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锦鲤。）
（哦，不对，锦鲤呢，是我若干年后被别人冠上的称呼，而现在，我还只是一条柔柔弱弱的小鲤鱼。）
（公子的荷塘，是我这一世的家。荷叶亭亭，出水很高——如同上一辈子水上透过的苍翠的树林的影子，从前我只在水里瞧着，碰不见摸不着，十分钦羡渴望。）
（但如今，我也拥有了属于我自己的密林。）
（晨光熹微的时候，我就苏醒了——游弋在水波之间，在葱绿茂密的荷叶之间，我有时会隐匿自己的身影，但每当公子近前洗笔，或是观荷赏景，我就会跃出水面，看一看他的影子。）
（我最喜欢的，就是每每听到公子与他的朋友一道吟诗——虽然他们最多提的，都是荷花与荷叶，但与我而言，与有荣焉。）
（什么时候，荷花谢了，我就能被他吟诵了吗？）
（——我这样想着，转头甩了甩自己的红尾，再一次跃出了水面。）

（在往池边洗笔时，我又一次看到了那条有着红尾巴的小鲤鱼。）
（我不知它是何时来此的，起初在一池鱼儿里也根本记不得这么一条小小的红尾鲤鱼。直到后来的某日，我察觉它总会在我近前时跃起。知晓此事的有人与我道，若说巧合，倒不如说缘。）
（只可惜，我并不甚相信这些。）
（故此它日复一日跃起，我日复一日地坚信这只是凑巧。）
（笔尖浸于池中，漾出淡淡墨迹。）

（他来了。）
（红尾轻摆，我在水面跃出，眼儿眨眨，我瞧见他也在看我。）
（只是这一眼，就足够令我欢喜非常。）
（可惜我只看了他一眼，身子就不听使唤地，扑通一声，重又跌进了水里。）
（真讨厌。）
（其实我并非不能化作人形去见他——可我又怕这样突然，会吓到他。他一个整日与诗书画卷为伴的画家，见到我，必然会害怕的。）
（如此恹恹半晌，我重又复燃了信心，摆尾往他跟前游过去。）
（嘿，你能瞧见我吗？一尾红鱼——就是每日你来，我都要瞧一瞧你的那一条，你可千万，别把我同它们弄混了。）
（诶？）
（诶！）
（怎么就这么走了。）
（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你跟前儿，我该跟你说点什么呢？想一想，终究是没有结果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