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变成一个精怪，还是个狐狸精，还是个漂亮的狐狸精。九条毛茸茸的赤红狐尾抖了抖，盖在身上，倒是不错的毯子。
　　“小九，你又跑哪里去了？”
　　我抬了下眼皮，没搭理我小叔白真。既然是我小叔，那自然也是个狐狸精，还是个九尾白狐，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我初一见就迷上了。后来才知道，做妖精的，不能只看表面。
　　一身水粉衣衫的折颜紧跟其后，随手一挥就把我从桃树上提了下来，跟我小叔显摆。我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化作了人形。
　　“小叔父，你不能为了讨小叔欢心就抓我脖子，我的狐狸毛都要被你薅掉了。”
　　折颜笑着应了这声小叔父，站到小叔身边，才对我说：“你父亲来信了，说是你娘亲的生辰快到了，叫你回家一趟。”
　　小叔紧接着说：“路途遥远，小九你整日只知道睡觉，法力和功夫实在拿不出手，所以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看着折颜，若是小叔要去，他必然也是要跟去的，便忍不住笑他：“人都说折颜上神隐居十里桃林，不入红尘，我怎么见你这家伙三天两头不着家？小叔你太小心了些，我又不经过南荒，遇不到魔族的。”之前的凤九太贪玩，才两万岁的小狐狸精就敢跑到南荒魔族之地，也不知遇上了哪位魔族之人，打了个遍体鳞伤，才有了我来到十里桃林的机缘。好在折颜的医术是四海八荒最顶尖的，休养了不过两三个月也就痊愈了。不过因为我初来乍到，加上本性惫懒，整天就知道躲在桃树上睡觉，看着的确不像是痊愈的样子，也难怪小叔不放心。
　　折颜也赞成小叔的意见，表示一定要将我护送到父君的领地。我稍过了过脑子就同意了，毕竟我的脑子还没有痊愈，或许永远不会再想起那不属于我的记忆，自然也是不知道父君的府邸在哪里的。
　　只是他们都走了，那十里桃林怎么办？
　　“你姑姑最近在狐狸洞呆烦了，正好叫她来桃林散散心。”
　　“那小叔父可要把酒窖关好了，不然等我们回来，怕是一滴酒都没得剩。”我这位姑姑乃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虽然我和她都认为比起小叔来还差那么一点，但胜在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我养伤的这段日子她也来陪了一段时间，听说小时候也是跟着她和小叔长大的，于是一下子就亲近起来，还因为去小叔父的酒窖偷酒喝而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折颜却是毫不在乎，大约是因为即便他在，姑姑要偷他也拦不住，毕竟还有个疼爱妹妹的小叔在，他是决计不能拦的。好在路程大约也只有一天，即便我要在家里住上那么几天，等回来的时候恰好能赶上新酒开封。

　　直到回到家，小叔和小叔父仍旧跟在我身边，我才发觉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好在我那据说严苛板正、一言不合就要对我动家法的父君，并不认为应该瞒着当事人，直接告诉我尽管我从前脑子就不大灵光，但受伤后脑袋空空的主要原因，是之前被魔界的人扔到了凡间，元神少了一半。本来两万岁的小狐狸就是个孩子，还少了一半元神，那简直就是随便一个上仙或者有年头的妖兽都能一掌拍死我的节奏。于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他特地请小叔和小叔父护送我回家，让我那思女心切的娘亲见上一面，然后仍旧回到十里桃林，等着那一半元神自己找上门来。我一时竟不知是悲是喜，原来我以为的那一世不过是我受伤在凡间的经历，我原本就是只狐狸精。大概是打击过于巨大，我连自己被父母丢给了小叔都没注意，直到回到桃林才觉得悲从中来，不禁喝了两瓶桃花醉消愁。
　　折颜自称医术高超，法力比医术还高超，品味比法力更高超，尽管没能替我寻回那一半元神，却用了不知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一件宝物凝魄珠护住了我那脆弱的元神，并且几百年来用我那云游四海的祖父祖母搜寻来的珍稀药材给我炼丹，总算让我同寻常的小狐狸一样健康长大。折颜常叫我勤于修炼，因为这些大补之物孕育了浑厚的法力，如今是护我元神，待日后元神寻回，就会变成我修为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我现下就是个盛放这些能量的容器，到时候融合了是我占上风便是两全其美的事，若是我自己挨不住这强大的法力，就会自爆而亡。我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很是认真的问折颜所谓自爆是真的会爆炸吗？折颜想是没料到我的脑回路如此迂回曲折，半天才蹦出一句：“大约差不多吧。”我点点头认真记下这个忠告，灰飞烟灭不可怕，可要是被炸成碎片那就有些不大美观了。要知道从小跟这些美人混大的我，还是有比较高的审美观的。

