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算是了了一桩缠人的事，从衙门里回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下了西墙，只剩了几道残光，奄奄一息地铺开在天幕上，延劲望去，倒颇具古意，有那么点儿，古道西风瘦马的意思在里头。）
（却没什么心思赏景，只盼着能快些回纯阳，享享天伦之乐。待进了院子，早就饿的前胸贴了后背，忙不迭吩咐人传饭，匆忙扒拉了两口，才想起我那便宜闺女。）
“五姑娘吃饭了没有？没吃就把她拎过来，吃了也拎过来。”

（正顾着大快朵颐，忽地房门儿让人给推开，还没来得及瞅清楚，只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儿冲了进来，那团影子还会说话，吓的我筷子差点掉地上。）
（到底还是稳住了一个老父亲的体面，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论当爹，我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她也是第一次给我当闺女，却显得比我有经验多了。）
（我学着大哥逗孩子的样子，抬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
“饿不饿？”

（看着她顺杆爬的模样倒是也没烦，只觉着小孩子只有这样才是真性情，不像有些人家儿养坏了的书呆子，做学问是把好手，可惜木木呆呆的，没一点精气神儿。）
（顺手给她抱到腿上，又招呼了人给添副碗筷，而后夹了一筷子绿叶儿菜在她盘子里，倒也不是虐待，不过是想着逗她一逗。）
“这个好吃，尝尝吧。”

“小孩子不要总想着吃大鸡腿，腿会长得跟它一样胖的。”
（用筷子打下她的手，信口胡诌的话说的再顺溜不过了。嘴上是这么说，可到底也没真就这么狠心，仍是给她夹了个鸡腿放在碗里，继而敲了敲碗沿儿。）
“我吃过这个了，倒是你——”
（端起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小孩子总是爱挑食的，却不能惯，就算是自个儿，从小不也是被额娘在后头穷追不舍，或者骂骂咧咧，才能吃下一口青菜么。）
“先把菜吃了，才能吃鸡腿。”

（小丫头不好惹，跟良慈那个惯会胡搅蛮缠的还不是一个路数，只不过拿筷子敲了她一下，到了她这儿，竟被无限放大，一汪眼泪在眼睛里头打转，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她。）
（叹了口气，觉着牙疼，当下也只能撂了筷子，给她揉了揉方才敲过的地方，嘴上也不能闲着，还得检讨错误。）
“阿玛错了，阿玛不该动手，打疼我们小五了是不是？我……我检讨，以后铁定不会了。”

（道歉可以，哄她也没问题，可是牵扯到挑食这种原则性的问题，那也是万不能任由她去的。起先照她说的，且囫囵给吹了吹，末了又拍了拍她的背，就算是哄好了。继而扬起一边儿眉毛，反问了一句。）
“真的不吃青菜，只吃鸡腿？”
（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大抵也都开始在意形象了，我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而后又恍然大悟一般地开口。）
“你看见门口卖肘子家的那个小姑娘了没？鼓的跟个球似的，那就是吃肉吃的，原来你也想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