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灰白弄堂，黑色毛呢大衣在白墙上沾过一点灰。我皱着眉，蜷着指去弹轻薄的那点尘，灰在袖口愈滚愈散，直至整个袖都朦胧胧覆上白纱。
我并不懊恼，舒开蚕眉，退后半步，抬起六英寸小黑皮鞋，淑女似踩在过分洁白的墙，重重一划，墙壁登时印上乌黑的丑陋痕迹，像一个巨兽咧开的嘴。
我转过头去，微笑着对上阿玉的眼：“上次你对我说什么班戟很好吃？我们不如现在就去。”

（看她好一番折腾。）
：与它呕什么气，是芒果班戟，还有其他水果的，都很好吃。
（下颌朝前边抬起来，这条路穿出去就是赫德路，那家西餐厅就在赫德路上，旁边是家花店，整条路气氛都很好，没有乌七八糟的人。）
：我还说过他家的咖啡师很帅，意大利人，特别浪漫。
（挽着她的手，小心避开笼罩着这个弄堂的灰尘污渍，这样灰败的地方会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差。）
：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姐，他说不定会问你家庭住址，然后来一场罗曼蒂克的约会呢。

我在四溢的花香中夷然正目：“人本圣洁，做什么要它污了你去。”
柏油路新漆过沥青，被日晒得有些松软，这回耳清目明，绝不再深陷软绵绵所在。
我嗤笑她没由来的深情，伸手拢拢她同样温柔的卷发：“他对你浪漫，对别的人也一样浪漫——他们最会把你们这些小姑娘玩弄鼓掌。”

点过与她一模一样的单，只是把草莓布丁换成鲜活樱桃。
神色很是不以为然，银叉却悄悄戳烂那颗饱满樱桃：“老不老的嘛，总之世界尽头那日，长生不老抑或薄命面相，都得一同归于终结。”折耳猫似伸一个甜腻腻懒腰，漆黑如幽井的眸终于带几分疏离的狂热，唇齿间拥有咏叹调的抑扬：“造物主是多么公平！”
切开绵软班戟，芒果在舌尖舞蹈，我赠给小姑娘一个薄面：“的确很好吃。《传道书》中写：‘在劳碌中享福，这也是神的恩赐。’”

（闻言抱住自己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霍瘦鸥什么都好，长得好声音好，就是上来那么一阵，阴恻恻地吓人。下意识把目光挪开，她那双漆黑的瞳，不可久看。）
：你那个什么教都是什么教义，怪吓人的。――既然世界尽头万物终结，那现在终结与百年后终结有什么区别？
（咬着银叉子的尖儿，将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抵在太阳穴上。似是说笑，似是正经。）
：蹦！岂不是就此脱离苦海，拥抱真神了。

几声哂笑：“那多没劲！末世之时，伴你上路的不单有凡夫俗子，还有难以企及的达官贵胄。人生而平等这个谶语，至灭亡那日，终于得到应验。”
就此谈论宇宙终结，仿佛虚无缥缈，实则咫尺之间。脱过大衣，推一推白蕾丝喇叭口的袖，奶油香气的确让人心情愉悦：“我想——甜食的魅力是无穷无尽的，如果吃它不会发胖，那它的地位将超越鸦片。”

好看！好看！这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