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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感甄”故事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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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舒心
山东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文学。
摘要:围绕“感甄说”存在争论的一大原因在于“感甄”故事产生的问题没有解决。“感甄”故事产生于中唐元和年间,但魏明帝的统治为甄后形象的神异化埋下了种子,这为“感甄”故事的产生准备了条件。“感甄”故事本质上是唐人对《洛神赋》的本事演绎,其内容建构多吸收自六朝小说。但“感甄”故事的产生和风靡则是由中唐读者特有的“期待视野”决定的。
关键词:“感甄”故事 洛神赋 本事故事 期待视野
现存关于“感甄”故事的比较完整的叙述出现在尤袤刻本《文选》卷十九《洛神赋》题下李善注:
记曰:魏东阿王,汉末求甄逸女,既不遂。太祖回,与五官中郎将。植殊不平,昼思夜想,废寝与食。黄初中入朝,帝示植甄后玉镂金带枕,植见之,不觉泣。时已为郭后谗死,帝意亦寻悟,因令太子留宴饮,仍以枕赉植。植还,度轘辕,少许时,将息洛水上。思甄后,忽见女来,自云:“我本托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今与君王。”遂用荐枕席,欢情交集,岂常辞能具。“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发,羞将此形貌重睹君王尔。”言讫,遂不复见所在。遣人献珠于王,王答以玉珮,悲喜不能自胜,遂作《感甄赋》。后明帝见之,改为《洛神赋》。[1](卷十九,P895)
这段故事或被称之为《感甄记》,围绕这段文字有许多争论,而这些争论基本上可以分为两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是《感甄记》文本的真伪问题,即《感甄记》到底是不是《文选》李善注中本来就有的?这一问题前人通过对《文选》版本的考察,已经基本上解决了,一般认为《文选》卷十九《洛神赋》题下李善注所引的《感甄记》为南宋尤袤刻本掺入,除此之外的宋刻《文选》中皆不见著录,这就从文献角度否定了《感甄记》的真实性。至于尤刻本中此段文字的来源,由于涉及到复杂的《文选》版本问题,目前尚无定论。另外还有一处疑问,《洛神赋》“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句下李善注云:“盛年,谓少壮之时不能得当君王之意。此言微感甄后之情。”这句注文虽然所有宋刻《文选》版本中都有,但也不一定是李善原注,有可能是唐五代读者的批注,被误掺入宋刻《文选》,它的存在也并不能证明《感甄记》就是李善注。
第二个层面就是“感甄”故事内容的真伪问题,由此引申出“甄后和曹植到底是不是有情”和“《洛神赋》是否为感甄而作”等争论。由于前者涉及到史载阙如的宫闱秘事,后者涉及到读者对《洛神赋》的阅读感受,实际上永远不可能得出统一答案。尽管如此,从清代何焯到民国学者沈达材《曹植与洛神赋传说》等,[2]都已经从史实和情理等角度对《感甄记》故事做出了全面否定,现在学界也一般认为《感甄记》故事是虚构的。但是,“感甄”故事是什么时候被虚构而成的?如何被虚构的?作者为什么要虚构“感甄”故事?这些问题至今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也因此关于“感甄”故事的争论一直没能平息。


IP属地:江苏1楼2018-11-03 23:40回复
    一、“感甄”故事定型的时间
    《感甄记》中的许多细节虽然经不起推敲,但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提供的信息包括:关键道具———玉镂金带枕;两大基本情节:(1)曹植追求甄氏不遂,甄氏归于曹丕;(2)甄氏死后显灵于洛水,与曹植相见,曹植为此而作《洛神赋》。从文本产生的角度来说,这段文字乃是攒集《洛神赋》和其他文本而成,关于其套改《洛神赋》语句的情况,学者已有考述,[3]至于对其他文本的套用,略有以下几例:
    遂用荐枕席/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高唐赋》)
    欢情交集/欢情未接,将辞而去。(《神女赋》)
    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发/及殡,令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三国志》注)
    这种情况表明,《感甄记》一开始并不是以文字形式存在的,而是先有故事情节,后被加工成文字。也就是说,“感甄”故事和《感甄记》产生的时间并不是同步的。那么《感甄记》产生之前的“感甄”故事包含哪些信息呢?
