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宇宙的真理不能从纯粹理性获得。理性的作用仅仅帮助我们从现有的真理推导出其他的真理。而且因为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真理可以把握,有的只是一些假设和一系列的观测,所以我们不能仅仅通过思考就获得可靠的信条。许多科学家都是波普尔主义:我们的生活是由一组组观察组成的,普遍的假设可以通过观察推导出,而且这些假设也必须通过更多的观测去证实。因为即便我们按照严格的逻辑得出推论,我们也无法确证它。
靠纯思维得到真理的想法已经过时了。
为什么有人会想象用纯粹理性(康德的说法)可以引导我们对世界的真理?原因是古希腊哲学家对于古希腊数学的看法(确切地说,是柏拉图)对于我们影响太大。在柏拉图的《对话录》里,苏格拉底通过单纯问问题的方式教导小孩子得出通过对角线画出的正方形是原来正方形的两倍。苏格拉底得出结论:知识不是学习的,是一直就存在于思维中的,我们只是引导他们回忆起来。
如果你读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一定会被他的天才惊讶到:仅仅通过几个公理,就可以推导出所有数学命题,而且这仅仅是用思考得出来的。欧几里得通过点和线的定义开始,因为点和线在现实世界里只有有限的性质,可以很好地抽象出来,由此得出平面几何学的公理。但是柏拉图认为点和线从现实生活中抽象出来这样的观点太过平凡,于是他把它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所有的真理均是从我们的眼睛看到或者从纯思维推导出。
科学家们有两个理由反对柏拉图的方法。第一个理由就是刚才提到的欧几里得的平面几何。很多人认为欧几里得的从一个点经过有且仅有一条直线与已知直线平行并不像是一条公理,更像是一个假设。很多人对此进行反证,最终波尔约、罗巴切夫斯基和黎曼分别得出了不同于欧几里得的几何空间。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许多靠抽象(思维)出来的公理其实并不是“不证自明的真理”,它们仅仅是假设。
第二个理由牛顿对于哲学界的震动。牛顿曾说“我从不接受无法进行实证的猜测”。牛顿的哲学方法很明确,如果他做一个陈述,那么这个陈述一定是可以通过实验直接检验,或者检验这个陈述的逻辑推论。如果一个假设无法做实验,他绝不会在这上面花费更多时间。
因此,牛顿把游戏规则改变了:说一只猫和一块石头有自己的权利。对于牛顿,问题就变成:什么样的一组观察可以证实你的陈述?接下来才是考察这组观察和陈述之间的逻辑关联。
我把牛顿的哲学方法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牛顿的激光剑,因为他要比奥卡姆的剃刀更锋利也更危险。它的最弱的表达形式是:唯有在精确的逻辑或者数学(代数)的检验下我们才可以质疑某个命题。最强表述形式是:唯有一个命题具有一系列可观测的结果,并且结果在逻辑上确实与命题有关联,才可以说这个命题可被证实。这种方法直到卡尔·波普尔才被正式确定为可被证伪性的评判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