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话带动作、爱扮鬼脸、嬉笑打闹的孩子，终归还是变得愈加沉郁。虽然仍摆着一副人见人爱、笑死你不偿命的嘴脸。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从何时开始相信：快乐是大家的，却也只有不快乐是自己的。
    闪着奇异光彩的棱角被消磨，才显露出温濡的内里。
    有些事是后悔不得的。例如，成长。他学着低下头，默默独自承受。偶尔，他也会质问身边的人，如此这般不快乐有何意义。旁人的漠然会令他觉得突兀的狭促。站在人群中，防备再多，也还是个赤裸着稚嫩肌肤，易被伤害的顽劣小孩。遭遇一段爱情，不会让他变得聪慧，只是徒增了他更多的疑问。
    不快乐。只是因为清醒要比混沌来得困难得多罢。彼此选择不同。
    他喜欢热闹，喜欢笑。他最近却常常独自歪坐在教室窗边晒太阳，想象自己是只宠物猫。性格中的桀骜演变成中正温和的形态，让人觉得和煦有温度。在这严冬气候的时节里，完全可以用冰冰冷冷的手去触摸他脖子处的肌肤，以便可以切实感受一下，某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濡。他原来的样子并非这样，只是需索，不懂慰藉。然而，他何时学会了这高深的交付。诧异的不只是他自己。
    太阳一落山，他便手脚冰凉起来，仿佛某种笃定的追随和痴迷。对象是温度。在封闭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听有力的鼓点，思索一些缓慢的细节。矛盾无处不在。他却热爱这般猛烈易见的冲突，以次在日渐隐没的记忆中离析出微的苦痛。为了记得。
    对于依旧记得的事，他总是显出一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神态。对于忘记了的，或许刻意，但绝口不提。有些事，是后悔不得的。他说。
    一辈子寻找我的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