　　又过了几千年，我已对青丘再次熟悉起来，法力修为也并不比同龄的精怪差，这大约是我们九尾狐族的先天优势，于是常常偷跑出去，四海八荒的闹。万一碰到硬茬了，随便拿我们家那些特产的名号就能震慑一二，实在不行还有十里桃林的老凤凰，名号十分之好用，就连九重天上的天官一听见就得作揖行礼。初时我还比较谨慎，后来大概是名号太好用，我便有些有恃无恐起来。姑姑白浅一如既往躲在青丘，时不时往炎华洞呆坐上一日，看看她那可怜的只剩下仙驱的师父。我常常从人间给她带点话本子回去，倒也能打发时间。她对我亦母亦友，常常相互诉说心事。后来许多年后，我想起那段时间最常听见的师父二字，恍惚觉得我这姑姑虽然曾开过窍，但在感情上实在单纯。可惜我那时自己尚未开窍，识不得情字，于是也无从劝慰，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但还是要感谢姑姑的陪伴以及陪着她看的那些话本子，为我之后的开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虽然我是只狐狸，但并非是野狐狸，照理也不能三天两头不着家。好在我们家从来就是散养，据说姑姑和小叔那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我自问并不是只淘气爱闯祸的小狐狸，但为了我心头一件最打紧的事，也就担了野性难训的坏名声。可就这样晃到了三万岁，依旧没能找到我的另一半元神。
　　这一日我又到北荒晃了一圈，做了一阵爹爹和阿娘的电灯泡，最终被爹爹以姑姑生辰快到了为名，打发去了十里桃林。我一直以来对咱们白家最大的疑问就在为何每一对看起来都挺恩爱，可孙子辈就我一个？小叔自然是因为不可抗力，毕竟老凤凰再厉害也不能让男子生育，可大伯和三叔是怎么回事？若是他们能多下几窝小狐狸，我便是天资蠢钝一些，怕是也不打紧。有一回被爹爹教训的时候，我没忍住把这话说了出来。谁知爹爹张口就说“你本来就够蠢钝的了，一家子上神也没指望你能撑起门面。”要不是一贯被爹爹打怕了，形成了惯性，那时的我怕是要给他一爪子。
　　我想我得感谢那个害我丢了一半元神的家伙，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我的心都比较大，并不计较这些，只不过把爹爹准备过几日送给阿娘的一支据说从东海水君那里骗来的红珊瑚发钗顺了出来，充作给姑姑的寿礼。毕竟作为二哥的爹爹也应该有些表示才是，他既然一时没考虑周全，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要分担一二，也是我的孝心。

