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曾这样喜欢一个人。在别人告诉我不可以喜欢他之前，就已经欲罢不能。

长安向西是吐蕃，不同任何禽鸟的踪迹，他们说我是凤凰，要带着李姓的荣光飞到那里，结两家之好。
随便吧，随便六部九寺，随便后宫前朝，只觉今岁桃花不美，我也极累，丝竹宴饮，封赏食户，都像春末的桃花一样，穷途末路。
尚服制成新的夏衣，巧匠亲手雕的玉钗，都掀翻在地上，像扯断焦尾的弦，本是我自己所求，如今也是自己后悔。
抚过一只海棠步摇，垂下的花心里，有玉箫娘子藏起的秘密。
登门拜别，侯府门前一如往日，停驻的车马，墙头花枝，面善的侍从，还有他。他看我一眼，就能唤醒心底铺天盖地的委屈，杏眼泛红，垂首轻揉。
“玄卿――”

【宿醉迟醒，尚枕着工部的诗。棂纸外，一庭碎花，我尚未束冠，披着单薄杏袍，随意地拂开帷帘，迎初夏松风入室。】
【也迎罢她眼底泪光。和亲之事，我大抵听闻一二。但毕竟不擅哄人，纵百转千回，明情细理，都融作微不可察一声叹。】
：我在，不哭。
【遣奚儿，去呈几样她爱吃的茶果糕点。示案侧小席，让坐。】
：何日启程？

“还在商议。”
“吐蕃要建宫殿迎亲，大抵会耽搁些时日。”
目光驻在他眉眼间，轻诉离别。它本无千钧重，是我妄想了。敛裙坐，腕压案上，经过他的风，拂过轻罗小扇。
阿琼呈上锦盒，玉瓶静置其中，纤指抚过，迎着他的眼。
“香香听闻民间诞女，要在树下埋几坛酒，待到娘子长成出嫁，在筵席上挖出酒，与宾客共饮，是为女儿红。”
“娘子未嫁而夭，则为花雕。”
扬唇，“这酒，玄卿与我饮吧。”

【帘卷堂风，始觉出些乍暖还寒的冷。别时无诗相赠，自也无话可谈。】
【宿醉催得头疼，但我终未言荒唐，亦未以俗事礼法相拒，这壶饯别，静卧盒中，似无声嗤嘲。】
：那就喝罢，我替皇妹斟酒。
【一挽华袖，倾酒入金盏，泠澈两杯。端其一在手，示礼。】
：这杯，便祝皇妹得觅良缘，福祚绵长。

“祝我得觅良缘，福祚绵长。”
掩袖送酒，一盏琼浆，尽付红尘土，叠袖掩住酒渍，凝眸见他举盏饮尽，朱唇似叹似笑。一时无话，起身关窗，辟出一方天地。再向门，合扇落锁。
“我的翻云覆雨手，今日为玄卿跳一次，日后再想看，可没有了。”
我不等他回应，背身而立，拧腰展臂，合掌转腕，睇眼抬眸，透过双手环出的窗，想起初学成时阿兄的话――寻到有情人，为我以琴和。没有了，不会有了。
小贺兰氏的美，在明宫昙花一现，她的舞，和她的命一般短，也艰难。是以为红颜薄命，也要靠天份。
轻笑一声，拾起扇。
“玄卿，你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