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燕儿老师评上区级优秀教师,她住上了政府院里的新房子。燕儿买了新的自行车,新款的女式花篮小自行车,老款的二八大梁自行车放在仓房的角落慢慢的集满了灰尘。
燕儿老师的男人骑着一个摩托车,他不紧不慢的跟着燕儿老师自行车慢悠悠的下班回家,他从不带燕儿老师一起骑摩托,也不会骑得飞快匆匆的就走了。
十一
占宇就这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惠娟老师带的班级小学毕业了,照毕业照的时候也没有占宇,这是惠娟老师带的第一届毕业班,五月就照了毕业照,她看着毕业照上角烫的一行金字—根河二小六年级毕业照,她开心的笑着把照片插在了结婚照的相框了。
她二十八了,六年里阳光和煦的日子是常态,偶有风雨飘摇夹杂其中,她憋着一股气,那是用尽全身之力把整个青春年华献给她自己觉得应该奉献的一段箐箐岁月,这段时光应该是值得她一辈子用来回忆和心系的美好时光。
那天,学生就要离校了,她在想走的那天自己会不会哭呢,她走在校园里看着夕阳落日,她觉得以后经常有这样的离别的时刻了,一年一次,年年如此。离别又怎么样,这样的事天天不就在发生吗,岁月里不就是如此吗,最后一见都可能是不经意的发生,匆匆一瞥竟是最后一面。何必又在意那年年如此特意的离别,那离别总是酝酿了故意的情绪做足了一些伪装,给离别的人和离别的自己做最好最完美的印象的诠释。
惠娟老师心里卸下了一个包袱,她心里打算着和自己的男人商量一个事。
“为国,我们生个孩子吧。”惠娟老师关了灯,羞红了脸带着年轻的几分害羞和妩媚对着正抱着他的男人轻声的说着。
“好啊,亲爱的,我早就想要了,要不是……”
听到这声亲爱的,惠娟老师的脸更红了,他男人从来没有这么亲热的叫过她。
“从哪学来的?”
“电视机里。”惠娟男人调皮的说,“生一个,我妈都催我了,说我们还不要孩子”
“不是学校还不让生吗?现在没问题了,带完毕业班我去带低年级顺便生个孩子”惠娟老师的心本是悬着,终于放下了,今夜她似乎特别的开心。
“学校年级组组长要换了。”为国搂着枕着他胳膊的惠娟说。
“老方呢?”
“升了教导主任了,副的。”为国说,“娟儿,我是不是应该活动下”
“做年级组长?咋活动呢?”
“送点礼呗,走动走动!”惠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惊自己的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市侩和势利,再没了当年那种英气。“凭个人能力呗,你能力突出凭啥不选你!”
惠娟说完这话也后悔了,谁也明白这都是糊弄人的假话,能力是件看不见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一把尺能量的清楚,在他们这小城市的小学校里,任才择用的事只能是嘴上说说,会议上讲讲的鬼话了。
“校长会在乎那点东西?他家里能缺你送点礼?”
“不,你错了!这不是送东西送多少的问题,是站队问题,是觉悟问题!”为国肯定的说着,那目光坚定闪着光芒,似乎在通过迷雾看一条路。
不送礼这事怕是办不成了,这事是为国的前辈教他的,那前辈也是他的师傅,教书教了快四十年,五十多岁的年纪还是个普通的老师。
“师傅,你为啥不送礼呢”为国听师傅让他去校长家送礼去,心里自然是不喜的,低头趋炎附势的事,哈着腰说点讨喜的话的活,为国不想去干。
“师傅,别叫我去了,我挺好的跟着你好好教书不是挺好的。”为国争辩着。
“笨蛋,你真是个笨蛋!”“何止的笨蛋,简直是蠢!”“我都要退休的人,送礼还有个什么用!!!“
为国的师傅骂着他,用手指指着他说,“我年轻就像你一样,舒舒服服的做自己,一副谁也管不着老子的态度。我做了三十年愤青,做了四十年刺头,天天和校长对着干,这几年我才懂,我就是吃饱了撑,有力气没处使!当年我是舒服了,现如今我这样心里一点不舒服。”
愤青老的时候没转性,依旧做那个愤青,他端坐在学校的办公室,遇事评价评价,不平说道说道,张嘴谁都敢骂,只为了一个口爽,他心里使舒坦可让领导一时没有什么可讲。
学校里有两个世界,一个是老愤青的,另外一个除了老愤青之外那些人的。
为国那天听了师傅的话心里想着事,想想偶尔碰到和蔼的校长询问他工作情况的时候,他努力回想着师傅的话,在看着校长的言谈举止,那风貌透露的涵养和气质实在让他这样的小年轻难以企及。
惠娟老师听完自己的男人一番话,自己也想起另外一件事,她是不是也该给校长送点礼,产假能不能多情一一段时间?生孩子的时候工资能不能少扣点?她和自己的男人各自盘算着,暑假过去就是新学期,这些事马上就要到点上了。
今天下午的课还早,为国甩着八字步两手背着身后,腿直挺挺的甩着在前进,午后的阳光正强烈的晒着,光落在他黑色的眼镜框上,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皮鞋上。
“这老师,又开始耍派头了。”高中低年级的几个同学望着窗外议论。
“张老师,为什么走路腿脚不打弯都是直直的?”有同学看着张老师奇异的步伐不免有好奇心。
“因为这么走,皮鞋才不会出褶啊,这些八成是新的”班长一语点破。那鞋还真是新的,被擦得锃亮的可以印上人影。
张老师是惠娟的男人,他是高中化学老师,这天他的心情像爽朗的风,在全校的目光注视下他扭着自己的身体,甩着自己的皮鞋,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还得意的事吗。这一切都因为,张老师昨天在教师节,悄悄的去了趟校长的家。
同样是这两天,张老师和惠娟同时走访了两个学校的校长,一个是小学的,一个是高中的。这两个根河最重要的学校,一端是这城市学生的入口,另一端是这城市学生的出口;来来往往皆是人潮,学校是路,有人在路里寻找归途,学校是道,有人在道里寻找领悟,学校是桥,有人在桥上寻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