还有吗

遇帝君吗

　　大约终于摆了爹爹一道，我心里有些得瑟，一路上化了原形，撒了欢似的往十里桃林跑。但所谓乐极生悲，很快我就被一只金猊兽拦住了去路。虽然这几千年来我涨了不少见识，但我从未去过翼族，因此竟不知道这只金猊兽乃是翼族大皇子座下最勇猛的赤焰金猊兽，实在不是我一个尚未飞升上仙的小狐狸能对付的。可惜我实在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推演之术也并不精通，兴致勃勃地冲了上去，结果却被一爪子拍飞了。好在有个紫衣侠士及时出现，不然我可要撞树上了。等我看见他的脸，便觉得天地之间其他都是多余的，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只金猊兽的去向。作为一只三万岁的小狐狸，我头一次生出“我终于遇到了最好看的人”的想法。
　　“看够了吗？”
　　我一点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痴笑，只觉得这位美人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听得人通体舒泰。
　　“你还要这样抱着我多久？”
　　我这才回神，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在他脖颈上的胳膊拿下来，硬是逼着自己红了脸，低头装出些羞涩的感觉，好让自己显得知廉耻一些。“多谢侠士相救，请问尊姓大名，小女必当报答。”后来我与姑姑讨论过这句开场白，实在是过于恶俗，都怪我刚看了本狗血的话本子，对此句印象深刻，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以至于给对方留下了一个深刻的不怎么好的印象。姑姑语重心长地劝我日后不要再看那些劣质话本子，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劝慰我说若非这雷死人的开场白，帝君他老人家也不一定会记住我这么个小狐狸，也算是件好事。
　　那位侠士倒也没被我雷倒，施施然开口：“东华帝君。”
　　

　　我差点一趔趄，这这这，居然是东华帝君？我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据说帝君常年身穿紫色衣袍，更重要的是天生一头银发，乃是四海八荒独一份。以此判断，这是帝君没错了。但是，怎么跟折颜书上的画像一点都不像。这样想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了出口。其实我该想到，哪个不要命的会假冒帝君呢。
　　“折颜？”
　　“嗯，十里桃林的上神。”我依稀记得折颜曾告诉我他同这位东华帝君有同窗之谊，不知帝君能不能看在折颜的面子上将此事翻篇。
　　“你是青丘白家的人？”
　　这帝君果然厉害，竟然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后来帝君告诉我，其实是因为折颜和我小叔白真的八卦已经传到了天宫，折颜又隐居避世多年，能在十里桃林出现的人除了白家的不作他想。我那时候只是敬佩帝君的本事，端正了态度，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向他行了礼：“青丘白凤九见过东华帝君。”
　　“你爷爷从前可没你这么多礼。”
　　我有心在帝君这里打听一些爷爷的八卦，最是好奇他是如何打败折颜赢得我阿奶的芳心的。可我瞧着帝君不太像是热爱八卦的人，我一个晚辈打听长辈的绯闻又不是光彩的事，总算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转而想起了报恩的事。谁知道帝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并不需要我报恩。诚然他并不接受，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受了这份恩惠。折颜和姑姑常常教导我，因这天下皆有因果，受人恩惠必定要偿还，不在这里还就在那里还，总归是要还的。当时我听得晕乎乎的，折颜就为我举了一例。他从前因为意气用事非要同我爷爷争一争阿奶，平白给爷爷原本顺利的情路上生造出一些曲折，算是欠了他的情。后来待我小叔出生，也不知怎么就黏上了他，周岁开始就跟着他过活，由他教养长大，这便是他还了欠爷爷的情。我当时心想我小叔好好一个四海八荒第一绝色栽在你这老凤凰手里，岂不又是一桩人情？但总归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随意欠恩情。

