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总不太平，想姐夫安在湖南的钉子，也早已伸不上手。此时正是谁都想要分一杯羹的时候，有心关照世照，着他去拟条陈来看，自然是早些将左齐光调离湖南为好。一早邸抄传示各部院，白纸黑字的东西早已了然，想问问的自然是这上面不曾提及的事。恰少卿回京述职，总少不得要来一遭，俟他陛见谢恩罢，衙中煮茶待人来。】

【海关一案到底尘埃落定，原本的官商勾结之忧，变作了一场商行受害的闹剧，全是因为一句人心不足。缘何知府温察能一再以贡品哄骗众掌柜，也不过是冲着他们妄图得上青眼，因一两件珍奇趣品而一步登天，最终折了老本，也委实挨不上补偿之责。又论高税一事，也全然败在了总税务司的荷包上。】
【案末，且随宁王众人同回京畿，一来为禀奏此事，并叩谢圣恩委派钦差相助，才能顺利将案件查的水落石出；二来，则要寻人相商何人补替此二空缺，若有举荐，则是更好。适才万岁面前将诸事说罢，因与阿玛几人共查此案，故而出时亦是与阿玛一道。周义来报，说是尚书大人有请，又询阿玛意思，因他身在都察院，于是请他就新任税司与知府同作考量，见他答应后，自是欣然前往。】

【是年春初，自两广归京复命。两广洋商拖欠洋人欠款，官员以私利扣押洋人商品，官商勾结之下逼得夷人上告两广总督。夷人行商涉两国邦交之事，承绪重此也无可厚非。前夕终于将此事查清，一切归入前。】
【与宁王、承绪一道禀此事毕，宁王有事率先离开，徒留二人行于桥上。正欲一道归府，便闻吏部尚书有请承绪。本意自先归府，聆其所言略一思索便应下相邀之请。】
【二人同往至温特赫府，令人通传。】

【自两广卸任，还京于今逾三十载。彼时二十三四的岁数，如今已过天命之年，光阴飞逝，而岁月不曾待人。昔年旧部致仕者多，况世英经营两广有年，温都门人遍布两省枢要，今少卿履任有年，此中风云变换，纵遥在京中，也触手可知。侍应来报兆辉与少卿俱在门外，心头一动，若是兆辉出面，事恐匪小也。一厢着人去请，一厢正过衣冠，亲往门外迎候。】
今日入值见喜鹊停驻庭中，果然是有贵客，但是要说公事，咱们还是里头坐着说？

【阿玛与我同朝为官，在朝堂之上也皆以大人相称，并不多提家中称谓，如今从万岁跟前出来，亦是一路恭谨。或因心中惦记着官吏交替的事，并不曾出声。我在广州几年，并不觉此两处会有什么大事，如今此案恍若一耳光打的响亮，而眼下要寻人补这两个空，人选要紧，决计不能再出现像温察等人的贪财之徒，再扰我往后政事。如此，便笃定了要同尚书大人提及的事，行至门前，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人后，因二人皆为长，自是率先客气应声，作一礼】：尚书大人客气，少卿还怕此行匆匆，恐要打扰大人的时间。

【吏部衙门，甚少往与，其一者，公事诸多，甚少牵连，便难有走动；其二者，相熟之人在吏部任职，屈指可数，亦或是寥寥无几。衙门匾额数字，仰首观之，复移目另地。同承绪一道。相请入堂。】
【寒暄以礼，客套之言流溢。端坐于衙门堂中，观四方，复落于吏部尚书。自有书吏手脚利落上茶待客，步履匆匆，片刻案上备茶数盏，又余我等坐立在此。】
说不的是贵客，不过确实有公事恐需叨扰尚书大人。
【海关之事，乃承绪经手，且考校新官之事，不容怠慢，然皆不可我先提及，此次来此，不过予吏部尚书知，此事当重视之。】

【堂中渐次落座，虽客套几句，但公事之上我与兆辉不开口，少卿自然没有多话的道理。官面上的体统罢了，也无心多做耽延。】
都是给朝廷办差的事儿，说叨扰就过了。部院之间同心一体，公事当前，何必客气？
【一笑应过，目光移在少卿脸上，后生可畏，便是如斯道理。】
有事说便是了，两广是华南门户，距京万里之遥，所以这父母官不好做。吏部该当帮衬的，自然要伸援手。

