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四季向来是不分明的。但春的阳光总归与真正的夏天不同,还保持着温婉可人的状态,不那样毒辣。或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属于女神芙蕾雅的光线带着生机一样,跳跃在海天之间。
其中万千鎏金的光线从朝向海滨的落地窗里穿进来,洒了一室的春意融融。
确然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
那扇由于不染尘埃而极易被人忽视其存在的大窗子与其说是落地窗,不如直接说是一面玻璃墙更合适。顺着窗望出去,能从众多浓绿的热带植物的遮挡中,看到天与海若隐若现的交界线。
虽然大落地窗向外敞着,倒也不用担心隐私问题。因为度假屋方圆几百米都是封闭的,整个岛上也住不了几拨游客,待遇非常豪华。当然,价格也很豪华。
原本按诸葛亮的个性,是绝不愿意花这么高的成本度假的,他本意是到当地报个自由行,既方便又省事。但被周瑜以“出来玩就不要想钱的事情,留这么多钱难道我们还有儿子要继承家产吗”的理由义正辞严地制止了。
开玩笑,日常分居两地也就忍了,好不容易两个人都把时间腾出来一起度个假,难道还要迫于大庭广众地做正人君子?包袱极重的周瑜果断把这种可能掐灭在了摇篮里。
此刻的周君子仿佛那根撑着他平时长身玉立的皮囊的骨头被抽走了,枕在诸葛亮的腿上看着杀气腾腾地翻着手机。诸葛亮的姿势比周瑜端正一点儿,不多。小半个人窝在懒人沙发里,捧着平板皱眉。一副银色金属质的方框眼睛恰好框住了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只余一对剑眉斜斜地上挑。
诸葛亮原先戴的是副十分欺骗年龄的黑框眼镜,现在这副眼镜还是周瑜给他挑的。
这个人常年累月的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办公室里,少有晒太阳的机会,白得像个妖物。于是周瑜特意挑了副银色的眼镜框给他,架在诸葛亮鼻梁上,和他的白相得益彰,越发显得人白的妖冶。与此同时金属框架眼镜的禁欲感也一点不差地被诸葛亮演绎了出来,被拘束的一双眼不仅没减损半分的灵气,反而让人更加移不开眼。两相反差之下,把诸葛亮那种斯文的俊秀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瑜送给他这副眼镜时,诸葛亮试戴给他看,谁知才一戴上,东亚醋王周公瑾就后悔了。
“不行,孔明。”周瑜说,“我再另送你一副,你不在我旁边,戴这个我不安心。”
众所周知,诸葛孔明三十出头、高、富、帅哪样都占了,属于大众情人排行榜上有名的角色。几个省的距离隔着,鬼知道会有多少不长眼的上来勾搭。异地恋的周醋王这一次醋吃得倒不算无根无据。
于是这幅命途多舛的眼镜也只有在两个人以月为间隔计算的见面时才能戴一戴了。
原本这天下午的计划是去海边潜水,周瑜计划好了一切,只要不突然来个电话交代工作,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
但是,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果不其然,临出发时季汉公司本部突然来了电话。
电话响的时候诸葛亮还在房间里换衣服,手机放在客厅里,就在周瑜手边。周瑜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季汉公司的讨债鬼来的电话后,迅速地在屏幕上一划,挂掉了电话,果断地把铃声的第二声嚎叫掐死在了摇篮里。然后低头盯着自己手机,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公瑾。”房里传来诸葛亮的声音,“刚刚我手机是不是响了?”
“没有,你听错了。”周瑜言之凿凿。
其实诸葛亮出发前把事情基本都安排好了,向员工交代了如果不是真有要紧事,就不要打他电话。此刻来了电话,想必是有什么非找他不可的事情。
可是,凡事都是相对的。相对于两人的相处时间来说,季汉公司的要紧事此刻在周瑜的眼里就显得十分的不要紧。再说,偌大一个季汉公司,即使找不到诸葛亮,倒也不会真出什么问题,是以周瑜这样无所畏惧。
诸葛亮从房里出来,狐疑地看了一脸正气的周瑜一眼,拿起手机翻通话记录。几秒钟后,周瑜迫于时间没来得及销毁的罪证赫然被展示了出来。
“啧,没来得及删记录。”周瑜遗憾地想,“回去就把那群废了我一个下午的讨债鬼枭首了。”
诸葛亮回完电话,果然歉意地开口了,“对不起,公瑾你可能要等我会儿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大事,但实在紧急,我最好还是现在处理了。”
周瑜幽怨地叹了口气,眼神微微偏开,惆怅地看向远处的沙滩,好像心已经风筝一样飞到了海边,又被诸葛亮无情的收线拽了回来一样。
周瑜:“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除了等你,我哪还有什么选择呢?”
周瑜精细地控制着面部的表情,把两分的不爽演成了十分的惆怅。“不过等你,我总是心甘情愿的。”他还嫌戏不够足,又补了一句,真是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红消香断有谁怜。
其实周瑜也没那么大意见,毕竟公司的紧急情况总是难免,换做是他,也一样的要处理。但是有可能的福利,他是无论如何要给自己争取的。
悄悄给诸葛亮挖坑的周瑜悄悄撩起委屈的眼睫,看了眼诸葛亮的表情,果然比之前更愧疚了。
“哎。我家孔明真是太实诚了。”周瑜感叹,仿佛平日里那个坑蒙拐骗别家公司毫无心理负担的人不是“他家孔明”一样。
“那……那怎么办。”平时舌灿莲花的老狐狸竟然难得地结巴了一下,“要不你等这一会,待会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
老狐狸昏头了!居然主动跳进了陷阱里!