　　帝君怕是我被闹烦了，顺着我的话头提到了我那据说从未出过青丘半步，露过真容的姑姑白浅。我心性不定，注意力便分散了，及至听到爷爷和折颜正在天宫替姑姑提亲，便不由得担心起来。我印象中姑姑除了在炎华洞中还有几分女子的温柔小意，算是个十分彪悍强势的上神，尤其是我见过她挥舞玉清昆仑扇打跑侵扰东荒的魔族，那可真是英姿飒爽，威武不凡。我以为姑姑必然是对她师父有意的，若是不明不白定下了与天族的婚事，到时候那位墨渊上神醒来，可怎么好。我盘算着赶紧回青丘告诉姑姑一声，还可以用给小叔安排相亲的事来威胁折颜，叫他悄悄地去退了这门亲事。
　　自认为想得周全的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帝君来到了若水河畔。姑姑说这不是个好地界，与翼族隔河相望，这里头还压着害她师父魂飞魄散的东皇钟，叫我万不可接近，因此我这些年竟没踏足过此地。传闻东华帝君自从禅让天君之责，便退居太晨宫，他来这里是干嘛呢？
　　我忽然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我自己的如出一辙。心头悬了近万年的事叫我无暇思考太多，飞身靠近若水河中心被封印的东皇钟。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七万年前战神墨渊用秘术封印了东皇钟，我自然不知道那秘术，也不可能寻到一点破绽，因此找了一圈也没发觉自己的另一半元神。只是在东皇钟周围，那股气息更加明显。我的心凉了一截，若我的那一半元神也莫名其妙的跑到东皇钟里面去了，岂不是永远没有找回来的希望了？
　　我灰败着脸回到岸边，正听见东华帝君交代土地若最近发现东皇钟有任何异常，便要报与他知晓。我心念一动，也学着帝君的样子留下一个信物，乃是小叔送我的一支玉笛，可传音至桃林，叫土地也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或许我能借着这个异常，探查一二。东华帝君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径自驾云走了。此时我也不觉得报恩是头等大事了，忙整理了心情往十里桃林而去，给我姑姑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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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几个喝了几瓶陈年的桃花醉，我又亲自下厨治了一桌席面，把姑姑哄得甚是开心，提起和天宫的那门婚事也是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心想她大约还未开窍，那我就别做这个出头鸟，等与折颜商量过了再提也是一样的。晚间我同折颜问了些情况，天宫的二殿下桑籍是天君三个儿子中最出色的，原本在太子夜华出生前是默认的下一任天君。这一门亲事对天宫和青丘都是件好事，而且年龄上来说，也尚且还算合适。他们之前已经为这么婚事讨论了很久，今天是应天君之请去择定吉日的。这么一来我便不太好同他说姑姑那位师父的事，推说困了就回自己屋去了。我与姑姑另有屋子在附近，才不愿打扰他和小叔，也免得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我跑回房的时候正碰见姑姑出去，这大半夜的也不知往哪儿去。我心想她虽然表现的不在意，心里未必就能坦然接受这么亲事，怕是要回青丘炎华洞去，开一开窍。因有些不放心，我便偷偷跟上了，一路就跟到了昆仑虚。七万年前的昆仑虚，据说仙气缭绕，香火鼎盛，如今却是门可罗雀，凋零败落。我瞧着姑姑进了一个不知什么洞，手上还提着一瓶桃花醉。
　　姑姑其实并非没有发现我，而是故意让我跟了一路，让我做一个传声筒。为了四海八荒，也是为了她师父，她要去独自封印东皇钟。我被她化作了原形，施了昏睡诀，终是没有拦住她。只是不知道她所谓的东华帝君的铃铛，是何时缠在我的脚上，毕竟我亲眼看着帝君把那铃铛给了土地。我想，原本若是铃铛在土地手里，有什么情况还能及时通知帝君，说不得能拦住我姑姑做傻事。可现下这般，怕是鞭长莫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睁眼那一刻便见一抹紫色一闪而过，居然是东华帝君。他手里拿着姑姑留给我的竹简，那里面记载着封印东皇钟的法术。我担心他从中联想到姑姑和昆仑虚的关系，更怕他猜到姑姑七万年前的身份，于是便要去抢。说起来我实在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居然敢跟曾经的天地共主动手，结果自然不用多说，连他的衣袖都没碰到，反而被竹简敲了脑袋。
　　东华帝君好心告诉我，等他得到消息赶往若水河畔，东皇钟已经再次被封印，据土地说乃是个极美貌的女子封印的，比前日见到姑娘还漂亮，大概就是我姑姑白浅了。我丝毫没觉得被他冒犯了，也没有意识到这话有些调戏的意味，只是十分自豪地回答他：“当然是我姑姑，她可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算他有眼光。”
　　我后知后觉的想到姑姑的安危，追着东华帝君跑出去，脚上的铃铛响了起来。于是我忍不住向帝君解释：“这铃铛莫名其妙就在我身上了，当真不是我偷的。”
　　东华帝君也没有追究，更没有把铃铛要回去，简单点说就是对我的解释充耳不闻，反倒跟外头迎上来的一位仙君说了几句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司命星君，尚不知晓他的名讳和官职，便猜到他乃是天宫中极八卦的那一类神仙。果然他同我攀谈起来，提及了我姑姑和那二殿下桑籍的婚事，可这八卦却叫我听着火大。诚然我姑姑已有十四万岁高龄，可好歹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是我青丘东荒的女君，这门亲事还是天宫求来的，他居然敢为了姑姑身边那条小巴蛇推了这门亲事，让姑姑成了四海八荒的笑柄！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他，简直枉为我姑姑的侄女。

