇气跟沈莫言告了白，又纠缠了沈莫言整整四年
虽然放手会难过，会不舍，可待日后回忆，莫安觉得她也总算无愧自己，无愧青春了

【二】
“小姑娘！到地儿了！”身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拉回了莫安神游方外的思绪
“哦哦！谢谢你啊师傅”莫安忙对着出租车司机道了谢，拉开车门下了车
刚下过一场秋雨，天还未放晴，空气里更添了几许凉意，莫安伸手将被风吹得遮了眼帘的乱发捋到耳后，忽然就觉得有些发冷
真正是入秋了啊……
她叹了口气，大踏步朝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走去……
进了店，莫安的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便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她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便扬起一抹笑，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诗媛”莫安在那女孩儿身前停住，开口唤到
“莫安姐！”沈诗媛一见莫安便眼睛一亮，忙起身和她打招呼
莫安笑了笑，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了
“莫安姐，是有什么事吗？”见莫安始终沉默，她跟她說什么，莫安也听得心不在焉的样子，沈诗媛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莫安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沉默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着沈诗媛笑了笑：“我要走了”
“走？！”沈诗媛一愣，似乎半晌才缓过神来，目光里带了些诧异
“嗯”莫安点了点头，或许她早该这样了
“你走了，那我哥怎么办？！”沈诗媛最是明白莫安的心思，这几年来，莫安为沈莫言做的她全看在眼里，她不知道她哥哥为什么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她在其中也帮着莫安出过不少力，莫安坚持了这么些年，她有时候会生沈莫言的气，有时候也会为莫安不值，总觉得摊上她那个不解风情的哥哥，是莫安时运不济
一开始她还觉得莫安会不会坚持不下去放手，可后来，随着时光流逝，她开始坚信着莫安总有一日会打动沈莫言，如今呢？莫安是要放手了吗？想到这里，沈诗媛的心里没来由的一堵：“莫安姐，你决定放弃我哥了吗？”
莫安姐，你决定放弃我哥了吗？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在这一刻听到沈诗媛这句话时，莫安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颤，交握着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一抖
可她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
“诗媛，我家里又催了”莫安平复了心底里的情绪，半晌才又开口：“前些日子，我已经过了27岁生日了”
沈诗媛眸光一黯，是啊，莫安已经27岁了，她的青春，还剩下多少呢？难道真要她全部都付诸在自家哥哥身上吗？而自家哥哥又有在乎过吗？
“你……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见沈诗媛转了话题，莫安微微松了口气
“这么急？”沈诗媛一惊：“你不打算和我哥告个别？”
莫安愣了愣，微微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不了，真见了他，我怕我会舍不得”
舍不得就别走啊！
沈诗媛其实很想說，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能說出来，她不知道她该以什么立场来挽留莫安，便只能什么都不說
气氛一时有些冷寂，两个人都低着头沉默，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事

【三】
莫安要回她的老家了，离开这个城市，或许，再不会回来了
沈诗媛一路上都在纠结着，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沈莫言，若是說了，沈莫言会有什么反应？
莫安对他死缠乱打了四年，现在终于走了，他会不会觉得松了一口气，高兴得很？还是几年的相处也终于叫他对莫安有了些许感情，从而觉得不舍？
“小媛！小媛！发什么呆呢？”
“哦哦……没……没什么……”沈诗媛猛然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冲着沈莫言笑了笑
“真没什么？”沈莫言瞧她这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担心
“没事儿”沈诗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一转身回了房间
