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
杨过孤零零的十六年里,只去过一次襄阳郭府——
天下第一的郭大侠家中有喜事,杨过从他人处得知此事的时候,并不惊讶。他可是郭靖的世侄,又岂能不知郭家的喜事?只是他看到那张红帖子就不愿意打开。
是啊,他人欢笑我独自寂寥,真是划不来。
“神雕侠,郭大侠家中喜事降临,您要不要去瞅瞅?”史家兄弟问道,“郭家嫁女,怎么说也是武林盛事啊,届时定会有东邪……”
“郭家嫁女?”杨过端在手上的酒盏微微倾洒,倒是没人注意。
“是啊,听说那位郭芙大小姐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啊,也不知何人可以娶得她,真是好命……”史家兄弟又各自聊起来,杨过满脑子都是碧伞红衣的那个少女,竟不知她也要为人妻了。他笑笑,此时戴着面具的自己当真是非常可笑啊,这面具杨过你又是戴给谁看呢?明明全天下你最希望她能看到你的举世功名,明明全天下你最希望她能够夸你一声,倘若你真不是如此,姑姑不在你又何苦留在江湖中,你本性最凉薄,江湖上好人坏人你都结识,你又不是沽名钓誉的人……不知何时,杨过已经起身踏进夜色中。
“神雕侠这是去哪?”
“也许是有事吧……”
“去郭家?”
“郭家?不知道……”
夜里郭芙正在看着身上试穿的那一套大红的凤冠霞披,心中自有说不出的话。耶律大哥是她十分钦佩的人物,平日里对她也多有照顾,事事顺她心意,总不似那个杨过,凡事都要对她恶语相向。说来,也有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没有人在他身边照顾,他那独臂该怎么生活……
“哎呀,郭芙啊你个大傻瓜,那杨过生性风流,有那么多的姐姐妹妹,还能没人照顾他嘛,你真是多心了!好了,现在就一心一意地待嫁,不准想不开心的事了!”她拍拍自己双颊,终于化作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
“你在担心没人照顾我?”
郭芙身后传来这低沉的声音叫她大吃一惊,循声望去,那心中正担心的独臂男子正站在她不远处的身后,戴着面具,看不出模样。郭芙只一眼就认出此人,惊恐之余抽出自己的越女剑:“杨过,你……你怎么来了?”
杨过穿过面具看着她,目光炯炯,好像要把她看个透彻。郭芙见他久久不语,但也没有威胁相迫,稍稍放下戒备。
“杨过,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成亲了,特意来破坏?”她口气蛮横,面颊生红,似乎极其不满意,“我告诉你,这是我和齐哥的亲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你作怪的!你要是动手的话,我爹爹妈妈也不会放过你的,更何况我外公也会来,他肯定要替我出气的!……”
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面前,杨过见她一身红衣,粉装玉琢,比之以前更加艳烈。和姑姑站在一起,其实更加引人注目应当是她。杨过不开口,步步紧逼。这样的郭芙,凭什么他要让给别人呢?他杨过从来就不是轻易放手的人。这般想着,他一个箭步上前就揽过郭芙的腰,不顾怀中人的挣扎踏月而去。
【我多希望到这里我就停笔了】
二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一眼可见远处皎洁的好月色。
“杨过!”终于被他放下,郭芙气恼地一掌推开他,红霞飞颊,煞是绝代佳人,“你真是太过分了!”杨过就这么盯着她,也不挪开眼睛,他倒是想挪开,却没有办法。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他?早早穿上这身大红的凤冠霞披?郭大小姐这么不矜持吗?”杨过的语气净是妒忌,他毫不遮掩,说的话也毒得很。谁知道他心里的愤懑,谁有能明白他此时的心痛?郭芙,郭芙……
“不矜持?你居然说我不矜持?当年是谁带着自己师傅在那终南山王真人面前结亲的?又是谁不顾天下眼光,拒婚于我,还要和自己师傅成亲的?”郭芙气急反哭,她一屁股坐下来,边抹眼泪边说,“杨过你个恶棍!狗贼!你简直罪大恶极!明明是你不要我的!现在我终于要嫁人了,你居然反过来说我不矜持!我……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杨过的面色转变,是啊,是他拒婚的嘛,是他觉得郭大小姐心高气傲,是他妄自菲薄的嘛。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恨你!我恨你!”郭芙哭花了脸,低着头不愿意抬起来,嘴里一直喊着恨他,杨过心疼,蹲下来打量着她,即便是这样的她,也是很好看的。真的。
“那么,你愿意我去看你拜堂吗?”杨过突然伸手抚摸她的发顶,温柔缱绻。郭芙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只愣了愣,反问:“你要去看吗?”说完正欲抬头看向他,倏忽间被拉进他的怀里,“杨过?”
你不能看到我的脸,我也不想看到你的脸。杨过深呼吸一口,满腔都被她馨香的味道盈满,真希望就这样啊。你别恨我,我也没有姑姑,你不会嫁给耶律齐,我也有勇气。然而……看你一身大红嫁衣,郭芙,你真是天下最好看的新娘子。
“我才不会去看你拜堂!”郭芙还发懵地倚在他的肩上,听得这一句才反应过来,立马便要挣开:“谁稀罕你去看!”杨过不松开,一只手也能牵制她的动作:“是啊,我什么身份,自然不配去看郭大姑娘的拜堂,郭大姑娘以后一定会所嫁良人的,我杨过只有羡慕你们神仙眷侣的份儿,又是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呢?”
“杨过……”郭芙感觉好像听出来点儿什么,她皱着眉头细想,也忘了要从他怀里脱身。杨过感觉到她的平静,终于长叹一声,从舍不得的模样恢复成最初冰冷的神色,松开了她:“郭大姑娘,还要在我身上呆多久?”
“你!”郭芙没有想明白,羞红了脸就起来,“明明是你冒犯我,反而成了我的错!当真好不要脸!”
“趁我心情好,你快走吧,不然我可要卸下你的胳膊了!”杨过唬她,但没有动作,兀自盘腿坐在高楼上,身影寥寥。她先是一惊,正要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道:“你师傅还没有找到么?”
“没有。”
“我知道,你肯定是看我要成亲了,心里不开心了。”
杨过心中震惊,难道她知道了自己所思所想?
“杨过,谁叫你总是欺负我,现下看我欢欢喜喜,留你一个人好不可怜,你师傅……”
她还是不明白嘛,杨过心中嗤笑一声。
“郭芙!……快滚!”
“你!”郭芙懒得再和他纠缠,却有些不忍心,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道:“你要是实在落魄,这簪子应当也是可以给你换一顿酒的……”
“谁要你的破簪子!”你总是可怜我,如今我武功比你好,名声比你大,你还要可怜我,你哪里看得起我过?
杨过作势拿起玄铁剑,吓得郭芙当即轻功而去,杨过回头看她,一身红衣飘摇,激荡得他心绪纷乱,终于还是要放下啊杨过。你能怪谁呢,是你先不要她的嘛。
他一个人坐在高楼上,对月独酌凄凄凉凉。
至于那个簪子,反正不在原来郭芙放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