　　有司命星君带路，我顺利地上了天宫，正好碰见据司命说已经被贬为北海水君的桑籍扶着在镇妖塔熬了一天一夜的少辛。我一时冲动拔了剑，上去就指着少辛责问。当年我姑姑将她从路边救回来，让她留在狐狸洞，谁知道她居然做出这种事。九尾狐一族最重情义，也最讨厌背信弃义之人。谁知那北海水君处处回护，也真是不要脸面。
　　“是你们负了我姑姑，负了青丘，我骂你们几句又怎么了？此刻觉得羞愧，为何当初又要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
　　桑籍大约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气得也要拔剑冲上来。司命赶紧上前劝架，奈何人微言轻，我们两个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住手。”
　　桑籍被一声并不算喝止的喝止给绊住了，收回佩剑很是恭敬地朝我身后行礼：“见过帝君。”
　　我愤愤地转身，在他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剑收了。我听着他跟桑籍说我是青丘小帝姬，被家里人宠坏了，难免娇纵些。我知他的好意，我一个青丘的在天宫不论打不打得过他们，总是吃亏的。但桑籍和少辛辜负了我姑姑，我就是吃点亏也要出一出恶气。姑姑的东西我不能做主，但我送出去的东西自然要收回来。我捏了个诀，少辛头上的一支朱钗便到了手中，随手一扬便化为灰烬。
　　“是你先负青丘，从此以后你与我青丘再无瓜葛，若再犯我青丘，别怪本帝姬不客气。”
　　少辛楚楚可怜地看着我，被桑籍拥进了怀里，没有再说话。东华帝君却拦住了他们，问少辛可有听过昆仑虚司音上仙。到底她还算有点良心，念着我姑姑的救命之恩，没有说出实话。帝君轻易就放过了她，但以我动物的直觉，他大概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但现下最要紧的是通知小叔和折颜，姑姑一个人去做傻事了，也不知她有没有回到青丘。

　　待我回狐狸洞找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姑姑的人，一想起七万年前那次封印，我更加心慌起来。去看过墨渊上神的仙身，嘱咐迷谷看好狐狸洞，我立刻赶到十里桃林，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叔和折颜。
　　“东华帝君？这事儿叫他知道了，怕是有些不好办。这样吧，我们先去找你姑姑，你乖乖守着桃林，不要胡闹。”
　　我不依，想起尚未和帝君了结的恩怨，便道：“小叔父你教导我要知恩图报，我想着还是先去天宫把救命之恩报了，顺便也可看看帝君对此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折颜想着天宫最是安全不过，那太晨宫尤其是四海八荒没人敢进没人敢惹的，因此也同意了，甚至还给了我一支凤翎当做信物，以防我连太晨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说他十分有远见，这凤翎日后帮了我不少忙。我原是感激不尽，但知道我小叔那里有一堆之后便又觉得老凤凰果然是个吝啬的，反正他身上多的是，小叔也并不十分愿意要，怎么就不能给我一把做个凤翎扇呢。（后来我和东华的婚礼上，他倒是送了一把已经做成的凤翎扇，那时我又觉得自己亏了，大婚的贺礼居然就被他这样混过去，想是他自己不能收，所以送起来格外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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