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邀约递去，却提前半日便到了相约处，从清晨等到日中，心中始终迟疑不定，我当她是闺秀，再规矩不过的人，即便已经心意相通，却也该敬重她。】
【我却有些按捺不住，第一次这样惦记女孩子，便是猜她不会理我，也仍早早赶至，直看着约定的时辰一点点地后移，心中本就微薄的希冀也一点点消退，上舒一口气，信转过身，眼睛里头放进来的，却是道再熟不过的身影。】
你……【忍了一下，还是露出了一个笑。】你来啦。

【塔拉扔完三个骰子，眼儿一眯，我便知道她又要讲鬼话。她告诉我今天该穿水红。不光这个，她还和我说，信里写的巳时，便要捱到未时再去。我从来恨她神神叨叨，却在临门时又折回去，坐在妆镜前照了又照，咬牙切齿。】
【雪下得绸缪，将将才停。我穿一件水红袄，在雪地里走着，缎面儿上荡一层光。我一眼就看见他了。可脚步仍放得慢，生怕透出点迫切，教人看了去。低着头我思索着怎么开口讲第一句，无端端埋怨起了塔拉没把这个也告诉我。】
【一抬眼睛，见他转过来，我便再迈不动步子了。】
等久了罢？
【万没料到这是第一句。半口气没舒完，我又说。】
我姐姐染了风寒，我熬了姜汤才走的，耽搁了。

也没有很久。
【弯着眼睛，我冲着她笑，挪了挪已经僵了的腿脚，又离她近了一步。】
是我思虑不周…你，你若是不方便……
【其实我始终不大懂感情，我一个人活得舒坦，迎娶阿鲁特氏时，绍岳几欲崩溃，在我眼中，他就像个丑角儿，可如今，我大致懂了。】
不——【我明明还没说出那句违心的，要她可以先回去的话，又先一步做了否认，我大着胆子，去牵她的手。】
嗯……那你这几天，也要留心自己身体，冷吗？

【除了我确实有个姐姐以外，别的都是胡说。他向我近了些，我简直能看清楚他衣肩上的纹理。目光不再往上，就此停滞，我岔话道。】
你可别多心，就我姐姐染了风寒，我可没……
【手突然被他握住，我撒谎从来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儿突然猛地心跳不已，耳根子烧。我愣了愣神，整个人都僵。】
冷，走这一路冷得要命。
【我不知自己讲得是不是实话。我确信的是他的手真热乎，我便真成了冻钦钦的一个人，抑住颤抖，从牙关里挤出绵绵的声。】
现在不冷了。
【我不该说自己没染风寒的。】

那……我替你暖暖。
【低头握住她手，嘴角却咧到了耳朵根，我此刻是真心实意地后悔起来，不该赌一时之气，请旨娶了阿鲁特玉真，否则与她一起，该是多好的日子。】
也是我错，没想到这茬，下回吧，下回…我带你去别处玩儿。嗯，平春……
【声音一个迟疑。】我能这么喊你吗？

嗳，下回。那就说好了。
【我应他，眼光往别处抛。他那句像哄小孩儿的话，直戳我心窝子，像跌进棉花里。我想我面儿上应该够从容，够镇定。塔拉的话我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了。这日天晴得好，雪白晃晃的，空朗，没有一处可以安放我的心思。】
【这回我冲他笑，耳坠子晃了晃，贴着脸颊，冰冰凉凉的。】
你怎么喊都成，我都欢喜。

平春……
【我又是迟疑了一瞬，扭头看看别处，良久，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又转回来看她。】
你知道，我额娘过身不久，我该守孝的，这事儿落不得。平春——等，等我出了孝期，我便请旨娶你，好么？
免得你，又被别人抢去了。
【后一句话，我说起来便已有些半真半假。】
你…愿意么？

【我没有别的名，不管是阿玛额涅，从来也都是平春、平春的唤。可这样两个字，经他一念，就仿佛连笔画也被重新编排，我活到十四岁，像头回有了名字。】
我明白——
【后话到底让人有些羞赧，手渐渐有了温度，也去回握他。那一点和犹豫和焦灼，全藏在袖里。我却定定看他，说得没有迟疑。】
是你的，别人如何抢得走呢？
【眼睛一垂，我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