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识每个来敬酒的人的脸，这是商人家族血脉传承的本事，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主顾，但人生在世，不可避免地一物换一物，现在不是，保不准将来不是。
“霍郎。”
幽州霍缜，武举状元。他的眼睛很好看，对视时忍不住也勾勾唇角，做个好说话的老前辈。
饮尽杯中酒。
“坐！文举兴折花，你们兴什么？”

檀健次啊！！这可是

（抬杯一饮而尽，而后从善如流应下他的盛情落座。说起武举庆贺，想到的是多年前先归德大将军那场关耳宴，十分之别开生面。我知道这个并不是因为亲身亲历过，而是在长安短短时日就听好八卦的人说起过。足见流传之广，余毒之深……没专给武举单辟一个闻喜宴也许就是这个缘故？）
武人里也有能折花赋诗的神仙，（鬼使神差抬眼，一眼看到高一米九二的，和爱学燕壮武用穿天箭的我的两位小郑同年，决定还是实诚一点不再夸下去）
不过爱喝酒的更多了，今儿正能同乐！

他急着为武生正名的模样和喝酒划拳上桌子的老家表兄有几分像，虽然武官里不乏洛将军那样泛着几分儒生气的，更多却还是偏向阿扎尔将军那种――可惜他来长安晚，没机会见一见那个人。
“不觉得和文官们喝酒不尽兴吗？”
奚女又斟满一杯，这席上的酒有几种，如何培成，何处培成，皆不得知，但酒被满上，便又提起一杯。
这是他们的好日子。

（眨眨眼，恍惚觉得这会儿有些像不久前在科场上认真答卷的学生）
我觉着这倒和职分没关系，端看两人缘分。要是看不对眼的人，酒量再好也喝不到一块儿去。要是真能引作酒伴，哪怕只喝上一杯，半杯都好得很。
（再看他不拒绝这第二杯的态势，便觉不能将其人算入“不尽兴”之列，哪怕这杯后便是见好就收。与他一碰杯，难能地不忘谦虚讨教一声）
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喝酒有许多讲究，一处又有一处的风俗，但不论在哪一处呢，都要尽兴，擅长喝酒的人，只要酒品不坏，人缘就不会太差。
酒杯碰在一起，响声不大，因着满杯，只撞出几滴酒在指上。
“是啊，你想的明白。”
说到喝酒，我是能和他论一论的，譬如长安哪家酒楼的配件好，哪家酒楼的硬件好，但即使我不和他说，天长日久，慢慢也会品到。
又满饮一杯，拦住满酒的奚女。
“待天冷些，在城东农家雪地里烧酒，才是人间妙事。”
当然红袖在侧必不可少，火锅羊肉不可或缺。

（看来人也并不是有了身份就慢慢会安于高坐宅邸钟鸣鼎食，那种自得其乐的痛饮，任是谁都会喜欢罢。这点上，就又不该分什么文人武人了）
好逸趣。（又弯眼笑了起来。闲谈至此，并不介意在他面前袒露初入仕途的少年人的尚显青涩）在下别无长处，骑射上倒还成。野雉山鹿这些要是入得您眼，到时倒可猎些与您佐酒？
（三杯俱饮，任空杯在一只手中灵活打着旋儿。虽然春日里说起冬天，总觉得远得很，到时什么光景谁又知道。但诚然并不是将它当作一次撂爪就忘的夸口）

“那正好！野味佐酒，再好也没有啦！”
灯光和酒气，都催人变得豪气干云，谁管他凉下来、冷下来后是什么光景呢。
能把酒喝明白的人，在举起杯之后就是朋友了。
“酒后再去枫林晚，请茶博士点一壶好茶――”
我待向他讲明凤凰三点头的妙处，却发觉那是说不明了的。

（枫林晚这地儿我倒是知道。但是总记得听说的是个温泉汤池，是几时做起了茶社营生？这时候眼尖地见不远处又有群簇拥捧酒来敬的人，也就收了想问清楚的心，带了份因酒而生的简单的谊起身作辞）
莫敢辞——您留步。

有人借着他的酒敬上前来，我在与人碰杯的空挡里，与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