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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供暖可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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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有邻-


1楼2018-11-07 11:29回复
    从少阳宫出来,天色昏沉,暗云压城,未及宫门,竟下起雪来。不多时街衢便罩上一层白,冽风刮刀刮剑似的,卷起落在衣上、肩上的雪花,在半空尖啸着耀武扬威,忽又止息片刻任它们飘下,仿佛一场从心所欲的游戏。
    在这扇熟悉的门前站了很久,久到被街坊起疑、门房发现,依然没有做出决定,是否如往日般扣响沉重的门环。我不知道自己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一场质询,还是仅仅踌躇于千言又无言的窘境。见到此间主人时,我忽然觉得更冷了,弹指间打在脸上又慢慢融化的雪花,冰寒胜过一路至此的风霜。
    “钱公。”
    站在廊外,没有行礼没有拜见,以极其无状的举动吐出恭敬的称呼,这副模样,一定难看极了。唯有胸腔喑哑的共鸣和说话呼出的白气,能让我觉得还是个人。
    “你怎么看君子之诛?”


    2楼2018-11-07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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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步走到面前,猛地伸手揪住他领子,瞬间将两人距离拉近。黑眼瞳对着黑眼瞳,中间隔着漫天风雪。
      我头一次试图审视一个黥满印记的钱远人,侯党、皇子师、宰辅、寒门,林林总总,深透刻骨,而后再毫不留情地将它们一一拔出,透过千疮百孔,透过与东宫相似的镇静面孔,探寻这一席岸然之言的真伪。
      “——以你的清醒和理智。”
      悚然一惊,定睛而视,他分明是未说话的,似乎刚才只是脑海中炸开的幻觉。不,你错了,清醒和理智在我耳边不停地威胁劝谏,它们说盘古混沌开天,在这样的宇间寻求黑白分明,反是刻舟求剑。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一芥子,终于颓然松开手。
      “不,你不是陈雨安。”
      也不是少阳宫。
      讽刺地扯动嘴角,笑出来:“牧人学会宰瘟羊了,你不知道啊。”
      “欣慰吧,钱先生。”


      5楼2018-11-07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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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喝酒,进宫必不可能喝酒,但这一刻,我忽然馋它了。馋一种让人欲生欲死,独不必清醒的味道。
        钱远人不知道,那侯时文呢?张口便是三族的颜思过呢?有多少人用他们掌握帝国命脉的手,轻而易举操纵另一个人的生死荣辱?
        ——然而错的分明不是他们,错的是那个已安安静静悬在梁上的狂徒。
        是否每一个践踏规则的人,都有他无法扭转的“万不得已”?
        那么,让我也做一回恶徒吧,贴在耳边,轻轻地,对这位被万万人视为太子师友、侯公肱骨的,我的友人,说:
        “陈雨安私下推演天地变数,已有六七年。”
        “一直在尝试,一、直、到、死。”
        “你猜,最后一次,他赌赢了没有?”


        7楼2018-11-07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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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儿子,已扶棺回乡。”
          我明白他一问的用意,于是耐心地展开画卷,露出尽头雪亮的刀光,告诉他:看啊,这不是画中美人黄粱梦,这是切肤刺骨的雪虐风饕。恶质的快意沿骨节一寸寸攀附,热烈得烧灼着心肺,暖得很,又痛得很。我想起路边冻死骨的故事,他们在最后一刻,可也是这样暖的么?
          伸出左手,摊开掌心,那里至今有一道疤,在冰寒中,一寸寸褪去本不鲜活的颜色。凛风灌满喉咙,声音或许是哑的,说出同样的问题,全然不同的意味。
          “钱远人,你怎么看君子之诛?”
          我或许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属于剥皮拆骨、洗褪印记的钱某人的答案。又或许只是一声无力的嘲笑,向可悲的他,和可笑的我。


          9楼2018-11-0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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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热的。”
            相触一刻沾染的温度转瞬逸散,恢复了熟悉的、难以屈指的冷。
            “你的血是热的,纵然斧钺加身,还想着那点傲气。了断?不,在你钱远人的心里,有资格审判你的,唯有你自己。宁愿纵身一跃粉身碎骨,与看不上的贵人庸人血肉混作一处,也不肯给别人丁点的机会诛你的心。
            “圣人尚一言而决五恶,佛祖亦有金刚怒目,这世上君子也好、小人也罢,不敢杀人的有许多,不喜欢杀人的,没有。人活着总要有指望,够不着天,便踩脚下泥,一个踏一个,一群踏一群。你登过雁塔罢?抽去几根木,它并不会塌。陈雨安是蚁蛀的空心木,怀化将军是纹路不讨喜的栋梁,可他们被弃作柴薪时的模样并无区别。只有一同被丢下的榆木会自我安慰地想,我保住了清白啊!”
            向陈雨安降下雷霆的手,同样可以将阿扎尔握在股掌。何者是善恶有报,何者是六月飞雪,重要吗?不。它有足够的力量随心所欲,而这并没有错——与布衣罗绮无关,人,本就是这样的。
            闭上眼,在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祝福,抑或诅咒:
            “我决定不了一个人的血肉被谁所蘸,但我祝愿着,即便是妄想,依然全心全意祝愿着——
            “这座垒骨涂血的塔,终有一日被焚烧殆尽,哪怕玉石同归焦土,栋梁朽木俱化烟尘。
            “远人,这世上没有执器的人,只有一个个相叠的碗。即便如此,你依然不后悔?”


            15楼2018-11-08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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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热的。”
              相触一刻沾染的温度转瞬逸散,恢复了熟悉的、难以屈指的冷。
              “你的血是热的,纵然斧钺加身,还想着那点傲气。了断?不,在你钱远人的心里,有资格审判你的,唯有你自己。宁愿纵身一跃粉身碎骨,与看不上的贵人庸人血肉混作一处,也不肯给别人丁点的机会诛你的心。“
              “圣人一言而决五恶,佛祖亦有金刚怒目,任小人君子,只有不敢杀人,没有不喜欢杀人的。人活着总要有指望,够不着天,便踩脚下泥,一个踏一个,一群踏一群。你登过雁塔罢?抽去几根木,它并不会塌。陈雨安是蚁蛀的空心木,怀化将军是纹路不讨喜的栋梁,可他们被弃作柴薪时的模样毫无区别。只有一同被丢下的榆木会自我安慰地想,我保住了清白啊!”
              向陈雨安降下雷霆的手,同样可以将阿扎尔握在股掌。何者是善恶有报,何者是六月飞雪,重要吗?不。它有足够的力量随心所欲,而这并没有错——与布衣罗绮无关,人,本就是这样。
              闭上眼,在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祝福,抑或诅咒:
              “我决定不了一个人的血肉被谁所蘸,但我祝愿着,即便是妄想,依然全心全意祝愿着——“
              “这座垒骨涂血的塔,终有一日被焚烧殆尽,哪怕玉石同归焦土,栋梁朽木俱化烟尘。”
              “远人,这世上没有执器的人,只有一个个相叠的碗。即便如此,你依然不后悔?”


              19楼2018-11-08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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