沈莫言看着被关的房门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里去
“哥！”身后沈诗媛忽的又打开房门，唤了他一声
沈莫言疑惑回头，这丫头是怎么了？今日怎么怪怪的？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沈诗媛有什么话要說，而这话，他或许不想听见
他蹙着眉头，正待犹豫要不要问个仔细，沈诗媛已经将心一横，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哥……”沈诗媛一面觉得自己违背了对莫安的承诺，一面又觉得这事告诉沈莫言才是对的：“莫安姐要走了！”
她說完，也不去看沈莫言的反应，一转身关了房门
就这样罢，但愿结果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沈莫言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没能从沈诗媛方才告诉他的话里回过神来
许久……
他眨了眨眼，他方才没听错罢？
莫安要走了？走去哪儿？回老家么？
他慢慢吞吞的转身，慢慢吞吞的在沙发上坐下，慢慢吞吞的靠在沙发上，又慢慢吞吞的闭上眼
莫安……
他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勾勒着她的模样，开心时的她，委屈时的她，失望时的她，胡搅蛮缠时的她……
他以为她不重要，可这会儿，他的脑海里满满当当都是她，一颦一笑，牵动心神
他记得她羞羞怯怯的跟他搭讪，问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他记得她明明胆小的跟只鸵鸟似得，偏还鼓足了勇气对着他死缠烂打
他记得她用那双粲然若星辰的眸子深深的望着他，跟他說她喜欢他
他还记得他冷言冷语的拒绝时她明明失望，却仍扬起的笑，她說她不会退却，她說她一定会打动他，然后把他打包回家
而如今，她要走了
到最后，她终于还是退却了
甚至预备悄无声息，如同她当初闯入时的忽然而至
她 放弃自己了……
沈莫言想着，曾经一直盼着她放开，可这会儿，听到她真的要离开了，忽然就觉得难过，心里一阵阵的疼，似是不舍，似是失落……
万般情绪缠绕心头，却独独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解脱

【四】
因为下雨而阴沉了几日的天终于又开始放晴
浅浅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洒进屋来，因着房客要走而被收拾过后的屋子霎时没了人气，举目望去，一室空荡，在秋日微凉的阳光下，越发的清冷寂缪
莫安最后望了眼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将房间的钥匙放到了窗前的书桌上，拖着行李箱转身下了楼
出了电梯，莫安拖着行李箱慢慢悠悠的往小区大门口走去，远远的便见那门口站了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随着走近，那人的模样在她眼里慢慢清晰，竟是她心念念的那个人
莫安忽然就顿住了身形，再不敢往前
他怎么来了？
是来道别的么？
沈莫言在小区门口已经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连站的姿势都不曾变过，不时有进进出出的人从他身旁走过，偶尔会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也像是根本不曾听见，只每每有人从住楼里出来，他璀璨深邃的眼眸便会蓦然一亮，见不是他要等的那人，又慢慢的黯淡了眸子
他其实可以上楼的，只是他徘徊犹豫着不敢上去，他怕他只能看到空落落的房间，他怕再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怕他来得晚了……
又是一个人从住楼里慢慢走出来
这一回，他看到了他一直在等着的人
她穿着件雪纺的素色长裙，外搭了件深灰的针织长外套，拖着个小巧的黑色行李箱，挎了她常常挎着的那个小小的黑色单肩包，齐肩的卷发罕见的没有扎起，额前垂下的发丝将光洁的额头遮了大半，更显得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越发小巧精致
她似乎也瞧见了他，蓦然停住了脚步，再不曾往前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忽而又是一松，扬了扬唇角，举步朝她走去
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带着叫她晃神的粲然微笑慢慢朝着自己走近，莫安原本平静的心开始“砰砰”直跳，每回都是这样，只要他一靠近，她的整颗心，便会开始不受控制，仿佛那颗心再不是自己的似的
莫安在心里暗自唾弃着自己的没用，努力平复着乱跳的心，面上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尽量使自己不去在意，又摆出一副疏离的态度来，率先开了口：“你是来跟我道别的么？”
她其实是有些怕，怕再见到他，怕他一开口，便是一句后会无期
