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早莺燕落在枝头时，才恍然发觉已至深春。景仁廊下的花草树木，早早将嫩芽更作新叶，铺了一层浓绿。而春风也终于轻拂，带着若有似无的缠绵 ）
（ 此事随着皇后令下，告一段落。江氏有功，也早早升作掌x（如果演完不够晋级就改）。今日再至广储司，已是新人为师，上下整肃，将恶仆之流悉数降调。再行几步，不期然遇见江氏 ）
江女……不，如今改称江掌X了。

容娘娘：
见信即唔。
那天厨房里做了桂花糕，娘娘好聪明呀！但是我私下赌了绿豆糕——我不大爱吃桂花糕，然后输了一屉枣花饼，好生气呀！要是我听娘娘的就好了。不妨娘娘也替我猜一猜，今天会有牛舌饼吗？
前些天的事了了，皇后降旨下来，广储司好多人都耷拉着耳朵呢，我想，平常没少收小全子好处吧。只是流落的贡品，好像收不大回来了，我也忙了好多，今天去府库整理了，好多多宝架都空空的，心里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换那么多钱做什么！容娘娘，钱很重要吗？比贡品还重要吗？比人还重要吗？我尚不大知道。
小江
顺颂冬昀

1
（ 今早莺燕落在枝头时，才恍然发觉已至深春。景仁廊下的花草树木，早早将嫩芽更作新叶，铺了一层浓绿。而春风也终于轻拂，带着若有似无的缠绵 ）
（ 此事随着皇后令下，告一段落。江氏有功，也早早升作掌x。今日再至广储司，已是新人为师，上下整肃，将恶仆之流悉数降调。细柳拂面，也觉春意浓，沿路再回景仁 ）
3
（ 我有多久不曾仔细看过这座宫城了呢？兴许打从一开始，就是诚惶诚恐地被安置进来，又诚惶诚恐地受着他的恩泽。还好后来，也都消散的差不多了……花盆底一下一下的，叩在青石板路上，沿路的碧瓦朱甍，此刻才算清楚 ）
（ 不知何时，终归东六，才闻说江氏递书，至案前，略回小笺 ）
字寄江氏：
春岁初至，仍有寒凉之意。膳房倘有心，许有此物健脾暖身。
宫中之事，从来层出迭起，沉浮无律。而前事已有定局，悉知个中缘由，至今思来，约是无忠无义，方有此计。至于齐嫔，长居深宫，无所入且无所出，亦复如是。金玉宝货，为宫中泛泛之物，偶有缺失也难知。于包衣而言，人微言轻，唯金银财货为重。而我等居高，少有入不敷出之时，自当难为。
掌x不必多虑，既已下诏惩处，也将消亡些许时日。已入深春，不妨多留心花草虫鱼，乐得悠哉。

容娘娘：
见信即安。
忠？义？我好像不太懂这些，只是从前在老私塾里背过。不过此后，我就都跟着西席了，家乡泉州近海，有学西洋文的新俗。西洋人崇信上帝，像我们侍奉妈祖一样，但《圣经》并不谈忠义。忠义真是人人都要有的吗？就像我有啊娘和父亲一样吗？
冬天渐去了，我在枯枝上蹲到一只麻雀，圆鼓鼓的、黄扑扑的，有白色的喙儿，它喜欢啄我的手背要米粒吃，或者趴在碗沿上，偷吃腊八粥——那是我的呢！过一段日子，我带它来看您呀。您要备好米粒，足足的米粒，它很喜欢吃。
冰化开了，那什刹海的冰场也不见了，我还没去顽过呢。泉州的冬天不会有冰，西洋人要过圣诞节。
真的很想您！您殿下熏的香都格外甜，没那么忙了，再来看您！
小江
顺颂冬昀

（ 白日里将那一张信笺送出，及至将入夜了，又收她回信，倒觉她可爱非常，提笔而下 ）
字寄掌x：
仲尼弟子有若曾言：“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是以儒家亦有朱子八德，谓之：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我不敢说忠义何等重要，只是天家奉之，也自小习之，当也以此教之。再者，本就是虚幻之物，实在不必与实物相通。
我也听闻西洋人与我朝不同，也许正如你所说吧。
雀鸟易豢养，却也容易在寒冬消亡，既它与你亲近，想必十分有缘，我也当在景仁相候。
每岁什刹海都会结冰，早前文妃也同你一般，希图往什刹海冰戏，只是不知时至今日，这愿望达成了没有。
尚功局不比广储司清闲，想来事冗，不必着急——春天的第一枝桃花还未开呢。