    在尤刻本《文选》李善注之前,姚宽《西溪丛语》也记载了《感甄记》(有学者怀疑这一段为后人补入[4]),再往前推,晚唐裴铏《传奇》中有一则小说也与“感甄”故事有关,现载《太平广记》卷三一一:
    太和处士萧旷,自洛东游至孝义馆,夜憩于双美亭。时月朗风清,旷善琴,遂取琴弹之。夜半调甚苦,俄闻洛水之上有长叹者,渐相逼,乃一美人。旷因舍琴而揖之曰:“彼何人斯?”女曰:“洛浦神女也。昔陈思王有赋,子不忆耶?”旷曰:“然。“旷又问曰:“或闻洛神即甄皇后,谢世,陈思王遇其魄于洛滨,遂为《感甄赋》,后觉事之不正,改为《洛神赋》,托意于宓妃,有之乎?”女曰:“妾即甄后也。为慕陈思王之才调,文帝怒而幽死,后精魄遇王洛水之上,叙其冤抑,因感而赋之,觉事不典,易其题,乃不缪矣。”[5](P5171)
    这段文字所包含的信息看似与《感甄记》大同小异,其实在内容细节上有不少差异:(1)《感甄记》中只说曹植遇甄后于洛水之上,而萧旷的故事则直接点出“洛神即甄皇后”,意指凡人死后成神,这一改编无疑与唐代流行的仙道小说有莫大的关系。(2)《感甄记》中说甄后“为郭后以糠塞口”,暗示甄后之死与其和郭后之间的争宠有关,还算保留了前代史书的叙述;萧旷故事却说甄后之死“为慕陈思王之才调,文帝怒而幽死”,是死于三角纠葛。(3)《感甄记》中说把题目“感甄赋”改成“洛神赋”的是魏明帝,而萧旷故事中改题的却是曹植自己。因为这两则故事的差异,沈达材认为萧旷故事的作者薛莹并没有看到《感甄记》,[2](P15)但也不能排除萧旷故事正是对《感甄记》进行改编的结果。这也再次证明在“感甄”故事形诸文字之前曾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口头传播,所以不同的文本记载会有内容上的不同。
    除此之外,晚唐时期还有一些诗文使用了“感甄”故事的典故。李商隐曾经反复咏叹,《东阿王》:“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时赋洛神。”《无题》:“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可叹》:“冰簟且眠金镂枕,琼筵不醉玉交杯。宓妃愁坐芝田馆,用尽陈王八斗才。”《代魏宫私赠》:“来时西馆阻佳期,去后漳河隔梦思。知有宓妃无限意,春松秋菊可同时。”陆龟蒙《自遣诗》亦云:“多情多感自难忘,秖有风流共古长。座上不遗金带枕,陈王词赋为谁伤?”从这些诗句来看,当时流传的“感甄”故事和《感甄记》情节基本一致,已经包含了“留枕”“甄后与曹植有情”“曹植赋《感甄》”等信息。
    目前所知最早的关于“感甄”故事的记载出现在中唐元稹的诗作中,元稹《代曲江老人百韵》有句:“班女恩移赵,思王赋感甄。”此诗有题下注“年十六时作”,时当唐贞元十年(793年),但有学者认为此为元稹自夸之辞,此诗当作于元和五年(810年)之后、元和十三年(818年)元稹写作《连昌宫词》之前,理由之一是诗中某些使事用语比较尖新。[6]至少在“感甄”这个典故上确实如此,在元稹之前没有发现其他文人使用这个典故,元稹自己的诗文中也仅此一例。一般来说,一个作家对某个典故的认识是比较固定的,比如李商隐笔下的“宓妃”或“洛神”都暗含“感甄”意味,但元稹在其他诗文中使用《洛神赋》故实的时候并没有透露出与“感甄”故事有关的信息,比如《月三十韵》有句“捐箧辞班女,潜波蔽宓妃。”1白居易作于元和二年(807年)末的《祭故赠婕妤孟氏文》有云:“以尔有班氏之明智,故赠以婕妤;以尔有宓妃之淑容,故葬于洛浦。”看来“班女”和“宓妃”是元白在一段时间之内常用的典故。以元白诗文交流的密切程度,如果元稹得知“感甄”故事,白居易没有理由不知道,更不可能在明知“感甄”故事的情况下,还在祭文中以“宓妃”类比孟氏,这说明在元和二年的时候,“感甄”故事还没有产生或者流传开来。元稹得知“感甄”故事肯定是在从元和二年到写作《代曲江老人百韵》之前的一段时间内。本文同意《代曲江老人百韵》的写作时间在元和五年到元和十三年之间的推论,1而“思王赋感甄”一句概括了“感甄”故事的基本情节,说明在元稹引用之前,“感甄”故事的情节已经比较完善且流传过一段时间了,所以我们将“感甄”故事定型的时间定在元和二年到元和十三年之间。
    也有学者提出了其他可能性,傅刚先生在《曹植与甄妃的学术公案———<文选·洛神赋>李善注辨析》一文中指出:
    顾恺之画《洛神赋图》,洛神梳灵蛇髻。据民间传说,灵蛇髻为甄后发明,故顾恺之所画洛神,即据甄后为原型。案,这个传说出自《邺中记》及《采兰杂志》,《邺中记》为晋陆翽所撰,《采兰杂志》阙名,则所谓甄后创灵蛇髻,可能是托名,但顾恺之确绘为灵蛇髻,亦证这一传说于东晋时已经流传。