3.
【若以年长来论，此时理应为聆听教诲的小辈，只今日来此更为公事，再过两三日便要启程回广州城，此事再不定下，恐到时朝廷下派的新任顶替，并不如我所想。再者其中一点私心，如若是与我同心之人，更能在广州城通畅行事。洋商一案既出，广州城关口十三洋行都陆续再作整顿之态，由我一人到底难以顾及所有，故而首当其冲的知府人选，还需好好琢磨。】
：尚书大人也知，广州城洋商一案方才尘埃落定，其中知府温察为良，海关税务司萨尔都启龄，此二人勾结一气，败坏商风，又因贪财贪利，祸乱海关。
【话音一顿，又道】：当下已被查办，只他二人所处是为广州城要职，再有重新整顿商行海关之事，择人上任，耽误不得。

【承绪所言多为调职两广事，而他所想再细些。结合以往案件，地方监察可谓松懈。】地方官吏频繁行奸宄一事，前有山西上下沆瀣一气以冒赈贪银、四川官匪勾结隐瞒一矿，后有徐州知府联河库道以坏充好、江苏布政使及苏州知府以石换库银，如今又出广州一事。】
【叹息道。】如此我尚不曾记下全部，细数下来地方出了多少大事？实在惭愧，此可谓是都察院监察不严。】
【稍顿，谈起监察一事。】吏部考课、都察院监察，何以让地吏还能在此情况下掩盖行迹？

【少卿之言落在耳中，积弊数十年，不是从此二人开始，只是看上头坐着的是谁，若是强势一些的人物，则收敛一些，若是和事佬，则狂妄一些。便是自己当年在任上，一则在广西与安南交兵，再则十三行一团乱麻，无暇他顾，惟压服不致生事耳。若真是腾出手来查，必定不会徒劳。】
都察院都说督察不严了，我吏部举人，何尝不是难辞其咎。
【桩桩件件，他之所列，皆是朝野尽知的事，我无由驳他，更无言开解。】
此二人该查办查办，至于他们的位置，照我来看，不如少卿先拟个候补名单来，总归要你这个父母官趁手，才好收拾残局。还有监察御史的事，先查吧，若有勾连严惩不贷，若无勾连，也换个人吧，兆辉你看？

【我从前于都察院中亦是呆过几年，彼时一心学于阿玛，只后来诸事不得要领，还需自己摸索，好容易才有了门道便去了广州城，如此一来又是几年，若非此次商行之事牵连，恐也还在广，更别说将广州城此处的监察之举，官吏考评放在心上，时刻掂量着，于是阿玛一提，若还是个毛头小子，少不得要红了面皮。我离京中已有一段时日，有意从京官中择人外调，或晋升一二小官，一时没有头绪。】
【面前二人则一为吏部尚书，一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皆是与官吏息息相关者，再有年长于我，如今我提出要更换官吏，也对我之私心了然于胸。】
：不瞒尚书大人，少卿此次来，一来是向大人提及官员变更一事，二则是就这顶替人选——经过此事，广州城这两个位置更算紧要，还请二位大人为少卿多做提点。

【地方官吏可谓天高皇帝远，主察在一为考课、二位监察。乱事尽出，监察御史非每次俱察觉。除监察御史之责外，以为地方监察制许有疏漏之处。只监察制度整改，倒不必在此提出。聆希范所言，颔首应下。】除此外，我以为该将考课、监察紧密联系，加强地方监制，以防再出现此情。
【取盏在手，叹道。】万岁宽仁不以此怪罪我等，我等却该自省。
【饮下一口清茶，闻承绪所言，目光稍动觑希范一眼。将茶盏搁在桌上，朝承绪道。】你手下的人何由我等来荐？如希范所言，你用得顺手便是。拟个候补名单，回头再呈给希范，他又岂会拒你？
【偏首看希范，笑道。】你说呢？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少卿年轻有为，识人用人的轻重，老夫还是信得过的。
【兆辉在座，于他家郎君自是不吝赞美，也是互相成全的颜面。我少年中第，及冠之年便牧守封疆，代天巡狩。却奈何子侄不器，不及自己当年半分。既然不堪大用，每见别家后生也只能歆羡不已。】
你既然成竹在胸，只管拟了条陈来看，若需我我一道联名也可。
【监察之事兆辉是行家，他之所言正中下怀且比自己所筹更为详尽，如是一应，也待他们将两广这滩浑水再搅上一搅。免得一家独大，这块肥肉消解不下。】

【我本意请他二位举荐，官场识人，我虽也有自己见解，但常恐经验履历甚微，且在此又为小辈，方才提出如此一说。只是阿玛发话，连同尚书同将此事交付于我，当即心里便有了几个名字。即便任上几载，但先前在都察院任职，于官吏考察等心中有数，再者两广之地并非仅我一人独大，此两处要隘放了自己人到底放心。议定之后，到时列出一二名单来，再请此二人提出建议便是。】
【定下有数，便也不再推诿】：既是如此，少卿且先拟定一份名单，再交由两位大人过目。
【人数各有二三，各有优劣，综而择之，还要吏部这边点头方才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