所以，她打算好了不告而别，不料，却还是被他堵在了门口，这让她觉得有些慌
他将她当作朋友，因而听說她要走，便来送送她，他是一片坦荡，可莫安怕看到的，恰恰便是他的坦荡
那样，会显得本就是落荒而逃的自己，更加的狼狈不堪
但事实上，她也比狼狈没好上多少，整整四年的坚持，到最后，却还是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再回头去看，或许她所追逐的那四年，在沈莫言眼里，就像是一个笑话，而她，便是一个小丑，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表演了许久，得不到他的掌声，得不到他的注目，便只能悻悻退场

【五】
沈莫言摇了摇头，明明方才想了好多好多，可是这会儿真的看到莫安，忽然之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于是只是沉默着
莫安也没再开口，她在等着他說话，或是他的告别
“你真的要走么？”隔了许久，沈莫言才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嗯”莫安扯了扯嘴角，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心里不由苦笑，不走，留下来做什么呢？继续无望的等着他么？
她等了四年，也不曾等来他的一个凝眸，如今，也该够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在意时别人再怎么付出也看不见，在意时，哪怕对方只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也能注意到
沈莫言便是如此，曾经没明白自己的心，所以看不见身边的莫安，如今懂了，哪怕莫安只是微垂着头，只說了一个字，也让他的心不由得跟着扯了扯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些酸，有些涩，还有些疼
“莫安，我同你一起走吧”沈莫言定定的看着莫安，像是在征求着莫安的意见，可语气却没有一点征询的意思
莫安却被他的话唬得一愣，愕然的抬头看他
她似乎出现幻听了？怎么就听到沈莫言說要跟她一起走呢？
沈莫言原本沉沉的心，在看到莫安惊愣的表情时忽然就松快了
见莫安直瞪着一双大眼瞧着自己，一双水亮的眸子泛着雾气，湿漉漉的可爱极了，沈莫言的心就是一软
“你不是說要将我拐带回家的吗？现在要回去了，怎么倒将我落下了？”沈莫言笑道，面上故作轻松，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安和担忧，万一莫安不再要他了又该怎么办？
不，想到这里，沈莫言又暗暗摇了摇头，如果莫安当真对自己放手了，那么这回，便由自己去缠着她，将她給追回来
听到沈莫言的话，莫安又是一愣，这回她确认自己没听错，沈莫言的意思真是要和自己一道走
莫安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在胸腔里跳动着欢呼雀跃
四年了，她等了四年，追了四年，她以为无望了，该放手了，可这一刻竟然峰回路转，她仿佛一下便从地狱到了天堂，整个人都不由得有些飘了
“你說……要跟我回家？”她看着沈莫言，小心翼翼的确认着，生怕是自己听岔了
“是啊，你不会反悔了，又不想带我回去了吧？”沈莫言的嘴角勾了勾，眼里也涌出笑意
“才不会！”莫安下意识的摇摇头，又问:“你不会反悔？”
“不会”沈莫言笑了，看着她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心里暗暗点头，嗯～手感不错～
莫安笑了，笑得很满足，笑得微红的脸颊上露出了浅浅的梨涡:“我等这一刻等了四年”
“傻瓜”沈莫言伸手将莫安揽进怀里:“我很庆幸我没有错过”
幸好，莫安还没走
幸好，明白了自己心
“莫安”沈莫言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
“嗯？”
“做我女朋友吧”沈莫言低头在莫安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答应的话在唇齿间滚了一滚，刚要应声，可一想到自己这四年来的追逐和等待，又将那个准备說出口的“好”字生生咽下，蹙了蹙眉:“我追了你四年，你一句话就想将我拐了，我要是就这么答应，岂不是很吃亏？”
沈莫言便笑:“那这回换我来追你？”
“好啊”莫安也笑
“等追了你你才答应的话，时间未免太久了些，不如你先答应了我我再追你？”
“哪有你这样赖的？”莫安好笑的嘟囔一句，抬起头就欲瞪过去，冷不防便撞进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那眸子里似有跳跃的星光不停闪烁，又似是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叫人一眼看进去，便再抽不出来
让莫安忽然便想起了初见沈莫言的那时，微冷的初秋夜色里，她一抬眼便看见的星光璀璨
正如此时
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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