    如果是这样的话,世人将曹植写《洛神赋》附会为感甄,有可能在东晋时已经产生。[7]这个说法能不能成为定论,还存在疑问。首先,现存《洛神赋图》都为后代摹本,其底本到底是不是顾恺之所作也有争议,但一般认为,《洛神赋图》底本产生于顾恺之时代到南朝时期,不论《洛神赋图》是不是顾恺之所作,它都体现了东晋至南朝时期人们对于《洛神赋》及洛神传说的理解。其次,曹植《洛神赋》中描写洛神“云髻峨峨”,与现存《洛神赋图》中所画的洛神发型有出入,这说明画家的创作并非完全忠实于赋作,而是出于自己的艺术构思。但是,这种发型到底是不是“灵蛇髻”尚无确证,今本《邺中记》中并不见“灵蛇髻”故事,[8]《采兰杂志》出现的时间又比较晚,不能作为坚实的证据而成立。而且现存《洛神赋图》摹本中洛神的“双鬟”发型也见于画中的其他仙女形象,这说明画家采用这种造型的主要意图是表现仙女身份。据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载,东晋明帝作有《洛神赋图》和《东王公西王母图》,[9](P48)而据学者研究,六朝时期绘画中的“洛神”和“西王母”形象塑造有某种一致之处,可能有共同的祖型,而这种祖型可能是晋明帝创立的。[10](P126—135)这表明在晋明帝的心目中,“洛神”应该和“西王母”一样,是一位美丽的女仙形象,这一时期“洛神”传说和甄后形象还没有发生联结。从现存资料来看,“感甄”故事产生的时间还当以中唐为是。但是,六朝时期流传的甄后和三曹故事已经为“感甄”故事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IP属地:江苏2楼2018-11-03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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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感甄”故事和唐人的“期待视野”
      “感甄”故事为什么直到中唐时期才产生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在此要引入接受美学中“期待视野”的概念。所谓“期待视野”,指的是“读者以往获得的经验、知识以及文学素养、欣赏趣味等综合形成的潜在的定向型的期待,是文学阅读、接受得以可能的前提,也对理解发生的界限起限制作用”[18](P427)。简单地说,“期待视野”就是读者在阅读接受文学作品时的心理预设,读者个人有个人的“期待视野”,一个时代也有时代的“期待视野”,“所有文本及其阐释,都明显受到时代视野的影响”[19](P181)。正是因为唐代读者“期待视野”的作用,《洛神赋》在唐代的接受才催生出了“感甄”故事。
      本事演绎是唐代文学接受的一大特色,特别是诗本事在中唐以后更为盛行。这种特点反映了当时读者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期待,期待“歌诗合为事而作”,期待在抒情作品中挖掘出叙事意味,期待通过阅读作品得到关于作者生平行迹的信息。这可能是由于唐代城市经济的繁荣而产生的文化消费需求,唐传奇就是因这种文化心理而生,同样,本事演绎也是如此。那些能够产生本事故事的作品大多具有一定的叙事因子,而又含而不露,部分地而不是全面地满足了读者的这种期待视野,同时又吸引读者浮想联翩,乃至去虚构出一个个本事故事。《洛神赋》就是如此,内容虽然可以概括为人遇到神女的故事,但赋的重点在于铺陈和抒情,故事的前因后果却迷离恍惚、含糊不清,因此才促使人们从赋的内容寻找本事,进而附会出“感甄”故事来。
      从文体的角度来说,《洛神赋》属于源远流长的“神女赋”题材,这一题材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开始小说化了,比如西晋张敏《神女赋》,讲的是神女成公智琼与小吏弦超相恋的情事。再比如从《高唐赋》《神女赋》中衍生出的“巫山神女”故事,在唐代诗歌中大量地作为典故被使用,这说明赋这一文体在唐代已经过了接受的黄金时期,比起其中的文学技巧和清词丽句,读者更感兴趣的是其中的传奇故事。上文提到,从六朝到唐代,人们往往认为《洛神赋》是写实的作品,这或者是出于“神道不诬”的观念,或者是受到仙道文化的影响,总之,面对《洛神赋》,唐代读者期待的是能从中读到曹植和洛神缠绵曲折的爱情本事,这一点,《洛神赋》本身没有达到,“感甄”故事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缺憾。
      《感甄记》中的人物形象也与唐代读者的“期待视野”有关。前人曾指出,从史实来看,甄后和曹植年龄差距较大,像《感甄记》中所说的“魏东阿王,汉末求甄逸女”是不可能的事情,殊不知,这乃是唐人在时代文化心理作用下的合理想象而已。在唐代,曹植争位失败者的形象已经被贵游公子的形象取代了,1比如李白《将进酒》中的曹植形象:“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而贵游公子的生活怎么可能和追逐美色脱离关系呢?正是在这种想象中,兄弟争甄的情节才可能产生。但试看《感甄记》中曹丕赠枕的情节,兄弟相争的剑拔弩张一扫而空,反而代之以体谅和容让的温情脉脉,曹植虽仍是一个失意才子的形象,曹丕却似乎只是一个上位者的符号,并无加害曹植的举动,这和《世说新语》中的描述是何等的反差。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唐人是通过当时的权贵和士人形象去想象丕、植之间的关系的,这一点在余才林《<感甄记>探源》一文中有深入的剖析,他指出,《感甄记》和唐代流行的感妓故事有密切关系,这一观察非常敏锐。[20]而且从“期待视野”的角度来说,如果说曹植意气风发的贵游公子形象符合盛唐时期的文化审美,那么,《感甄记》中曹植的失意伤感形象则正迎合了中晚唐时期的社会氛围。