容娘娘：
展信即安。
提笔时，我又想起了一件难事，还要请教娘娘。
十八所上有六局分管，还有一司统领。至于宫正、尚宫，到不计其数的女史、侍使，层层相督，本是无可作乱的。然而齐妃一事，却令我生疑，纵有她煽动勾结之因，司内也是积弊甚多，以致鬻卖贡品、监守自盗，而全无一人察觉。
我想，偌大的宫闱大抵也是如此，我听娘娘辖的景仁，便想向您请教理事之术，虽然愚笨得很，但或许能得一二呢。
谈来可笑，但我的的确确想枯了，也没得到个法子，还掉了好几寸青丝。听说有方子，黑芝麻、核桃、白糖磨碎了，晨起冲着吃一小羹，便可以乌发生发。娘娘的头发也养的很好，或许能求几个法子呢？
我在庭前植了一株桃，还没发芽呢，小麻雀经常围着它蹦蹦跳跳。我想，它应该是在呼唤她的新友吧。
小江
顺颂冬昀

字寄掌x：
久未见，安适如常。
景仁与内务府不同。如你所知，六宫二十四司十八所，上下人多，难以计数。加之内务府、领侍卫等余下各处，更是多如牛毛。而景仁虽居一宫，上下侍奉之人与之相比，实在寥若晨星。且如今景仁人丁稀落，日常洒扫之余，掌金玉宝货、服用采章、膳羞品齐、廪饩柴炭之流，更不以多论。
如你所虑，兴许亦在其中，然我少闻，悉以事事尽善为好。若有发觉，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而二十四司统管稍繁，掌x若有意整顿，不妨列以条例，警上示下，如此为好。
至于保养一事，兴许是我平日闲暇，不同你般忙碌——如此万般，还是紧着自己些好。
亟待见雀。

容娘娘：
展信即安。
您的来信我收到了，也开始着手起来，待稍稍收一些成效，我再与您讨教来。
后来不经意地，去了辛者库，撞见了齐嫔，她一个人，跛脚，一身极邋遢的素裙，拎着两桶脏衣，吃力地走着，那条伤腿就拖在身后，一曳一曳的，背影苍老得，孤独得我快认不出了。
我竟有些怜悯起她！我知道这份怜悯不应当、不值得，她是罪妾，当罚的。但我犹记得，西洋人常祷告“上帝面前，众生平等”，佛教应也有这样的话吧。那么，她和我，和我们，也应当是平等的，值得同情的呢。
可能琐事冗多，我竟也有这样的痴想，想去西洋去看看，看看上帝的世界，是不是想象中的平等，或者，平等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也会有紫禁城吗？
我真是说太多痴话了。
小江
顺颂冬昀

字寄江掌x：
展信佳。
你既有心，想来不日将有成效，静待佳音。
齐嫔被罚冷宫，是罪有应得，无需为她费心。至于众生平等，大约莫只是西洋人的说法，犹不可信。而佛家语之众生平等，是为众生一体，无二无别，而非无阶级之分，贵贱之分。
西洋或新，而我未知，只是略有耳闻，来清使节也是顾受皇恩，大抵也如是。我难以明了你之绮念，唯盼他日成真。
另，信之来往繁冗，不若改日登门，亲自说来为好。
（ 这将是最后一封信了。我放下笔时，已觉万事都尽，连春莺都立在枝头高声 ）

（我犹不过瘾，提笔帖道。）
“就不，就不。写信也别有风味，信的这端是你，那端是我，这信便成了我们的使节，把情传来。”
（有些不妙，勾去。）
“好吧，下回我得了空，不！拨冗也要前来，带上我的小雀。”
（又觉得无用，只好作罢。揉成一团。又簌簌写着。）
“或许某年，你能去泉州，再或许，我们一起去西洋瞧瞧，也未可知啊。”
（是真痴话了。糊掉。）