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常说开春后小姑便要入宫，让我们这些小辈无事不要往未央走，别闹了小姑的清净。
只是这日阿玛回府后来了问渠，将一些药材给了我，我认不得那些黑糊糊的玩意儿，阿玛说那是灵芝，只说让我拿些给小姑，便拿了剩下的回了苍云。
怀里抱着那包东西，趁着天色未晚，匆匆赶去了未央，本来我是指望着小姑还未回来，我将东西放了就走便好，但——屋里上了灯，还有说话声，走了几步上前，叩响了门。
“小姑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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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府里热络得很，但这热闹不在未央，份例还是照常，可进进出出的也就苏云苏容，和我最不爱见的教习嬷嬷，这规矩呀，横是要赶到入宫前，我上那马车之前，也要嘱咐几嘴，也罢，为了一切妥当。
京都的雪下的早，月前便有小小一场，不过当时沾地就没了，不似现在挂了整整一树的银褂子，那槐树早就光秃了，再见不着她长叶儿的样儿了。
听着苏容那头与苏云说话，微合了目，听得一声小姑。
"显航?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从里开了，开门的是小姑身边的苏容姑姑，跟人道了谢，跨步进了屋里，正见得小姑坐在小炕上。对人行了晚辈礼，而后将怀里的那包灵芝递给了小姑。
“小姑，这是阿玛从宫里带回来的灵芝，让我拿给你，阿玛说灵芝可益气血，安...安心神，健...健....”
后面一个健什么倒是死活想不起来了，挠了挠头，道
“反正就是对身体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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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止了声儿，打发苏云去内堂准备，这几月瞧着那丫头早不似刚见面时候的毛躁，比她姐姐多出几分机灵来，可终究年纪在那摆着，眼神儿澄净得很，紫禁于她，我不晓得合适与否，不过决定做了便做了，再也变不得。
显航进门，先是规规矩矩地行礼，要说起来，我是不喜欢像他这般年岁的孩子的，比苏云还要小，人事不通，不过到底是姓萨哈尔察的，讨厌不起来。接过了那一包灵芝，后面那话儿磕磕绊绊，惹人发笑。
“替我谢过你阿玛了。最近功课如何了？”

“先生授《中庸》，但..我并不解其意，只按着先生的要求囫囵背着，姑且算是背得出吧。”
在小案另一边坐了，接过苏容姑姑递来的牛乳茶，拢在手里暖了会儿掌心，低头喝了一小口，缓了些一路行来的凉。
“小姑你是要去找秋姑姑她们了吗？”
我常听府里的人提起英姑姑和秋姑姑，但我却没有见过她们，只听府里的人说她们在宫中备受宠爱，但有些话在我也听不懂，只是有些想见见这两位素未谋面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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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吧....课业上不懂的就问你两位叔伯，他们且明白着呢。”
提起自个的两个兄长，到底是骄傲的，鼎甲的名次，二房脸上带光儿。这孩子的年岁我记不清，也懒得去问了。嬷嬷不来的时候，多是卧在软塌上，一瘫便是一天，软泥一般，朗冬于我也提不起精神，这些天的梦回，越发能忆起从天奉天的光景儿，可我对那里的记忆多是模糊的。面上是露笑，声儿仍慵懒。
“找？算是吧...只是找完就不再回来了。”

点点头应了，小姑口里的叔伯，应该就是三叔和七叔，阿玛也曾说让我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他们，只是三叔七叔整日忙碌，我也不好去打扰。
一碗牛乳茶慢慢见了底，小姑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但我还是听到了，抱着那碗只剩下两口的牛乳茶，抬头看着小姑。
“...为什么不回来了？小姑你也会像秋姑姑她们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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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牛乳茶他好像喝了很久，好像也快喝完了。我面前那碗还没动，现在也凉了，招呼了苏容去换掉，也给显航再上一杯，这些个琐事儿，我还是习惯开口就叫苏容，往后没了她，怕是要习惯一阵子。
像她们一样么？我端了端身子，轻笑两声，脊背直了，抬手去端那碗牛乳茶，甜腻得很，不过这就是我的口味，未央从未进过苦的。尼楚贺的命可不像了任何人，依我所想，是要强过她们的，只这话儿，我说给自己听的。
“就像是...嫁人了，嫁进别家了。不过小姑...会争取回来的。”

喝了一口新添的牛乳茶，不由眯了眼，和温的相比，还是热的好喝。小姑今日和往常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我却是说不出来了。嫁人...就像额涅从瓜尔佳府嫁进萨哈尔察府吗？
再想问些什么，却听得屋外好像有人在说话，再仔细一听，像是问渠里的人。将牛乳茶喝完了，把碗搁下，下了地向小姑行了礼，想了想，还是添了句话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还是祝小姑幸福安康，像现在一样。”
说罢，向人道了别，跟着寻来的乳娘回了问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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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儿顿了半晌，许是没听懂我的话，这般年岁的孩子，他可是比苏云还小，也难教他去懂什么。他就只管理好自个的课业，想着将来也要是要入仕的，要是只顶个空头少爷的名儿，也就甭想着娶亲了。
外头他的乳娘来寻，最后撂下一句话便离了。他祝我幸福安康，我要谢他，可他又祝我像现在一样，横是不知该不该谢了，尼楚贺可不想和现在一样，眼睛是长在头顶儿的，看的最往前，总也不能落了旁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