      之所以说“感甄”故事明显受到了唐代艳情文学的影响,还因为《感甄记》中有一个重要道具———玉镂金带枕。在很多神女故事中,神女与恋人分离时都会赠予礼物,由于《洛神赋》中已经明确地写了“洛神”临去时“献江南之明珰”,所谓“玉镂金带枕”只能是后起的情节。虽然从《高唐赋》中巫山神女的“愿荐枕席”开始,“枕”就有了一种暧昧的意味,但“留枕”“赠枕”这种行为在文学作品中出现还是在南朝时期。《玉台新咏》卷四载鲍令晖《代葛沙门妻郭小玉诗二首》之二有云:
      君子将徭役,遗我双题锦。临当欲去时,复留相思枕。
      题用常着心,枕以忆同寝。行行日已远,转觉思弥甚。
      读诗可知,“留枕”乃是表达相思之情的意思,这一情节的出现可能和南朝民间文学中盛行的“双关”手法有关。而之所以说“感甄”故事产生在唐代,是因为直到唐传奇作品中才开始出现“赠枕”的情节,比如张鷟《游仙窟》中有云:“遂唤奴曲琴取相思枕,留与十娘,以为记念。”又张鷟之孙张荐所著《灵怪集》记载了一则唐人郭翰与织女遇合的故事,其中写到织女与郭翰离别时,“以七宝枕留赠”[5](卷六八,P790)。由此可知,《感甄记》中的“玉镂金带枕”是受到唐传奇中类似情节的影响而产生的,这个道具的作用满足了唐代读者对“枕”这个意象的期待,同时,它和唐代读者对艳情故事的文体期待也是相合的。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在文体期待、意象期待之外,真正决定了“感甄”故事底蕴的是中唐读者的意蕴期待。傅刚先生曾经把“感甄”故事与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相提并论,认为两个故事都是产生在中唐时期特殊的历史背景之下。[7]这其实是因为,“感甄”故事和天宝遗事具有相同的故事意蕴。所谓“感甄”,其实“曹植”所感念的并不是“甄后”,而是逝去的青春、爱情和梦想,和白居易《长恨歌》一样,《感甄记》的爱情故事背后所蕴含的乃是对逝去繁华的感念和追忆,是对沧桑世变的悲叹和失落。中唐读者对于文学作品的这种意蕴期待,正是“感甄”故事产生和风靡的原因所在。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从产生机制来看,“感甄”故事是唐代《洛神赋》接受的产物,六朝小说中三曹和甄后的形象演化为此奠定了基础,而唐代读者特有的“期待视野”则为“感甄”故事的产生创造了文化心理氛围。从内容建构来说,“感甄”故事主要吸收了六朝小说的营养,从父子争甄到兄弟争甄,再到“人鬼恋”情节的运用,无不体现了六朝小说的创作模式。“感甄”故事是一则《洛神赋》本事故事,本来具有史料和小说的双重属性,但由于其产生年代距离史实发生年代久远,产生过程又以虚构和想象为主,也就不存在什么史料价值了。而其强烈的小说属性却引发了读者的兴趣,甚至以颠倒因果的方式直接影响了《洛神赋》的解读。长期以来,关于“感甄说”的真伪一直存在争议,但其实这个问题的核心并不仅是真伪之辩,也是雅俗之争,可以说,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辩中,俗文学以它坚韧绵长的生命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IP属地:江苏5楼2018-11-03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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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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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6楼2018-11-03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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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下李善注云:“盛年,谓少壮之时不能得当君王之意。此言微感甄后之情。”这句注文虽然所有宋刻《文选》版本中都有,但也不一定是李善原注,有可能是唐五代读者的批注,被误掺入宋刻《文选》,它的存在也并不能证明《感甄记》就是李善注。
