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人如果对什么事情有了期待,那么时间就像故意开玩笑似的突然将脚步放慢下来。在等月亮升起来时,湘玉第一次感觉到了“难熬”。
每见窗外日正高,她都懊恼地坐下,把和白展堂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到昨晚他离去,没一个画面落下。
她忽然发现,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白,是莫小宝的道上朋友。
他会叫白什么呢?湘玉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一个贴切他的名字来称呼他,可他太神秘了,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月亮终于升起来了,泛着淡淡牙白的月轮挂在幽蓝色的天空中,透过格子窗照在趴在桌上出神的湘玉脸上。
月亮都已经升起来了,可他还是没来。他今晚不会不来了吧?会不会是昨天提的要求太过分惹恼了他?湘玉支起头,望着窗外清晖,细眉微蹙,神色略有惆怅。
余光落在了窗边案上的糖人上,内心忽然有了安定的感觉。不,他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门外传来值更者的报时声,已是二更天,可白展堂还是没来。湘玉有些乏了,可心里却盼着听到熟悉的叩门声,白展堂叩门时只是轻轻的啄两下,并不纠缠,一听便知道是他。每到实在是困得不行时刚坐到床沿,便看见那扇房门,便又强打起精神,靠在床榻上小憩一会儿。
迷糊中,湘玉忽然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清脆的笛声。七绝宫里很少有丝竹管弦之音,不知今夜何人无眠。忽然,湘玉浑身一激灵,赶紧披上两件外套出了门去。
天已经黑透,月色如霜,只听得悠扬的笛声在山间回荡。山上天气凉,冻得湘玉清醒了许多。她这才听出笛声是昆曲里的《朝元歌》。可《朝元歌》明明是首深情婉约的曲子,可今夜的笛声却像是在发泄什么,但随着曲子渐渐地也逐渐平缓下来,渐入佳境。
夜里太黑,湘玉找不到那笛声的来源,只好站在院子里,静静欣赏着这月夜与笛声。
《朝元歌》自然是白展堂吹的,不过他此刻正躲在月光下屋檐的阴影里,静静望着仰着头闭目聆听的湘玉。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就像是把月光披在了身上。
他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奇奇怪怪的黑衣人。五尺高的汉子,听展堂吹完一曲后竟偷偷抹泪,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宿的话。
本来白展堂是很烦人唠叨的,但不知为何,看见眼前的男人如此难过,也不忍心打断他的话,竟也拿出耐心来,听那男人吐着肚子里的苦水。
“……以前我也有喜欢的姑娘,她最喜欢听我拿笛子给她吹这首《朝元歌》。她是当时已经是闻名江湖的女侠,我呢,只是个捕快世家的小儿子,寸功未立,籍籍无名。”男人说着说着,嘴角泛起笑意,像是想起了当年与心上人的种种美好。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她让我跟他一块去闯荡江湖,我却因为担心家里老娘,没有答应她。后来我才知道,她走的时候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唉,我这辈子都对她不住,”男人慨叹一声,从腰间掏出一颗夜明珠,郑重地交到白展堂手里,“这颗珠子我本想等再见面时送给她,但我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了。你我爷俩有缘,就送给你了。孩子啊,有什么想法就去做,不要等到过后来后悔。”
白展堂觉得夜明珠太过贵重,说什么也不肯要。但无奈黑衣人却执意让他收下,“你不也有意中人了吗?你不要,正好拿去送给人小姑娘啊。”
白展堂想起上次夜明珠一事,面色一窘,“人家大户人家又不缺这些。”
黑衣人以为是本地的大户人家,很是好奇,“不知是哪里的大户人家啊?”
白展堂有意捉弄,随手指了指七绝宫的位置。不料黑衣人面色一沉。“你的意中人可是山上七绝宫里的?”
这更激起了白展堂的玩心。他故作淡定地一咳嗽,“是啊,怎么了?”
没想到黑衣人一把抓过白展堂的手为他号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了看他的眼睛。见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撒开了手,但神情依旧严肃得很。
“七绝宫里的人阴险狡诈,善用幻术。和他们打交道你小子可得十二万分当心。”
白展堂感觉黑衣人似乎知道七绝宫的一些事情,便向他打听湘玉之前所说的“移魂大法”。
“我还有公务在身,明日便要启程,也不便与你多说什么,总之万事小心。”黑衣人神色甚是紧张,“不过,你若看见对方眼睛变红时,或者你与对方手腕处出现红绳一样的东西时,千万注意,那便是幻术。到时千万不要犹疑,立刻斩断方可脱身。”
黑衣人言之凿凿,不像是在吹牛。第二天等白展堂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再要询问时,黑衣人早已无影无踪。
一入夜,白展堂便潜入了七绝宫里。他并未直接去到湘玉的房间,却先去其他的屋子逛了逛。本想找到一点关于七绝宫的线索,但却什么都没找到。
在江湖闯荡的经验让白展堂警惕起来。看来七绝宫并不是之前自己想象的那样只是简单的武功门派而已,单单光它的宫主居然是葵花派的北长老就已经足够奇怪了。葵花派对于白展堂已经足够恐怖,更何况完全不了解的七绝宫。
他想到那位天真烂漫的佟家小姐,很是为她担心,他不明白她的家人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来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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