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你这不通人爱的**！”
这话是我最早的记忆，某人的铁拳随之落下。
当时脑袋很胀，也就忘记了那人的神情。如今我总算又睁开了眼，却想不起自己和他大打出手的原因了——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搞什么啊，我当时肯定气得要死，却还是先于对方倒下了。现在，我浑身酸痛以至于动弹不得，只能仰躺着，望着这无比熟悉的天花板，身边还有别人的温度。奇怪，我居然在自己房间里。
“啊，威尔…”
老妈的声音，我懒得搭理。可她的声音却立刻被远处的呵责盖过了。
“你居然堕落成这样！”我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家里居然会来客人？呵，肯定是那糟老头子又惹上麻烦了吧。
老妈似乎是被吓得禁了声，连呼吸的幅度都降低了。随后，硬底皮靴与石地相撞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袭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刚被人打成这样，一会儿要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办？
“哐当”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他一把推开，门边早已垂死的合页这下彻底报废了。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老虎，魁梧的身躯与这破房格格不入。整洁的衣装和面容立刻被房里的蜘蛛网和灰尘沾污，我不禁暗爽，这种人来我们家不就是自讨苦吃吗？
偷偷瞄一眼身边的老妈，她果然被吓得发抖了，可她还是忘不了那老一套。
“先生，请问您想做什么呢？”
男人的胸膛里随后传出了极其低沉的哼声，简直像是引擎的轰鸣。他用相当厌恶的眼神俯视过了我们母子二人，立刻又将视线移到了房间别处。他这种人肯定不会喜欢这里的，又脏又乱，毕竟这儿本来就是个仓库啊。
“你们是弗洛里安的什么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那个糟老头是我爹，但弗洛里安确实是他的名字。这人不对我们动手算我谢谢他了，可我也不想就这么对他示弱。可老妈就不一样了，她肯定不会放弃勾搭任何男人的机会。
“我是，他的女儿。”老妈扭捏地说着，像是在提醒我别忘了她也是我姐的事实。我懒得和他说什么，也就一直盯着他铁青色的脸庞。看样子也四十多岁了，应该比我老爹还年轻点。
远远地听到，老爹拐杖的声音到一半就没了，接着是我最不想听见的音色：“米歇尔——”
男人回了下头，莫非和我爹是老相识？可他怎么看都不该是和我爹那种烂人能产生交情的吧。不过也不好说，虽说我才十岁，这世道是多乱七八糟我还是有点了解的。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得？”那双深色的瞳孔集中在了我这里，看来是非开口不可了。
“啊？我和别人打架弄的伤啊，怎么了。”
“和你父亲？”
是吗？老实说我是真的没印象了。我正犹豫着，却见老妈点了点头。还真是这样……
他哼了一声，接着问：“他经常对你们动手吗？”
“米歇尔！”他的身后，又传来了杂乱的拐杖声。高大的男人几乎遮住了整个门框，自那细微的缝隙中，我见到了那个最不想看见的人。
的确，我早就不是第一次挨老爹的毒打了，每次他喝酒喝多了，就会把我们母子俩好好整一顿，每次嘴里都呢喃着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可我不像母亲那样无力：我知道自己在成长，知道父亲在老去，总有一天，我要骑着那个老**打断他的另一条腿！
男人转身向老头子望去，从之前的呵责也能猜到，他也很不爽那个老头子了吧。
“别管我的儿女了，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行！”
即便老头子脸上依旧带着酒晕，他却露出了我从没见过的表情。那就像街边要饭的人一样——虽然他就是那种人，可对我、对我妈却一直是魔鬼般的脸。
“你这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怎么了？”老爹也是一头雾水。
“白化病吗？”
那个啊，这单词我还是第一次听。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种先天性的疾病的。
而那个老头子还是一脸茫然，眼神不知道指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托他的福，我快恨死自己体内的血脉了。我大概是中了什么诅咒，就像吸血鬼那样的，不适合在白天乱跑。
“你又是怎么把他们带大的？”
“给他们上过户口吗？”
“他们的母亲呢？”