          ————————————————————————————————————————————————
          尽管我旗帜鲜明地反对植甄谰言,这位作者的基本立场我完全赞同,但是以上文段我觉得还是有些牵强了。
          “有可能是唐五代读者批注,误刻入宋刻《文选》”——依据何在?
          我自己亲自查过的日本足利学校本是宋明州刻本原件,朝鲜刊本是宋秀州刻本的后世翻刻,同属五臣-李善系统,而尤袤刻本是李善-五臣系统的,编排迥异。无论从时间还是系统上看,都完全有理由认为前面提到的两本都不会受到尤袤刻本影响。
          所以,《记》姑置不论,“盛年”一条李善注,不同系统的各个版本都有,肯定不是偶然。这个作者仅仅用一个“唐五代读者批注误入”的凭空猜测就解释过去了,是不是不够严谨?
          我觉得《记》和后面那条“盛年”是不是李善所注,确实值得商榷。但是这个商榷是已立而需证伪的,而不是需证其有的。既然其他系统的宋刻本也引用了“盛年”一条注,说明植甄受到各版宋刻本的普遍接受,那么采信《记》也就完全不奇怪。独尤刻本有之的原因,我想仅仅是因为系统不同,导致编排有异。足利本、朝鲜刊本的体例是五臣在前,李善在后。所以先排五臣注后,用“善注同”,把李善的注略过了,李善到底注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不能从这被归并而略去的语焉不详之处否认李善本引《记》的可能。根据我个人的猜测,宋人不死,验尤袤之厚诬。
          总之,对于作者此处含糊的论述,我认为: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的问题,不如不要说,调查清楚再写成/进论文;如果不可避免要提到,也应该保留余地,而不是填以无据的猜测强行成说。


          IP属地:四川7楼2018-11-04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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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说这风言风语是司马懿搞出来降曹叡威望的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11-05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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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待视野”这一部分讲的挺好的。研究文学的过程也是心理素质锤炼的过程。能够轻描淡写地把令人愤慨的谣讹当做一个纯粹的客观现象,心平气和地分析其因缘,安谓其非修道邪。


              IP属地:四川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8-11-05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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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说明古人有时也挺无聊的,乱八卦,瞎胡编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8-11-0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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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为感甄应该是误作吧,丁晏批注的是感鄄,试想洛神赋于黄初三年作,曹丕立郭皇后,曹植敢写甄后?而且曹丕对其并不放心,一直迁封,这时候写,不怕死吗,曹植于黄初三年三月封为鄄城王,时间对上的,文中吾将归乎东路,应该是指在洛阳东面的鄄城,曹植生在鄄,所以应是感鄄,有感谢曹丕将自己封在生地之意,以上均为个人意见,仅供参考,不喜勿喷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4-05-04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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