周瑜努力掩盖内心的得意,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语调,问:“你说的?”
“我说的。”
“待会没有别的电话了?”
“我把电话关机。”诸葛亮保证。
周瑜见笑实在要掩盖不住了,为防穿帮,直接两手环住诸葛亮的腰,把人往前带。猝不及防之下,诸葛亮重心不稳,向周瑜怀里倒去。
下一刻,周瑜的唇就贴了上来,把自己的笑意藏在了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里。
“我先收点儿心灵损失费。”奸计得逞的周公瑾同志如是说。
这就是周公瑾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在诸葛亮腿上玩手机的原因,周公瑾美其名曰“收取利息”。
天晓得诸葛亮干了什么,连心灵损失费带本金利息全部算上,一下子负债累累,成了周公瑾先生的债务奴隶。如果周先生又蹦出个什么新的掉廉耻的念头,大概连青春损失费也要加上。
周瑜翻到了点有趣的东西。
虽然是匿名,但是对于他来说和实名简直没有区别。一开头撞入眼帘的“我家先生”四个字就把这头先前还在炸毛的狼给安抚了。
周瑜原本一点度假被扰的不爽不知道成了哪里的海底沉积物。文章一点点翻下去,周瑜跟着文字把那些往事从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里取出来,像是中学生做阅读理解一样,逐字逐句地品着这背后和他如出一辙的静水流深的情感,并且透过手机上这些黑白的符号,看到了一件他的至宝。
那是诸葛亮的一颗真心。
“真是要命。”周瑜心里纠结而甜蜜地想,“我家孔明怎么这么可爱呢。”
还没来及开心多久,“这样的人,我见过两个。周先生是第二个。”一句话打翻了周瑜的醋坛。原本那点被安抚了的杀气此刻全变本加厉的涌了出来,不用想也知道诸葛亮口中的那个“第一个”是谁。
不就早几个月认识孔明吗!了不起吗!
传说中“气度恢廓”的周瑜此刻悄悄地磨着后槽牙,计划着做掉某个人在公司坐,锅从天上来的季汉公司董事长。
“孔明啊,”周瑜状似无意地开口。
诸葛亮看着平板,眼皮也没动,“怎么?”
“我能知道,这第一个是谁吗?”周瑜开始钓鱼执法。
“啊?”诸葛亮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瑜好心眼地把手机朝向诸葛亮,向他展示上面显示着的那篇文章。诸葛亮看清那篇文章后,差点摔了手上的平板电脑。
“你怎么找到的?!”诸葛亮先是大惊,随后反应过来,“”我写着玩儿的东西……别当真。”诸葛亮的面皮薄,脸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你和董事长不一样嘛,和他比什么……”声音越说越弱。
周瑜把碍视线的平板从诸葛亮手上接过,直接丢到一边,直直地看向诸葛亮的双眼。可惜诸葛亮心虚,没和他对视,不然就该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明白这个人又是在借题发挥的吃豆腐了。
“哪儿不一样,我只知道你把他排我前面了,怎么不能比,你说说看。”
诸葛亮的脸皮简直要发烫了,“怎么能一样……按时间顺序排的而已,这种醋你也吃?他就是老板,你……”诸葛亮知道周瑜想听什么,眼一闭干脆豁了出去,
“你是我爱人啊。”
“啊——爱人啊”周瑜一个啊字抑扬顿挫成了咏叹调,随即得寸进尺,“那爱人要做点爱人该做的事情了。”
诸葛亮状似无辜地眨眨眼,心里闪过丝少儿不宜的预感。
周瑜捡起一边的平板,发现文件审得差不多了,就做主直接给那边发了过去,还加了句“接下来几天不收邮件,不安排工作。”,然后把平板电脑彻底丢开,接着把自己的手机也丢到一边。
一偏头,看见诸葛亮一脸即将英勇就义的神情,周瑜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做什么?这幅表情像我要吃人似的。”
诸葛亮不说话,只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呃……好吧,还真是。”周瑜砸吧了下自己前一句话,补充道。
“这幅表情做什么嘛,”一边说着,周瑜开始摘手表,防止待会动作的时候硌到诸葛亮,“大家都是成年人,再说又不是第一次了,柏拉图式的恋爱我们不提倡啊。”
诸葛亮哼了一声,“歪理都给你说完了。”
“怎么是歪理呢,所谓食色性也,岂非真理?”周瑜行动力极强地伸手,左手勾住诸葛亮两膝,右手绕过肩膀把人搂起来,俨然一个公主抱的姿势。
诸葛亮奋力挣扎,可惜被周瑜的两条举铁无数的手卡得死死的,无奈之下屈服了,被周瑜像猎豹叼食一样直接抱进了房间里,形成了一场十分压倒性的战斗。
春日的艳阳里,无人问津的海滩被一层层的海浪抚慰,前浪后浪迫不及待一样拍上沙滩,打出一圈圈细密雪白的泡沫。泡沫在艳阳的映衬下反射出一圈耀眼的光线,宛若大海给自己戴上了一条独一无二的珍珠项链。
只听得海边潮声阵阵,屋内?
谁知道。
只愿此景常有,此情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