一连串的问题，老爹都完全没话可说。但他一提到“母亲”，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我妈就在这儿啊。”我故作轻松地这么说着，反正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之后会再被他打一顿也无所谓了，反正早死晚死谁都不会好过的。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他很意外。太正常了，我和老妈的关系在正常人看来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你居然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了？！”
“怎么了。”老爹居然摆出了那副无赖的神色，“你要把我抓去监狱？”
男子稍一迟疑，老爹的破嘴就继续喷沫：“还是说你想要了我的命？”
“你这么活着又算什么！”他反驳。
“当初法国人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是德国人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糟老头子的胡言乱语时间。
“你以为自己还在为国争光吗？”
“我这样能为国家做什么！”这样说着，老爹指了指那条断腿，“我愿意变成这样？还是说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而你已经丢尽了军人的脸！”
“谁知道啊，你要是这样又能比我好到哪去！”
——足够了，我大概猜得到他们是什么关系了。但我已经听惯了吵架，反正日子也不会有什么起色。死老爹要是被抓进了监狱，我就去做小偷强盗。活下来的方法多得是，真要让我死也容易。反正我本来出生得就莫名其妙。
我的老妈，赫尔卡·爱登堡，也是我老爹的女儿。年方十一岁的时候就生下了我，而在我印象里，她一直是对老爹百依百顺的。挨揍了也从不说什么，毕竟这破家还是靠老爹那点救济金活着的呢。
他们后来又吵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知道老妈被那个米歇尔叫了出去，后来就带着我上了那人的车。老爹目送我们离开时候的那眼神，简直和扔酒瓶的时候一模一样。
“呸！”
嗓子正好不舒服，这口痰我就吐在了自家门口，沫子里还带着一丝血色。老妈说，那家伙不要我们了，恐怕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吧。可在车上的时候，她一直在哭，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怀念？别扯淡了。不过我必须承认，外面的空气比家里好闻多了。
“他，会被送进监狱吗？”她带着哭腔问那个男人。
“不——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谁知道他想说什么，关我屁事。对我来说，到哪都是地狱。
“你弟弟叫什么？”男人一边开着车，头也不回地问。
“威尔…”
“威尔海姆！”我叫道。
这人，明知道我姐在哭还要问她。

——·——·——
夜幕降临，万物沉寂之时，贫民窟却突然爆出一阵火光。火势蔓延得飞快，伴随着腐臭的妖风。少有的居民变得慌张躁动，拼死逃向了无人的街道——除了某个瘸子。他们都没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更何况，在大火将这些破房子变得更破之前，有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原来如此——”目睹了一切的黑影，再次浅笑，“但这是否太过无理了呢？”
没有人回应他，众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大火，连联络消防局的手段都没有。
“够了。”黑影宣告。于是大雨骤降，不过几分钟，火势便完全退去。
“你们看那儿！”有人叫喊，“那个死瘸子这下真的挂了！”
随后是男人们的哄笑声，同样是受害者，他们却在幸灾乐祸。
“他家还烧的最厉害呢！”
“鬼知道他他妈又搞了什么鬼！”
“那瘸子还欠我十九个钱呢！”
人们吵闹着，为无意义的事情争辩着，一边炫耀着自己国家最底层的素质水平。黑影见状，正转身欲离去之际，又见到了那唯一的“可交流之人”。
“多么可悲的人啊。”唯一之人，少女如此叹息。
“可也只是个死人了。”黑影回答，“或许还在死前见到了上帝。”
“他应该，去不了天堂吧？”
“小姐，难道你还要为那人做祷告吗？他早已落入地狱，多余的事还是趁早免了吧。”
“——好吧。”
“不必在此驻足。多有得罪，鄙人要离开了。”
“那，是谁放的火呢？”
“那人喝得大醉，不小心将烟头丢进了仓库，所以火势冲天而起——这样的理由能接受吗？”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多有得罪，鄙人作为无关的演员，或许有些喧宾夺主了。请您原谅。”
“那就请您离开。”
于是黑影瞬间消去，不留丝毫痕迹。

声波巨佬强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