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星

紫砂小壶在手，垂眸把玩。明妃复位，驱散了近一岁的黑云，汝南侯封王，授同武将，也是喜事。只这喜事背后，张给事中算计怀化大将军的事被翻出来，朝堂风波久久不息。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张彧的所为是否有上位的授意，无从得知。
门外传来声响，收回思绪，将茶壶放到桌上，笑笑，“殿下迟了一会。”

来时秋风满肩，推门见人把玩紫砂小壶，丛菊在案，午后一地金秋，若非自孩提识他十六载，先要唤一句公子风流。
步向人去，抬手解却风披，由许缊捧去架上。
“去岁都等得了，不在这一会儿。”
风披解却后赤金狮子在武袍上睥睨，鬓角褪去了青稚，河西的风沙似刀，将人打磨得锋利而棱角分明。伸手去把着拿起小壶方耳，既娇且贵的细腻，却能禁得起火灼寒浸。
将那壶轻搁了原位，掀唇。
“去岁一载未见，长安之景业不外如是了，舅舅可好？”
这一年人事离散，南去北归，异乡埋骨，惆怅不可说不多。

“殿下得偿所愿，这身衣裳再合身也没有了。”
他从小就像个小火人一样，没有尽头的精力，使不完的力气，若是关进六部台阁之中才可惜。明妃娘娘绣的牡丹也好，现今的赤金狮子也好，都好像就该是在少年身上，十分合衬。
拨云见日，再叙话远没有去岁的沉闷。
“益州的山茶，来尝尝。”
推过小盏，“汝南袁氏袁春望治水有功，治的是益州的水，有意调他入工部，主要是他德行好，你以前封地在益州，可听过这么回事？”

“定是好茶。”
颜氏源自川蜀，这茶从舅舅手下推来，紫砂壶里一番滚烫，银叶灼过三回香魂，必不能与将就沾一点儿边，而成为了一种小处着意的讲究。
“袁春望。”
名入耳，汝南袁氏也并非十分陌生，只是自采邑而不就藩，到底不算事事躬亲，不由我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
“您教我想想，不过舅舅怎么突然寻起这袁氏？”

“他是破局人。”
尚书由仆射被礼部尚书勾得想还乡做富家翁，眼见着六部唯有吏部成绩好，钱公官场上沉浮多年，论资历、能力，他都是头一份。他若一走――使我想起那日打牌的情景。
秦侍郎比钱公年轻不少，我呢，不愿再熬十年二十年的。
“灵琢若知道关于袁氏或袁春望的轶闻，可与我说说。”
“作为回礼呢，包圆你一年的茶叶。”
扣瓷盏，知道他不缺这些，全做个玩笑了。

“看起来是吏部的事情。”
自前年一事之后，尚书省之内一时无心交集，浅薄言论也是点到为止，舅舅宦海沉浮多年，心中自有智见，我只需助力，并不必太过着意探听。
“这人许缊跟我提过几回，任上功绩我记不清了，想起来一出查封相公馆子的事情，再大也没有了不得的。”
偏头向一眼门外侍从。
“轶闻倒不难，我叫许缊整理一份卷宗给您，这茶我先贪了。”
将手中茶盏就势一抬，扬眉神光展。

右手握拳砸在掌心。“就是这件了！”
要没有这件事，充其量是个破格提拔，这件事儿翻出来描一描，满朝七窍玲珑心，就能琢磨出别的意思。
轻笑，几分讥讽，“还挺别致。”
“整理就不必了，不用太清楚。”
消息放出去，总有人愿意去查，查个清清楚楚再一传十、十传百地说来与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